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初心亂
“你是在試探我么?瞎子就是一個瞎子,公子莫不是,要用手上這把劍來試試?”他似笑也非笑,雙眸仍是空洞沒有神采,只是不帶感情地眨了兩下。
“當然不敢。”黃衣公子收了收劍,相信這個看似溫和高雅的公子是個善良的人,不過他還是很無奈,疑惑地繼續說道:“但是你為何要對我動手?”
年輕的公子走近兩步,蹲下來摸了摸地上受驚的花兒。“這裏原本是個亂葬崗,死屍無數。我一個瞎子,好不容易讓這怨氣不饒人的地方多了幾分生機,我不許任何人傷害這些花兒。”
黃衣公子合上了劍,便站在原地看着紅衣人去拿工具,準備把這朵落單的花兒移植到花圃去。黃衣公子對他認真的態度甚是不解,瞥了那些繁茂的花朵一眼,“這裏原本是亂葬崗,你為什麼要孤身在此種花呢?縱使花開花落,你能看得到嗎?”
“我有四個理由可以回答你。”他過去提來一小桶清水,自己忙活着,“第一,我喜歡種花;第二,我雖看不到它們,但我可以用手摸到它們;第三,我同樣可以嗅到它們的香氣,沁人心脾,令人愉悅,讓我忘掉一些不想記住的事情;這第四么,也是因為你。”
“我?怎麼可能?”黃衣男子抱劍略笑了笑,“我與公子萍水相逢,本就素不相識吧?”
“自然不認識。可我知道,總有一日,你會從此經過,你會看到我種的這些可愛的花兒,你或許還會驚喜,在這荒郊野外,竟然還會有這般美好的事物。最重要的是,我得到了個機會,跟你聊聊它們——就像現在。”他認真地撫摸着花兒。
立着的男子不自然地笑了笑,略帶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並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
“人各有喜好,我也不會強求。”他自己忙自己的,似乎是因為黃衣男子對花草沒興趣,他也不再多說了。
男子甚是無趣,但是覺得眼前的公子很是有趣,想認識他一下,於是搭話道:“公子可曾聽聞天樞的殺人案?在下龍澤川,受天樞花家家主花君遲之邀,來此調查此案的。”
提到殺人案,給花澆水的公子明顯愣了一下,木瓢也震了一下。他微微一笑,立刻鎮定住了,隨後也明白這個龍澤川的意圖,“我叫雲生寒。”他回答道。
“啊?!”龍澤川瞪目結舌,震驚萬分,他是雲生寒?!渰域雲氏剛上位的家主?!他雙目失明,相貌也妖艷柔美,“我早該想到的。”龍澤川嘆道,“雲公子堂堂一門家主,為何孤身在此種花呢?”龍澤川還是不明白。
雲生寒停了手上的活兒,抬頭凝視自己的花圃,那些花兒開得太過美艷了,以至於好多人都想折取,“我聽說,花家的二公子身亡於此,也聽說他喜歡花花草草,所以想在這裏種滿鮮花,算是給他一個慰藉吧。”
“想不到雲公子和花二公子交情不淺啊。”龍澤川笑了笑,卻又惋惜花家二公子的死,“天樞雙辰星,二公子花落與三公子花無。”他似是自言自語一句,“只是可惜,花落人亡,這一顆星辰已經隕落,另一顆也即將沒落。”
也曾遠赴驚鴻宴,一睹人間盛世顏。此刻雲生寒的眼中,仍舊是那張盛世藍顏,那個讓人一眼誤終生的小公子,“雙辰星的結合,只不過是自銷光輝罷了,自取滅亡。”最後四個字,雲生寒嘆了許久。
龍澤川心下覺得這個雲生寒見識並不一般,也異於其他世族家主,交談甚久之後,因為趕路的原因,他匆匆告別。只是他不知道,花圃前,在他走後,雲生寒紅衣袖子下,掉出了一面青竹摺扇,雲生寒的眸子似是含着水,也像含着情,含着恨,撿起摺扇來,不緊不慢地彈落沾上的灰塵。日色下,那柄竹扇扇刃鋒芒可懼,映在他那雙失明的眼睛之中。胭脂薄勻,薄唇未啟,只輕輕一笑,就令眼前所有的花兒黯淡失色。
展轉三春后,風景如故。富饒之地的姑蘇,自古有着“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譽,蘇杭物產豐富,是一處歷史悠久的水鄉澤國。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天堂是說姑蘇蕭氏,而這蘇杭,便是常山蘇氏。這姑蘇的大好盛景遠不止這風光秀麗的山水景色,更美的,還有少年。
