第40章 賴吃賴喝又賴錢
渡渡在房中歡樂的撲騰了半天,上躥下跳的,一會兒對着牆壁猛啄,一會兒倒掛在房樑上,牠的腿傷好得沒完全利索,青涯將牠從房樑上像摘果子一樣擰下來的時候,渡渡還在不停催促青涯,說讓青涯快些將房子扶正,牠已經走不了路了...話說完沒多久,就像一隻肥蟲一樣癱倒在地呼呼暈睡了過去。
白酒一直到了大明朝才有了比較完善的蒸餾技術,可以將酒精度提煉到50度以上,在這之前,經過幾次發酵也只能達到三十幾度,而且已經算是酒中極品了。
青涯拿着酒瓶,又給自己倒上了一碗,然後小小的抿了一口,很燥,遠比不上後世的諸多酒類,卻是這間拿得出手最烈的好酒了,他推了推渡渡,後者已經爛醉如泥,第一次喝酒都這樣。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身黑衫的流蘇走了進來,不久后,小二又端上來幾樣精緻的小菜和兩壺酒。
“你找我?”流蘇嘴角微微勾起,冷俊的面龐有了一絲輕微的變化。
“找你好幾次啦,每次都不見人,你跑哪兒去了?”靠,這傢伙笑起來也蠻陽光的,青涯暗自腹誹着,將手伸到流蘇眼前晃了晃,他到底是不是瞎子?頑逆得像個小孩子,發現流蘇的神色有些鄙夷時,他自討沒趣地將手抽了回來,“我都問過店老闆了,你去了好幾次金陵衛所,老實說,你幹嘛去了?”
“三次。”流蘇淡淡地答道,然後舉起酒碗對着青涯。
“原來你也怕事啊。”青涯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發現對坐的流蘇盡然將一大碗酒一飲而盡后,猶豫了一下也把酒全部喝了下去。
“有一幫人後來也想去北山,是從衛所來的,我攔下了,你做事不喜歡留手尾,所以我用了別的方式打發他們。”
“你又殺人了?”
“我去了衛所三次,第一次沒有。”
“這是不是有些欠妥?”遙想起店老闆述說流蘇出門時沉甸甸的包袱,這得多少錢吶?青涯鬱結的是這個。
“你會走,我也會走,到那時你拿什麼來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哦。這倒也是,所以這一次他們答應了?”青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酒碗也再度被流蘇倒滿。
“答應了。”流蘇的語氣平淡依舊,像是在敘述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
青涯搓了搓鼻尖,打流蘇進屋,那股血腥味就一直圍繞在他身邊,於是只得又端起酒碗小抿了一口,意圖讓酒精將這些血腥味沖淡一些,腦海里不自覺的浮現出這樣一幕:無數身披甲胄的大漢面對一個手持長劍的蒙眼男子,總在試圖將息事寧人的價碼提得更高一些,鄙夷、威脅、還有不屑,後者卻不卑不亢,數次交涉無果后,蒙眼男子揮劍將貪得無厭的人斬倒一大片,最後留下一代金子拂袖瀟洒離去。
“流蘇,我們以前是不是也總是這樣啊?”再看着流蘇冷俊陰沉的臉頰時,青涯沒了先前看他時的不爽快,反倒是覺得有些親近。
“怎樣?”
“就像這次這樣啊,我在前面闖禍,你在後面補洞。”青涯嘿嘿笑着,說話間又和流蘇將一碗酒一飲殆盡。
流蘇又有了笑容,很輕,甚至不容易察覺他在笑,沉思了須臾后他說:“差不多是這樣。”
“那你和我說說以前的事唄,嗯,就從...從你眼睛說起。”有了微醺之意的青涯說起話來開門見山,直來直去,可得到的回答卻令他直翻白眼。
像是遇到了酒國知己,兩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着。
“沒什麼好說的。”好在流蘇並不介意青涯這樣問。
“切,我不喜歡欠別人,這感覺...這感覺不好。”
“青涯,這是我該為你做的,不必犯難,你記住這一點足矣。”
“你和狐狸精什麼都好,一提這個事就藏着掖着,罷了罷了,不提了。”
聽着青涯惱火的樣子,流蘇嚴密的口風也有所鬆動,“有時想起那段日子,的確是讓人蕩氣迴腸,可是又......”
