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隱-2
不知道是自己起身將魏無羨拉了過來,還是魏無羨主動壓住了自己,下一剎那他們已經擁吻在一起。魏無羨有些涼涼的身體覆蓋在藍忘機的身上,嘴裏卻燙得驚人,像含着火山,兩人的唇舌交纏着相互索取,差點就融化在致命的溫度里。你從地獄歸來,唯有火熱的軀體才能證明生命的存在,此刻燃燒起來的,不止是兩顆躁動的心臟,還有飄零已久的靈魂。
當兩個人都已經缺氧到快窒息,魏無羨把頭埋在藍忘機頸邊,雙手撐在藍忘機的胸膛兩側,細細地喘息,藍忘機在他身後圈住他,不讓兩人之間有半絲縫隙。接着他仰起頭,沿着魏無羨頸項往鎖骨一路吻去,遇到衣襟的阻礙,就用嘴唇撥開,邊吻邊留下高熱的氣息。
“魏嬰?魏嬰?”藍忘機帶着濃重的鼻音,閉眼在魏無羨頸邊低語,不敢睜眼,這情景美得如此不真實,這快樂來得如此輕易,不知道是不是,又一場一碰即逝的美夢。“是我,是我。”魏無羨用溫暖的呼吸和堅定的回應告訴他,今夜註定喧囂,今夜註定絢爛,今夜將不再是一人。
魏無羨在藍忘機耳邊低聲喘了一陣,輕輕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垂,藍忘機整個人一震,禁不住呼吸重了七八分,一手將魏無羨的頭頸握住,往上一帶,湊過去頭去再次吻住了他的唇。“你好燙啊!”魏無羨艱難地在親吻的間歇呢喃,一手摸到他背脊上凹凸不平的戒鞭痕,在那裏愛憐地輕撫,喉間發出嗚咽的痛惜。
藍忘機的吻像燃燒的草原,火熱,密集而粗狂,他再次用力摟緊他,像是要把他揉進身體裏去,他在吻的間隙睜開一直半闔半張的眼,看到懸在自己頭頂上魏無羨的臉。一雙眼眸如矇著霧靄的黑曜石般迷離閃動,一聲聲低沉的呼吸重重吹到自己臉上,直把藍忘機最後一絲清明吹到九霄雲外。
離別總是太容易,重逢卻總是等得太久,活過一世的驕傲輕狂讓生者痛徹心扉,唯有死亡帶給眾生堪破一切的自省,自亂葬崗上粉身碎骨那一天起,藍忘機還是藍忘機,但也不再是那個藍忘機,今日歸來的是魏無羨,卻也不再是那個魏無羨。能夠憑一眼一吻一聲嘆息就復原如初的,只有你讓我碎過的心。
也許是顧忌着藍忘機才失了血,魏無羨的擁抱和親吻其實都點到為止,幾次想放鬆鉗制,但反而被藍忘機鐵箍一般的手臂圈住,根本不能拉開哪怕丁點距離。狂風驟雨似的親吻再次襲來,兩個人的眼裏都已經看不清對方了,只有無盡的急促的呼吸聲和間或發出的痛哼不斷地刺激着耳膜。
室內的空氣里充滿了檀香和酒釀混合的迷人氣味,比任何迷香都更催情,藍忘機感到魏無羨的吻也變得狂野起來,好幾次都主動地暴起吻進自己的嘴裏,讓兩人的牙齒碰到一起撞得生痛,他不吭聲地在魏無羨的下唇上略重地咬了一口,沒想到竟然咬破了已經紅艷濕腫的嘴唇,一絲血腥味霎時瀰漫進口裏,藍忘機“唔”地低吼一聲,一口咬在了他鎖骨下方的紫紅色烙印上。魏無羨壓抑着輕哼了一聲,身子不自主地抖起來,突然報復似的埋下頭,一口咬住了藍忘機的耳垂。
“啊,藍湛,”魏無羨低語,“我以為你這個小古板……是又硬又冷的石頭,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又軟又暖和。告訴我……那些話……我曾經錯過的那些話……”他又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又強忍着不讓自己再次緊張起來。
藍忘機湊在他的耳邊,低聲說著,那是很長的一段話,當他說到一半的時候,魏無羨的眼底再次碾碎了星辰,碎落的晶瑩一顆顆綻開,跟着隱沒在藍忘機的嘴邊。藍忘機每說一個字,魏無羨將他往自己這邊壓一分,直到再進無可進。
