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序章

中篇序章

魏無羨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如今死去活來都不會想到,兩輩子第一次遇到天上掉東西差點砸了腦袋的事,竟然不是餡餅也不是銀子,而是個人!

半夜時分,一個大漢渾身臭汗不說,還順帶砸破屋頂,攜着鋪天蓋地的瓦塊碎木還有粉塵,咚的一聲巨響,摔在他和藍忘機的中間。

兩人耳目靈醒,在這人還沒有砸下來之前已經意識到不好,聽聲辨位,動作奇快,瞬間就從床榻上翻身而起,各自朝着床榻的兩側躲避。

但萬萬沒想到睡前兩個人纏綿悱惻之時,魏無羨拿藍忘機的抹額將兩個人各一隻手纏在了一處,還打了好幾個結,笑着說:“不許取,死都不要分開。”惹得藍忘機當時就紅了眼睛,追着他的唇啃了好幾下,直到完事後睡著了,那抹額還纏在兩人手腕上真沒解開。

此時兩人各自朝不同方向躲避,半睡半醒之間力道用得大了點,忘記兩個人的手腕被纏在一起,扯開的力道頓時就回彈到纏在一處的抹額上,又將兩個人拽了回來,無法分開。

眼看那百多斤的漢子就要砸在兩人身上,魏無羨藍忘機對望一眼,彼此在晦暗的夜色里看清對方的眼神,兩人手腕交握,同時順着床榻往床頭方向快速移動,將中間位置空出來,果然恰好讓那人砸在床榻上。

沒等瀰漫整個屋子的塵霧散去,藍忘機已經抱着魏無羨退到牆角,用外袍遮住兩人的身子,慢慢地解開抹額的結。魏無羨咳咳幾聲,奇道:“今天這是遇鬼了?”等到手腕一松,一邊摸索着穿自己的衣服,一邊去看那個人。

那人仰面窩在被砸了一個大洞的榻上,就在自己砸出的那個洞的中間,身着一身青色外袍,胸前有個獸頭,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口鼻流血,毫無動靜,身側是零散的瓦片和斷成小截的木頭。

“居然是清河聶氏的人!”魏無羨幾下穿好衣服,走過去探那人的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沒死。”他對站在牆角還在系抹額的藍忘機說道。

藍忘機還未說話,客棧里的其他人已經在外面鬧得嘈嘈雜雜,不住地有人在亂問:“出什麼事了?”“什麼聲音?”掌柜在他們房門外敲響了門,急促地說道:“客官,客官!可是你們房頂被砸壞了?有沒有傷着人?”

藍忘機沉聲道:“我們無事,你客棧房頂壞了。”魏無羨笑道:“掌柜的,還有半個死人。”兩人衣衫穿戴齊整后,魏無羨去將房門打開,藍忘機則將那個聶家的修士拖出榻上的破洞,讓他躺在床榻的外側,跟着試探脈搏。

客棧掌柜看來約有五十多歲,下頜幾縷長須,不知怎的竟讓魏無羨想起了藍啟仁,禁不住咧嘴輕笑,不過魏無羨再怎麼不喜歡藍啟仁,也得承認藍啟仁要比這掌柜俊得多了。掌柜滿面愁容地走進屋來,嘴裏說道:“哎,做了大半輩子生意,還以為不會遇着了,誰知道……哎呀!”

魏無羨笑道:“什麼以為,遇到?你知道他是怎麼掉下來的?”走到榻前,只向藍忘機看了一眼,藍忘機微微搖頭,便知道那人無大礙,於是又打趣掌柜:“這人你是守着了,看來跟你有緣。”

掌柜嘆道:“哎,原先年輕的時候,聽長輩們說偶爾有修仙的御劍從天上掉下來,會砸壞房子,我們開客棧的就怕這個,幾十年沒有見過,沒想到偏偏還是遇着了。”

藍忘機看看那修士,對掌柜道:“雖無性命之憂,但有傷,得請大夫看看。”說著站起身來,走到魏無羨身邊。魏無羨與他對望一眼,都知道這掌柜攤上事了。

自修仙大行其道以來,御劍飛行是仙門修士最為得意的技藝之一,讓平民百姓羨慕得緊。但御劍卻有個極大的缺陷:在空中飛行,速度太慢則無意義,速度過快,修為差的又容易傾覆,從劍上跌下來;但最大的威脅來自於空中相撞。