“對,就是這個表情,笑,流蘇啊,說實話你笑起來可比板著臉好看多了。”青涯指着流蘇的臉說,兩壺酒見底了,他又大聲招呼小二上酒,隨後親自執壺,心有所期的看着流蘇。
流蘇輕輕一嘆,不自禁的喃喃道:“八目殷姬....。”
青涯醉意熏然地端着將飲的酒碗,“八目殷姬?這是扶桑的名字啊?”
“正是,她還有一個漢名,叫櫻洛。”流蘇臉上泛起几絲苦澀,跟青涯輕碰酒碗,昂頭又喝了個底朝天。
“她怎麼了?”青涯追問。
“她是個騙子....”流蘇語氣一滯,話到這裏就變了口風,看樣子是不準備說下去了。
青涯大失所望,“就沒有啦?”
“青涯,我這次的做法可能的確如千機先生所說有些冒險,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不論怎樣,我會不遺餘力的處理好八目殷姬的事。”
“靠,又是這副口氣。”頓感掃興的青涯沒好氣的說,“千機先生又是誰?”
“你沒見過千機先生?”
“拜託,我在楓嵐待的時間很少好吧,閑不了多久就被狐狸精之來喝去東奔西走,朋友都不多一個的,你以為我想啊。--噢,對了,現在好了一些,有了這隻大肥雞,還有你這個悶葫蘆。”
“等回到楓嵐市,我帶你去見見千機先生。”這事流蘇倒是答應得挺爽快。
“還早着呢,我可不想那麼快回去,話說回來啊流蘇,其實我朋友也蠻多的,只是都不在一個世界,想見也見不着,有次想偷偷用乾坤梭去看看我的朋友,被狐狸精發現了差點沒把我整死。”說著,青涯將從楊悠那裏得來的魂晶掏了出來,“唉,來來回回的奔波勞累,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麼好的。”
流蘇見狀色變,急忙叮囑青涯將魂晶收好,“好生收着,這東西對你至關重要。”
“有多重要?”青涯從沒見過流蘇有過這種神色,將魂晶塞回袋子裏后饒有興緻的問。
“五十年前的腥風血雨就是由它而起。”
“很嚴重嗎?”
“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八個字從流蘇嘴裏淡淡地說出來,之後又對此事閉口不談。
青涯很無語,為什麼總是到了關鍵時刻掉鏈子呢?他哼了一聲,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狐狸精說這東西對我很重要,雖然我不知道要收集到什麼時候,如果收集齊了,可以讓我想起所有的事情嗎?這個你總能告訴我吧?”
“九姐說過可以,但是她似乎不怎麼願意看到那一天。”流蘇在猶豫,猶豫過後說了一番令青涯意想不到的話,“青涯,九姐為你放棄了很多,她雖然不說,但你必須知道,我與你們相識的時間不長,知道的也就這麼多,而我,欠你們也最多。”
“多久啊?”青涯問。
“快八十年了。”
“我靠!這叫認識沒多久?”青涯瞪眼欲裂,眼前的流蘇面目清秀,哪裏有一絲老態的樣子,可是一想到阿九和自己,也就沒那麼大驚小怪了。
“九姐才是你旅途初始到現在一直不離不棄的夥伴。”流蘇說。
“我是說欠我們,不,欠我多少啊?”青涯忽然嘿嘿笑道。
“你醉了。”
“你少打岔,快說,欠我多少?”
“很多。”
“好,痛快人,那我也說痛快話,你剛才也說了,讓我心安理得,那好,哥們現在就先找你預支一點利息花花?”眼見談話始終千篇一律周而復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腹黑的青涯終於露出了此次探訪的真實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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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涯走了,帶着無比的滿足,離開客棧的前一秒還和流蘇勾肩搭背,將渡渡丟上馬背走出不遠就露出了貪婪的笑容,打開流蘇給自己的袋子,微弱的火光照耀下,袋子裏折射出耀眼的黃燦燦光芒。
馬兒向著北山在夜色中緩慢邁動四蹄,心情極度愉悅的青涯忍不住哼了一段沒有名字的小調,由心而發,來自記憶的最深處,他也叫不出名字,歌調輕柔婉轉的飄蕩在茫茫夜色里,音如天籟,只是他不自知。
“奇怪,怎麼這麼安靜?”青涯一遍又一遍的哼着,突然發現平時蛙鳴鼓噪的四野寂靜得出奇。
殊不知,山林田埂里,夜出晝伏的走獸停下了捕食的動作,棲身大樹的鳥雀,就連野地里的蛙蟲都紛紛不動如畫,生怕錯過了如此美好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