魏無羨雙手捧起藍忘機的頭,“看着我說。”他道,在藍忘機微微發抖的嘴唇上方,金色的琥珀融化成的滾滾熱流,滴落在自己的咽喉,沙啞低沉的嗓音斷續說著曾經被無情湮滅的死生不渝的誓言。魏無羨咬着唇不住點頭,他們在彼此的視線里哭着笑,又在親吻時笑着哭,在對方的嘴裏嘗到自己淚水的味道。
次日卯時,藍忘機在一片狼藉的床褥間醒來,懷裏暖暖地拱着一個人,身體傳遞着心動的韻律,溫柔的體香在口鼻間出沒,再不是難以觸碰的幻影和虛妄,他不禁微微牽起嘴角,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心滿意足地迎接曙光。
當魏無羨在浴桶里泡了半天才饜足地回過神,睜眼看到屏風旁邊衣架上的一套新衣,水盆架上擺的兩個圓滾滾的紅皮罈子,雙眼立刻精光四射,滿面堆笑地湊過去伸手提起一壇,嘩啦一聲又跌坐回水裏,撕開封皮仰頭就喝。
聽到裏間動靜的藍忘機繞過屏風走進來,此時他已經妥妥帖帖的換好衣服,又是一個不染纖塵的仙君,目光一與魏無羨對上,未及出聲,魏無羨就哈哈笑道:“果然還是含光君懂我,這天子笑想了好多年啦!”
藍忘機眼底帶笑,一副欣然讓你喝個痛快的眼神,俊雅不似真人的面孔就生動起來,讓魏無羨趴在浴桶邊上看得心癢難耐,突然舉起酒罈,“啊呀”一聲驚呼,往自己身下看去,藍忘機心中一凜,趕緊上前查看,魏無羨極快地起身握住藍忘機的下頜,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如觸電一般地抖了一下,怔在當場,藍忘機看着魏無羨放開自己的唇,赤身站在自己面前,肌肉紋理明晰,線條優美的軀體沾着滴滴水珠,正沿着白皙的肌膚蜿蜒地流向下身。
藍忘機從未經歷過這種情形,臉上燥熱難當,只是看着魏無羨呼吸漸重,卻不知所措。魏無羨哈哈大笑着坐回水裏,仰頭喝酒,任來不及咽下去的酒液順着嘴角流向鎖骨,幾大口酒下肚後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還呆站着的藍忘機,笑道:“含光君,你的耳朵紅啦!”
這才回神過來是魏無羨在調戲自己的藍忘機,越發耳紅如血,只想將魏無羨從浴桶里拽出來,扔榻上去好好“懲戒”一番,又不知道他的身子究竟抗不抗得住,是以只得按下躁動,堪堪掩住窘迫地轉身出去。
過了好一陣,魏無羨才穿好衣服從裏間出來,藍忘機已經在案上擺好早膳,等着他過來吃。魏無羨把濕漉漉的頭髮隨手往腦後一甩,在藍忘機對面坐了,不等拿上碗筷,正色道:“你用了共生的法子?”
藍忘機點頭,給魏無羨碗裏添滿了粥,自己托起碗,開始小口喝粥。魏無羨眼裏流動一絲不舍,低聲道:“你的修為,就要停止不前,甚至大有損耗了。”藍忘機輕聲說道:“無妨。”
魏無羨看着藍忘機,又說道:“你知道我,現在甚至不能算是個真正的活人。”藍忘機毫不遲疑地凝視着魏無羨的眼睛,堅定地回答:“如此,足矣。”
魏無羨嘴角牽起微笑,半是欣慰半是惆悵地嘆了一口氣,低頭開始喝粥。兩人淡淡無言地用完早膳,藍忘機簡單將之前幾日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收拾之後出去處理一些族中事務,魏無羨留在靜室整理自己的手稿。等藍忘機回來的時候,魏無羨已經將一部分手稿放在銅盆里燒成了灰,留下的一疊仍舊放進匣子裏。
看見藍忘機瞧着盆里的灰燼,魏無羨笑道:“這部分是我那時一心想要復仇,四處搜集外加琢磨出來的害人法子,戾氣太重,不必留了。”頓了一陣,又拍拍匣子,道:“這些留着,改進一下,或許能夠有些用處。”藍忘機眉宇舒展,真心道:“豈止有些用處,很厲害。”魏無羨哈哈一笑,道:“含光君真是過獎了!”
