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髻

梳髻

那捕快本來還有些糾結,奈何顧懌和項萊實在是太過熱情。盛情難卻,他們決定幫大家這個忙。

“那諸位公子,小人就冒犯了!”

幾個捕快進了宿舍,將房間內的櫃幾全都翻了一遍。

張卿卿閉着眼睛不敢說話,靜靜地等待捕快們宣佈她的死期。

一個小捕快從張卿卿的柜子裏翻出了一個可疑的小布包,興奮的喊道:“大人,找到了!”

捕頭聽到動靜過去看了看,看到那布包里的東西面色十分凝重。

人贓並獲,這下算是徹底完了!

張卿卿腿有些軟,還是方熠扶着她,她才不至於坐到地上。

捕頭放下那小布包出了門,問道:“丙字號柜子是哪一位的?

六人間的宿舍太小,為了節省空間,柜子都是兩兩釘在一起的。他說的這個丙字號柜子其實有兩個人在用,不過他不知內情而已。

項萊等人聽到捕快的話俱都愣了一下,一時沒敢開口。

丙字號櫃是張卿卿和方燦合用的那個柜子,本來這只是顧懌和項萊的戰爭,沒想到這時候竟然把別人也給扯進來了。

方燦看到這情形也有些茫然,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方熠輕咳一聲給方燦使了個眼神,方燦遙遙望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他的意思。

娘的,這算是什麼事兒啊?堂哥要撩妹,卻叫他隨時準備兩肋插刀。

“大人,那個東西是在下的。”方燦主動攬下責任。

方才隔壁出事的時候方燦還在宿舍里睡覺,確確實實是有不在場證明的。這一次之所以要搜查他們宿舍,無非就是顧懌和項萊鬧脾氣。其實像方燦這麼一個年輕氣盛的貴公子,私藏一些女孩子的私密物品雖然詭異,但是也是可以理解的。

捕快們知道這些事情,在查問的時候也十分糾結。

這位可是安定侯家的公子,如果被他們得罪了末了卻被查出來沒有罪,他們八成要吃不了兜着走。

雙方正僵持,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喊叫聲:“大人,找到縱火殺人的人了,他自首了!”

一個小捕快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傳信,捕頭聞言十分激動,馬上放棄了這邊的查問,跟方燦匆匆告了個別就跑開了。

原來那死者生前是國子監附近娼寮的姑娘。國子監中有新來的監生不怎麼安分,聽說某處有間空宿舍,就將那姑娘約了來。二人在房間內暢飲共食,之後便同了房,沒想到那小姑娘有宿疾,在同房過程中過於興奮突然暴斃。那監生也沒有見過這場面,當時就被嚇壞了想要逃跑,誰知走的時候不小心撞歪了房間裏的燈盞又打翻了酒,這才有了這場火災。

捕快勘察了環境,仵作又驗過屍,所有證據都表明這個監生並沒有說謊。

人死跟他沒有關係,大火也只是一場意外,但是國子監明令禁止監生不得宿娼,所以他末了還是被開除了。

直到凌晨京兆府的人才離開,圍觀的監生們也早散去,各自回宿舍補覺去了。

出事的宿舍西側臨街,東側就是張卿卿的那間宿舍,他們的房間燒起來之後,火苗順着窗戶和屋頂就爬到了隔壁宿舍。還好張卿卿宿舍東邊與其他宿舍隔着一條丈余寬的小路,火勢很難蔓延,因此國子監內除了這兩間宿舍被燒毀之外別無損失。

張卿卿宿舍中的東西被焚毀近半,屋頂上還破了一個大洞,修繕起來還需要一些時間。

夫子憐惜張卿卿宿舍中的六人無辜受災,為了安撫大家,重新安排了三間雙人間,此外還給了一些補償金讓大家重新置辦衣服被褥。

大家搬宿舍之前又重回了一次那個房間,準備將剩餘的細軟全都轉移出去。

孔濟站在房間裏看着屋頂上半拉蔚藍的天空,伸伸手,還能觸到和煦的風。

“啊!”孔濟驚叫一聲。

屋頂上掉下來一片瓦,差點砸到了他的腦袋,還好方燦及時推了他一把,他才幸免於難。

在這種地方待着確實危險,大家都紛紛加快了動作想要早些離開這裏。

張卿卿收拾好東西剛出了門就碰見了方熠,她本來想假裝沒看見,扭過頭就打算走開,沒想到卻被他突然叫住。

“張韶,你過來一下!”

張卿卿低着頭,半晌沒想到應對之策。孔濟看她這副模樣也有些奇怪,伸出手肘撞了一下她:“舜樂,方司業叫你呢!”

“好,我去去就回,記得給我挑個好床位!”

“行,你的東西可以先給我,我幫你拿着!”

張卿卿將自己的小包裹遞給了孔濟,朝方熠的方向走了過去。

方熠帶着張卿卿到了一個隱秘的角落,在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他才開了口。

他嘴角含笑,心情似乎很是愉悅:“我本來還在想用什麼名目才能將你弄出那個宿舍,這下好了,你可以名正言順的搬出去了。我在國子監附近買下了一套小宅院,後天交接房契。正好母親這兩日要從翠微山回來。咱們成婚的時候她不在,她回來的時候你總得回去給她敬一杯媳婦茶。之後我們就一起搬到新宅子裏去……”

方熠與張卿卿的婚事辦的倉促,方熠的母親琅琊公主和父親方齊都沒有到場。琅琊公主與駙馬素來不睦,早已分居十幾年。駙馬素喜求仙問道常年不理俗事,公主看見他這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就心煩,也找了個風景秀麗的山幽居去了。

兒子正式成婚的話,這兩個人無論如何都是要到場的,可是只是納妾的話來不來就無關緊要了。因此張卿卿在婚後一直都沒有正式拜見過翁姑。

“我不去!”張卿卿回答的斬釘截鐵。

“為什麼,昨天那種危險你還想再經歷一次嗎?”

