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2

風雲-2

魏無羨立即就想推開那扇檀色的門,衝出去,可隨即忍住了,他這一身打扮實在是再顯眼不過,不能給藍湛添麻煩,特別是現在似乎有個大麻煩正在到來。

那鐘聲敲響了三下,暫停一瞬,又敲了三下,魏無羨心道:雲深不知處的示警的鐘聲,連敲三下已經是全族告急,如今敲了六下,說明是意想不到的特別緊急情況,難道是宗主有難?藍湛呢?剛想到這裏,卻聽到鐘聲再次敲了三下。

嗡嗡的迴響,震得耳朵發麻……天大的麻煩。

魏無羨再也不能待在室內了,腦中飛快思索着可能的異象,腳下不停,衝出靜室的剎那,除掉外袍扔在地上,穿着白色內袍,如一隻大雁似的飄到室外小徑上,跟着不斷出來的藍氏弟子、門生向鐘聲來源處趕去。

鐘聲響得突然,現下正是亥時剛過兩刻,除了值夜的藍氏弟子,雲深不知處的其他弟子早已經入睡,代表着大事發生的鐘聲一響,根本不容耽擱,因此絕大部分人都穿着中衣或內袍,攜帶仙器疾行在雲深不知處的各條小徑上。

此時關於不可疾行的家規已經無人遵循,魏無羨覺得自己脫掉外袍實在太明智了,在一片白色內袍中衣的人潮里,自己一點也不打眼,也就比一貫都很養眼的藍氏弟子、門生們再俊上一些罷了。

不過誰都沒有注意他,眾人都匆忙往校場匯聚。雲深不知處依山而建,鍾靈毓秀、餐霞飲瀣,精巧的飛檐翹角在如蔭綠蓋、淺淡繁花之間隱現,從山腰一直綿延至山頂。校場是用石子混合泥土填平了將要到山頂的一處山坳,夯實后碼上碎石,最後再鋪上四指厚的木板。校場長寬各有三十餘丈,氣勢宏大,旁邊的三層高閣上,就是鐘樓。

少時在雲深不知處求學,每天上午的講學過後,下午各家子弟可以到校場練習自家的劍法刀法,魏無羨沒少在這裏摔打過,那時候隨便一劍都是氣貫長虹,驚艷無比。藍氏校場的木板上應該還有當年用隨便戳出的洞,還有少年們比拼時流下的汗漬。

轉過一道巨大的石壁就是校場,眼前豁然開闊,魏無羨呼吸都停止了,驚得睜大了眼睛,這才明白為什麼連敲九下警鐘:校場上空,原本無色透明的禁制破開了一個兩丈見方的大洞,使得破洞周圍的禁制仙術無法隱藏,明明滅滅地閃爍着銀白色的光點,再往四周擴散成模糊半透明的影子,像一隻巨大的破洞蟬翼蒙在頂上。

禁制的破洞外面,藍黑的天幕上,幾點疏星,半輪殘月。

隨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校場中央一乘輦轎吸引。那乘輦轎通體朱紅,懸浮在離校場地面約一丈高的空中,比尋常輦轎要寬大許多,門窗緊閉,雕龍刻鳳,花團錦簇,華麗非常,四個翹角的末端,各自掛着一長串閃銀色的鈴鐺,在夜間的山風吹拂下搖曳擺舞,熠熠生輝,卻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輦轎前方的踏板之上,盤腿端坐着一個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相貌甚為清俊,一手持拂塵,一手在胸前捻決,雙眼緊閉,一動不動,不知道坐了有多久。也不管四周聚集在校場上的人越來越多,人聲鼎沸,好似流雲拂身自不動,罡風撲面亦泰然。

魏無羨心道:修仙御劍日行千里已經是極限了,藍湛修為那麼高,帶上自己最多也就能行五百里,且無論如何不能搭載超過劍身長短的東西。這個人明顯是用御劍的方法將整個輦轎懸停在半空,估計來的時候也是從空中來的。這乘輦轎如此寬大,又有許多裝飾,起碼有二十人重,此人竟然能夠毫不費力地連人帶輦飛來飛去,簡直聞所未聞。