魏無羨走過來攜了藍忘機的手,往案前坐了,見他一臉不解,便笑吟吟地颳了一下他的鼻子,道:“藍湛,跟你商量個事,你一定得答應我。”藍忘機不知何事,只睜着淺淡的眸子如稚子無辜似的眼神盯着魏無羨不放。
“我的軀體必須得隔日就用強勁的靈力供養,否則會連魂魄一併被撕裂,而且越到後來,需要用來維持軀體的靈力就得越多。即使是你,都不可能無休止地提供那麼多靈力給我。”藍忘機啟唇欲言,魏無羨握住藍忘機的手裏略微用力,一指覆上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插嘴。“所以,我希望一年裏有一個月的時間我陪着你,剩下的時間裏找個地方讓我休眠。”
藍忘機如五雷轟頂,一時間難以回答,只是搖頭道:“我們已經共生了,我不願。”
魏無羨笑道:“傻哥哥呀,你是願意我們兩個活不過一年,還是願意再活一百年?”
藍忘機道:“你可知我這三年,不如浮遊一日。”
魏無羨執起他的手,在唇邊親了一下,柔聲道:“那不一樣。前三年是死亡,而我今後是希望。我們在這世上的日子越久,就越有可能找到其他辦法。最不濟,你的修為與日俱增的話,我能在你身邊的時間才會越長。”
藍忘機閉目不言,就算再不願面對,也得承認魏無羨說的都是事實,兩人雙手交握,默默坐了一陣。不知是誰先動了手,魏無羨開始將藍忘機壓在地上親吻,隨即又氣喘吁吁地相互擁吻到榻上,最後又是妙曼生香一室綺麗。
自玄正二十七年春起,姑蘇藍氏含光君藍忘機,每年春季必定外出夜獵一個月。即使在成名前,含光君夜獵也一向獨來獨往,所去之地都是其他修士不屑或不敢染指的地方,所除邪祟無論大小也都不邀功求賞。如今的含光君更把這習慣堅持得近乎偏執,無人知曉他會去哪裏,也無人知曉他不會去哪裏。有人曾經在夜晚遠遠遇見過含光君,卻在他身旁發現一個神出鬼沒的影子,當場就嚇個半死,回去說了也沒人信,含光君的名號卻越發響亮了。
同年六月,姑蘇藍氏澤蕪君藍曦臣,公然宣佈退出玄門百家仙督之位的競爭,轉而推舉蘭陵金氏新任家主、出生低微的金光瑤出任。金光瑤在繼任金氏家主的三個月以來,破舊維新,將蘭陵金氏為人詬病的污點行為全部抹去,毫不留情地處置了作惡多端的客卿,被人稱頌。但金光瑤的出生卻導致蘭陵金氏被不少家族恥笑,甚至一度成為金氏內部某些老輩推翻金光瑤的借口,一時間其地位岌岌可危。金光瑤本已低調退出仙督競位,但藍曦臣的傾力支持,直接改寫了仙門格局,讓金光瑤一舉登上了仙督之位。
藍忘機與魏無羨並肩而行,兩襲輕衫一柄桐油紙傘,傘下人語:“如果有一天藍大哥發現信錯了人,會怎麼樣?”
“他不會姑息。”
“你心底認為這些事,到底是不是金光瑤做的?”
“無法實證,卻太湊巧。”
“那麼你會信錯人嗎?”
“此言何意?”
“我的意思是你會信錯我嗎?”
“不會。”
“哎呀你講清楚啊,到底是不會信我的錯,還是覺得我不會錯呢?”
“……”
“說話呀,含光君。”
“……”
“你不說的話,我就當你是捨不得我,由着我錯咯!”
“不知羞。”
“好啦,好啦,到底是誰不知羞啊,……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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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的結局很完美,我只有一個遺憾,就是魏無羨沒能以原身和藍忘機在一起。這個文就是滿足這一願望。看在我改了30遍的面上能不能過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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