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夜之色”劍靜靜地躺在我在王宮的卧室中的一隻大木箱的底部,已經好多天了。
我仍然舉棋不定,下不了決心。
我試圖去調查一下奧斯平村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假如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的話,那麼山中女巫法蒂瑪為什麼要以“屠村”作為換取王家權杖的條件呢?——但是,我最終一無所獲。
不,並不是說我這個公主遭到了架空,一點消息也接觸不到,打聽不出來。
我甚至去翻查了過去的地方志和大事記一類的資料。可是奧斯平村除了很多年前遭遇過一次大旱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異常。
哦,要說異常的話——那就是,他們因為地處偏遠,所以每年繳交的賦稅都比較少。換言之,是個貧窮的小山村。
我在藏書室里看陳舊的地方志看得雙眼酸澀,決定今天的閱讀暫時告一段落,為了保護視力,我還是出去走走的好。
結果我剛剛回到自己的起居室,就又看到了托盤上多出來的那封請柬。
燙金的字體,鑲着金邊,潔白的硬紙——假如拿起來看的話,就會在紙上看到印刷的暗紋;那是譚頓公爵的家紋。
我:“……”
不,我現在不是很想看到這個家紋。正如我現在也不是很想看到這個家紋的主人一樣。
我甚至懶得拆開信封。因為我知道這封請柬準是伊薩多拉給我送來的——而不是她的弟弟,奧利弗·斯坦耶。
由於某種奇妙的原因,伊薩多拉與我之間倒是發展了一點奇妙的友誼。可能是因為我不像其他貴族小姐們那麼矯揉造作、虛情假意的緣故,我覺得伊薩多拉還挺喜歡我的。
她不但每次在斯坦耶家舉辦宴會或舞會的時候都送請柬給我,並且還會出現在我的起居室里,親自確保我晚間一定會出席。
曾經有一次我迫不得已答應了她,但到了晚間覺得有點疲倦,實在不想再去那座半山腰上的豪邸與人虛情假意地應酬,或者在看到譚頓公爵的時候,每與他說一個字都在燒腦;所以我推說生病,提早休息了。
結果第二天下午我那個暴君老哥就把我傳去。我一走進他的起居室,就發現伊薩多拉正在那裏,還假意向著我那個暴君老哥撒着嬌說她昨晚有多麼期待我這個可愛的小妹妹的出席,可是枯等一整晚都沒有出現,她和她的弟弟都很失望之類的——
我還來不及惡寒,就被暴君哥哥的幾聲冷笑嚇得瞬間頭腦清醒了。
雖然最後我證明了我確實前一晚身體有恙,但那次之後,我就深深了解到一件事——
他們斯坦耶家的人,大概都是極端自我、不會去考慮別人感受的任性大小姐和大少爺吧!想到什麼說什麼,想到什麼做什麼,一點都不會去替別人思考這麼做會不會讓對方陷入困境——
我嘆着氣,在桌邊提起筆,在請柬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勾選了“出席”,再封進一個新信封中,直接在信封上寫下了“伊薩多拉·斯坦耶小姐”的名字,按鈴把使女叫進來,讓她安排人送去給伊薩多拉。
……這一套規矩也是伊薩多拉強行給我規定的。很難說艾德里安國王為什麼放任伊薩多拉專門給我定下這種規矩。
我原本以為我那個暴君老哥也挺希望看到我利用感情去操縱伊薩多拉的弟弟譚頓公爵,然後從他那裏騙到五十萬金鎊;然後我又慢慢意識到自己的確是想多了。
且不說我壓根沒有這種足以吸引譚頓公爵、把他吸引到神魂顛倒,願意為我付出五十萬金鎊的資質,即使我有,艾德里安國王也不會真的天真單純到以為從此斯坦耶家的兩姐弟能夠被我們控制於掌心了吧?!
我真的很想發自肺腑地對艾德里安國王說上一句:醒醒吧,哥哥,我們兄妹倆其實就是給人家送菜的,不要再妄想不可能的事情了。
然而只要我的暴君老哥還寄望着利用我去解決一下國庫空蕩蕩的危機一天,我就不得不表面順從於斯坦耶家兩姐弟的隨心所欲一天。
我坐在桌邊,挫敗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然後按鈴把自己那個嘴碎還不怎麼可靠的使女漢娜叫進來。
“今晚譚頓公爵宅邸有化裝舞會,你來協助我做準備。”我吩咐她。
漢娜雖然又愛八卦又嘴碎,還喜歡看人下菜碟,但正是因為這些特質,她對於協助我打扮、好出門去斯坦耶家參加舞會的活動都格外起勁。
她很快為我找來了幾套全新的化裝舞會專用行頭。
我一看,總之都是一些十分適合拜恩王國小公主這個身份的服飾。什麼天使啦、女神啦、精靈啦……都是真善美的化身。
我:“……”
我有點選擇困難。
漢娜倒是興緻很高,穿梭於衣帽間與卧室之間,抱着好幾套新找出來的行頭,興高采烈地向我推薦:
“殿下,您看這個如何?抱聖劍的天使,十分有創意,聽說還沒有一位王都的貴族小姐扮演過這樣的角色……”
我聽到這句話,倒是起了一點興趣。
“哦?為什麼?”