如果自身修為低,從劍上跌下來,受些輕傷倒是無關緊要,加緊修練就行了,何況修為低,飛得也低,一般不容易受重傷,更不易身亡,而空中相撞則不然。一般修為比較高的修士,自然不願意低空飛行,行蹤暴露不說,人人仰頭可以看到自己褲頭也不雅觀。因此,修為較高的修士都會選擇離地三十丈以上的高空。

在離地三十丈的高空,要是速度極快,偏巧遇上對面過來的修士也在同一高度,躲避不及就容易相撞。如果僅僅只有兩人一般都可以輕易避開,怕就怕還有其他的修士跟在後頭,或者為了避開對面來的修士,兩人卻選取了同樣的方向、高度,那麼這一碰就慘烈了。

魏無羨少年時代聽過這種笑話,在學御劍的時候,也曾經拿師弟們取笑,說哪個不認真學,總有一天會被撞下來摔得頭破血流。往往一說到這個的時候,大家就會特別刻苦,因為御劍在空中碰撞而掉落下來不僅很痛,還是一輩子的丟人把柄。長大后他御劍極為靈動,從未想過真會遇上撞擊,然而沒幾年,他卻再也不能御劍了。

藍忘機看到魏無羨的表情從戲謔變得凝重,目光逐漸黯淡,心知觸及到他的傷痛,於是悄然伸過手去,將魏無羨的手輕輕握住,魏無羨側臉回看,釋然一笑。

掌柜也看了看那修士,連聲自認晦氣,轉過身對魏無羨藍忘機道:“實在對不住二位,我給你們換個房間吧!”二人只得拿了行李,跟隨掌柜出去。外頭鬧哄哄的驚醒起來的客人,圍在房門前,還在探頭探腦,皆想看看平素趾高氣揚的修仙人士,摔得跟狗似的樣子。

未防多生事端,掌柜吩咐兩個夥計守在門口,又打發人去請大夫,一邊提了風燈引魏無羨藍忘機往後院走去,解釋說沒料到今夜裏會出這等事,有很多房間來不及打掃,只有後院還有一間房是預備來親戚住的,勉強可以住人。

魏無羨問道:“為何不多預備些房間?看你這客棧也不小啊。”藍忘機望了他一眼,也正有此疑問。

掌柜單薄的背影有些佝僂,手裏那盞風燈也不怎麼亮,只照得身前二尺遠的石板路,在前頭捻須長嘆道:“近幾年來客人越來越少,自從那個射日之徵開始,是一年不如一年。”

魏無羨對藍忘機眨眨眼,無聲地笑了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問道:“掌柜你是唬我們不是仙門人士吧!那個啥征都結束四五年了,這還怪得到它頭上去?”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在外夜獵時,藍忘機刻意換下綉有繁複雲紋和符咒的家袍,穿着普通的白袍,只保留了抹額;魏無羨雖然仍舊身着黑袍,但不再滾紅邊,笛子也不隨意插在腰上,而是放在袖子裏。這樣,兩人既可以扮成平民,也可以扮成散修,方便許多。

掌柜的氣呼呼地答道:“哼!那仗雖是打完了,卻死了那麼多人。漸漸地好多地方糧也不出了,布也不織了,都是因為沒人!”又走了幾步,在客棧後面的拐角處開始上一個狹窄的樓梯:“客官這邊請。”自己躬着身子先往上走。

“我們開客棧,住店的大都是生意人。因為打仗后,各地人也少了,產出也少了,需求也少了,自然就沒有什麼生意可做,往來的生意人當然就更少了。”掌柜又接著說。

魏無羨恍然大悟,道:“還真是這麼回事。”末了又問道:“方才掉下來那個修士,你打算怎麼辦呢?”

掌柜在前頭的背看起來更彎了,瓮聲瓮氣地說道:“還能怎麼辦,先大夫看看,等着養傷。看他們家主會不會發善心把我的損失賠了。”

藍忘機和魏無羨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讓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他們將要見證修仙史上一場巨大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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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看好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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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之忘魔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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