驚異之後,魏無羨這才發現,藍忘機與藍曦臣、藍啟仁已經站在眾弟子身前,與輦轎上的那人面對面。此時,校場上滿滿當當,幾乎所有可以出來的藍氏弟子、門生都已經來了,魏無羨還發現了不常見的一眾女修,窈窕婀娜的,集中站在校場的西南角,與男子們相隔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雲深不知處自建成以來,山頭的禁制就從來沒有被破過,當年溫旭帶領修士燒了大半個雲深不知處,也是先騙取信任,從山門進入,最終點燃了射日之徵的第一把火。今日,這道人僅憑一人之力就洞穿了禁制,還悠閑自在、大模大樣地坐在中間,顯然是沒把整個姑蘇藍氏放在眼裏。

魏無羨站在人群中,遠遠地看向藍忘機,只瞧見他一個側臉,平時淡漠昳麗的臉上,也是一片肅殺之意,旁邊的藍曦臣、藍啟仁都是眉頭深鎖,雖然不曾說話,但胸口起伏的幅度卻昭示着兩人心中的重重疑慮和不安。

家主沒有開口,校場上數百人也無一人說話,藍氏弟子個個如臨大敵,不敢吭聲,一時間陷入沉寂。校場臨近山頂,夜風呼嘯,只聽得各人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聲音,泱泱一片雪白的衣袍映着數百張雪白的臉色,在夜色里織就出一副讓人頭皮發麻的畫面。

對峙了片刻,雙方仍都沒有說話,魏無羨知道,這時候哪一方先動,就落了下乘。可是對方的來歷身份一概不明,又隻身進入雲深不知處仿若進入無人之境,已然大大地佔了上風。那人閉目養神,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又何止是佔了上風而已。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傾藍氏全族之力,能不能拿下這不速之客?

現在藍氏面臨的,只有一擊成功這條路,很顯然藍曦臣沒有這個把握,藍忘機也沒有這個把握。魏無羨自己思量半天,對方沒有動,一點破綻也沒有,根本找不到一擊成功的辦法。山風越吹越烈,帶來的已經不僅僅是涼意,而是透着刺骨錐心的寒意。

藍曦臣側過頭去,看了看站在身邊的藍忘機,兩個人對視了一瞬,藍忘機點了點頭,而藍啟仁站在藍曦臣的另一側,轉頭看着二人,立刻臉色大變,連嘴唇都發白了。魏無羨離得遠,藍忘機又幾乎一直盯着那名道人,始終沒有看到藍忘機的正臉,不知道此刻藍忘機臉上的表情,但藍啟仁的變化卻瞧得清清楚楚。

只見藍曦臣抽出朔月,劍橫身前,對着那道人朗聲說道:“閣下深夜到訪雲深不知處,一不合禮數,二不合時宜,三不言事由,破我禁制、入我禁地,藍渙縱然有心結交天下豪傑,此刻卻只能以刀劍說話,請吧!”

但那道人仍舊閉目不答,將藍曦臣所言盡數當做山間吹過的耳旁風,若非看得出他在極其緩慢地呼吸,倒像極了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塑像,惟妙惟肖卻詭氣森森。

藍曦臣劍已出鞘,不得不發,身形未動,朔月帶着靈光流星般地呼嘯着向那道人當面飛去。而在同時,避塵無聲無息地從側面逼近那道人頸項,在避塵之後,百餘柄仙劍已經從各藍氏弟子的身邊飛起,羽刺似的齊刷刷地沖向輦轎,沖向那仍盤腿靜坐的道人。

魏無羨暗叫不好,為了保證對敵力量和招數的高度一致,藍忘機竟然獨自一人發動了百多柄仙劍,是要用盡全身靈力做雷霆一擊,這相當於自己再無護體的餘力,只用肉身和魂魄來抵抗反擊。一擊成功還好,如若對方對抗朔月、避塵還遊刃有餘,做出強力反擊的話,這百餘柄仙劍的殺氣必將全部反噬到藍忘機身上,立即就要灰飛煙滅。

難怪藍啟仁幾乎面無人色,如若藍忘機這一擊不成,藍氏雙璧就只剩一個了。

瞬間方寸大亂,魏無羨來不及思考,縱身躍出人群,撲向藍忘機,只盼反噬來的時候,自己體內的靈力來自藍忘機,可以與他一起抵擋,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此時所有的仙劍都已經離那道人不足一尺了,魏無羨還未能靠近藍忘機身邊,但清清楚楚看到那人的眼睛緩緩睜開,兩道從未見過的眼光從他微張的眼眶裏射出來的時候,魏無羨如霜雪壓頂,絕望地只剩下一個念頭:他們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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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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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之忘魔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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