漢娜說:“因為那柄聖劍很沉啊!又大又沉!走到哪裏都要帶着的話,還怎麼盡情地社交和跳舞呢?而且那些養尊處優的小姐們,要一整晚都拎着那柄聖劍,實在是太困難了……她們可是動輒就昏倒一下下,拿着小扇子都會嫌累的……”
我:“……那麼你向我推薦這個,是因為你覺得我有足夠的力氣舉着聖劍閑逛一晚上嗎。”
漢娜:“……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殿下當然要做全場最特別的那個淑女!所以殿下選擇一身別人都不可能穿戴的行頭,更能凸顯殿下的特別!……”
我原本也就是隨口一說,聽了漢娜的回答,即使我的大腦里還充斥着巨大的苦惱,但也忍俊不禁,翹了一下唇角。
“也對。”我說,“至少在這件事上讓我不要選擇困難症吧……”
我拿起那襲雪白華美的長裙。它是最美麗的錦緞製作的,每一寸上都用金色的細線暗綉着華美繁複的紋樣,外面又罩以一層輕紗;這樣的話雖然乍一看只覺得是一件標準的天使長袍,但走近細看、再輔以適合的光線和角度的話,就能看到有小小的光芒偶爾從衣料表面一掠而過。
而且,為了讓穿着它的人更好地扮演天使,它還配有一雙可以單獨佩戴的、潔白的羽翼。
我起初並沒覺得配套的聖劍有多麼沉重——我還以為這種扮裝的配件,都只是外形做得好看而已。真要到了讓人無法正常行動的地步,那就太誇張了——
可是當我打扮完畢,甚至背上了那雙羽翼,讓漢娜替我把那柄配套的聖劍拿來的時候,漢娜卻一瞬間苦了臉。
我以為她只是和平常一樣地喜歡躲懶,於是我壓根沒去在意她走去衣帽和配飾間替我取聖劍,的確是花了比平時更久的時間。
當我看到她腳步蹣跚地拖着一柄足有半人高的巨大聖劍走回來的時候,即使是理論上理應看過這個遊戲裏所有的美術圖稿的我,也不由得驚詫了。
“……為什麼會這麼大?!”我脫口問道。
漢娜本來個子就不高,這一下更是恨不能雙手拿着聖劍的劍柄、劍尖還拖拉在地上,慢吞吞地走過來,一臉的苦相。
“殿下,它本來就是這麼大的……”她說,“這種持劍的大天使,在傳說和童話里都是威風凜凜的天使長,本應由那些紳士們來扮演……可是那些紳士們哪個願意扮演天使呢?他們都說天使是那些淑女小姐們才會感興趣的角色……”
哦,對。我想起來了。
因為這個遊戲原本就有些玄幻要素——比如武器的升級,比如戰鬥中BOSS和小怪的設置不單單隻是山匪盜賊或敵方軍隊,也有一些妖怪之類的——所以最早的設計里,能夠在滿足苛刻條件下加入公主的軍隊的兵種之中,也有天使這個族群。
可是後來因為那些外國狒狒……不,那些外國同事以及國內分公司的那些大領導們認為這個設定“太過玄幻,極大地削弱了遊戲的真實感”這種似是而非的意見,而直接被拿掉了。
真是沒有想到當初被斃掉的畫稿和設計,今天會以這樣一種形式,活生生地重現在自己的眼前啊。
我一時間有點感慨,甚至對那柄巨大的聖劍突然產生了一種懷念感,沒多想就伸手去拿它。
結果漢娜一鬆手,我立刻就感受到了——這玩意兒的重量。
它居然是個實心的?!我還以為它就是一個中空的金屬外殼,只是看上去逼真的道具呢!
我作為本世界女主,雖然隱藏的力量值遠比漢娜高得多,但拎了一陣子這柄巨大的聖劍,也感到了有點吃力。
老實說,我拿着它去出席化裝舞會的話,簡直是行動都會被拖累。而且很快就會因為負重時間過長而引發肩周炎。
我嘆了一口氣,把那柄巨大的聖劍很乾脆地一鬆手拋到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把漢娜嚇了一跳。
幸好地上鋪着長毛地毯,這一聲並沒有多響。我開始思考着我應該就這麼去出席舞會,還是稍微敬業一點,圓滿一下我的扮裝人設,替這柄過大的聖劍找個趁手的替代品,再拿着去出席舞會。
我本來覺得沒有這柄劍其實也沒什麼,可是一想到那位最近以小小地為難我為樂趣的伊薩多拉小姐——她曾經說過“看着可愛的小公主認真地苦惱,也是一種樂趣呢”——看到我這種半吊子的裝扮之後,說不定又要故意向我那個暴君老哥告狀說我不重視她舉辦的重要舞會之類的事,我就感到了一陣頭痛。
……自從我得知了先王后嘉芙蓮的那些秘密之後,我就總覺得自己現在和暴君哥哥的兄妹情稍微有些微妙。
我覺得哪天暴君老哥一生氣,記起卡蜜莉婭公主的生母就是給他的生母嘉芙蓮王后添堵的壞女人之一,說不定我就要連帶跟着倒霉。
我還是不要挑戰他脆弱的神經和容忍度比較好。
也最好不要挑戰他看上去好像喜歡得不得了的伊薩多拉小姐。
於是,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走到房間角落的那個大木箱之前,打開箱蓋,從裏面拿出了一柄可以用作代替品的劍。
——“夜之色”。
我拎着那柄在劍鞘上臨時纏裹了白色緞帶作為裝飾的風流劍——哦我是說,“夜之色”——到達譚頓公爵的豪邸時,時間已經不早了。
因為我出門前臨時要對“夜之色”加以修飾,以更好地貼近那柄聖劍的造型,很是花了一點兒時間。
現在,以現代世界的時間來計算的話,大約已經晚上九點鐘了。
當然,對於這裏縱情享樂、夜夜笙歌的貴族們來說,也許這個熱情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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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這一章過渡,有點枯燥【。
不過下一章開始,公爵就要重新登場啦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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