方熠望着張卿卿,表情相當認真。要不是張卿卿與他相識多年,早已經摸清楚他的套路,這次可能真的就跳進了他挖好的坑裏了。

張卿卿抬眸瞥了方熠一眼:“你又想糊弄我?只要我還在國子監一天,這種風險就不可能完全消失,跟去哪裏住有什麼關係?”

“那你是想繼續在國子監和其他男人住在一起,你不怕他們對你圖謀不軌嗎?”

“你趁人之危逼着我嫁給你做妾室,難道就不是對我圖謀不軌嗎?”

“這不一樣!”

“是啊,我跟誰住在一起在你眼裏自然是不一樣的。我跟別人住在一起你就失了先機,若是跟你住在一起,你正好近水樓台先得月。熠表哥,你還記得我們成婚當晚你向我保證了什麼嗎,這麼快就忍不了了?”

想起二人新婚之夜的約定,方熠閉上了嘴。

半晌,方熠才再次開口:“卿卿,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想跟你搬出去。你要想去祭酒那裏告發我我也沒辦法,大不了大家一塊兒死。”

“……”

跟張卿卿鬥嘴,方熠確實很少贏過。

既然她堅持要住在國子監的宿舍,他也沒有什麼辦法。不過帶她回去拜見婆母的事情她還沒否決,似乎還有爭取一下的機會。

“你要是實在不想跟我出去住也可以,只要你答應我回去跟我一起拜見母親。”

“這個……”

“我母親待你那樣好,你總不至於連她也不想見吧?”

張卿卿是琅琊公主看着長大的,琅琊公主確實一直都對她不錯。她上一次見琅琊公主還是去年,那個時候她還叫琅琊公主舅母,今年她卻成了人家兒子的小妾。

等她這杯媳婦茶敬上去,這半主半奴的身份可就真的坐定了。

不過她來國子監之前跟方熠有過約定,四年期滿之後她可以獲得自由,在此期間她必須做好他名義上的妾室。她不可能四年都不跟琅琊公主見面,敬這杯媳婦茶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她總要面對的。

張卿卿糾結半晌終於點了頭:“我跟你去見就是。”

方熠笑了笑:“那還是老規矩,私下裏如何都行,在人前你不能不給我面子。”

“我知道。”

方熠早已經備好了馬車在國子監門口等着,裏面還張卿卿準備了一身女裝。

張卿卿若是一身男裝回去見琅琊公主,只怕琅琊公主會當場氣死。

本來馬車是有車夫趕車的,張卿卿換衣服的時候方熠只好到馬車外面去,跟車夫討教一下趕車的各項技巧。

換個衣服容易,可是張卿卿梳着男人的髮式,外面還帶着網巾。驟然要將髮式改成婦人的髮髻,這個就有點困難了。

隔了好一會兒,方熠幾乎已經掌握了趕馬的各種理論知識,可是車廂裏面還是沒有動靜。

“好了么?”方熠敲了敲車廂門。

“你進來吧!”

張卿卿扯着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有些窒息。

其實方熠也算是貼心,特地在馬車上給張卿卿準備了梳妝盒,梳妝盒上面還帶着鏡子。但是馬車顛簸,車窗上有有厚重的帘子擋着,採光不太好。張卿卿照着搖搖晃晃的鏡子,幾次試圖給自己挽個髮髻,最後都是以散掉收場。

方熠進了車廂,看着披頭散髮形同鬼魅的張卿卿突然窒息。

“你過來,我幫你梳。”

張卿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會梳婦人的髮髻?”

方熠嘴角彎了彎,笑道:“父親之前經常會給母親梳頭,我小的時候經常看,也學會一點點。”

張卿卿將信將疑,但還是乖乖坐到了他的面前,將自己的後腦勺給他。

方熠接過梳子,信心滿滿的開始準備為張卿卿梳頭。

是不是熟手,方熠一操作張卿卿就察覺出來了。

這哥們似乎是嫉妒她的發量,幾次幾乎都要把她的頭髮揪下來。

張卿卿齜牙咧嘴:“方盛光,你到底會不會梳頭啊?”

方熠愣了一下突然小心:“怎麼了?是不是我梳的疼了?”

張卿卿涕淚交加:“勞煩您老下手輕點。我的頭皮要扯下來了……”

“好的好的,我注意。”

方熠擔心再弄疼她,梳的很小心。可是因為實在是生手,中間好幾次都忘了到底下一步應該怎麼梳,只是憑着感覺瞎搞。

可是沒想到,到最後竟然真的梳成了。

張卿卿蹙着眉,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腦袋對着鏡子照了一下。她看清楚鏡子裏面的人,眉毛皺的更深了。

果然是師承駙馬爺。

怪不得琅琊公主跟駙馬爺向來不睦,駙馬爺這手藝,很難作為加分項啊!

方熠見張卿卿的表情覺得有些挫敗,捏着她頭頂的發簪就要摘下來:“你還嫌丑?那你自己梳好了!”

張卿卿急忙攔住他:“別別別,不醜,還挺特別的!”

她自己又弄不成,有就不錯了!她還不至於這麼不識抬舉。

畢竟她又沒有公主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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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撩漢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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