蕭家的那個小公子清俊非常,天生帶有幾分紈絝之性,一雙劍眉星目,又添幾分頑性。小公子早已過了束髮的年紀,醫術傳家的他並不精通醫術,就連夫子最為基礎的醫考他都沒過,只一味地埋頭於道家經書,氣得父親蕭望成每日嘆息,家道中落。
按蕭望成的話說,就是“不務正業”,不好好學醫,成天學什麼道家長生術、煉丹術、煉屍術,還拜了雲家家主雲生寒為師,聽說那位師父也是個道家的信徒。這就搞得蕭家名聲大火,整個姑蘇都在瘋傳蕭大公子蕭世言棄醫修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修道家術”。
棄醫修道?笑話!這煉屍術蕭世言若是煉成了,長生不老且不說,死人都能整活了,還棄醫,病死都沒事,不過到那個時候就死屍滿天下了,想想也挺可怕的。
如今的蕭世言已經十八了,單名一個“白”字,父親蕭望成的本意是讓他清清白白做人的意思,但是師父雲生寒卻覺得太過稚氣,於是給他提前取了字,便是世言,如今這蕭家大公子已經成了姑蘇一帶的傳奇人物。
五大世家,花息蕭龍蘇,姑蘇蕭氏與靈華息氏皆以醫術見長,只不過息氏在許多地方都有醫館,家境富庶,而蕭家常以救人為本,不收錢財。後來兩家聯姻,醫仙——息家長女息雲嫁給了醫聖——蕭家家主蕭望成,兩個人生出來的兒子蕭世言居然是個學渣?!蕭望成和夫人息雲一直懷疑孩子臨盆的時候被人調包了。
已是夜晚時分,在襄陽城裏,余家熱鬧非凡,仍不停歇。宴曲助興,其中也夾雜着客人們的談笑聲,分外嘈雜。舉辦這次宴會的是余家小家主余祭的表兄余辰誠,這余辰誠可不簡單,算上余辰誠,再加上蕭世言的師父雲生寒和花家的雙辰星,這四人就是傳言中的世家四絕,四個人都是罕見的絕世藍顏。原本是三絕的,世人本不知有雲生寒,後來雲家風雲暗涌,雲氏三公子云生寒做了家主,他那一張傾城的容顏才被世人知曉。
余辰誠和哥哥余辰燁兄弟二人同蕭世言是好朋友,三個紈絝公子常在一塊兒廝混,今日是余辰誠的生日,這次壽宴自然也邀了蕭世言過來。過了今夜,便又添了一歲,比蕭世言年長一歲的他,馬上就要十九歲了。余辰誠為人孤僻,不愛言語,但相貌卻饞得人流口水,蕭世言自然也愛慕許久了。“世言祝辰誠兄,‘萱草含芳千年艷,桂花香動五株新’。”蕭世言藉著敬酒過去談笑,不過多時,當著余辰燁的面兒,就把他弟弟余辰誠抱走了。
座中的余辰燁面無表情,隨手把酒杯扔在桌上了,拂了拂袖,便拉了身旁的侍女入懷。無意之間,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表嫂——表兄余辰初的夫人葉織夢身上。葉織夢正在給夫君倒酒,抬眼時正好跟余辰燁對上眼神,下一刻她慌不擇神地低下了頭。“這些事讓下人做就行了,你還是回房休息吧。”余辰初發話了。
余辰初疼愛夫人,這讓來客們戲謔起來,調侃葉織夢好福氣,嫁了這麼一個會心疼人的好夫君。葉織夢微微笑了笑,端着盤子先退下去了,只有座上的余辰燁眼神中多了幾分不屑。他的右手合谷穴長着一顆痣,因為看不慣這顆痣,他總是用寬大的衣袖遮蓋着,就連喝酒時也是。
房間裏,細長的鬢髮垂落在身前,重重錦衣裹着一個清傲的公子,目光柔美,人卻清冷。避開了塵世的喧囂,終於有了兩個人的獨處時間,蕭世言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故作憐香惜玉,輕柔地把余辰誠放到了榻上。
面對蕭世言的戲謔,余辰誠微微作笑,靠床坐住了,“姑蘇的蕭大公子,久不來看我,當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哈哈。”蕭世言眉眼含笑,摟在懷裏哄着,“我哪裏敢呢?實不相瞞,我師父好不容易才搞來了息氏秘術,我鑽研了好些日子,煉屍術馬上可成。”
余辰誠悶悶不樂,刻意躲開他的懷抱,“你說過,雲公子找來的那個死屍面容姣好,靡顏膩理,說得我都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四個字,在余辰誠口中幾乎是苦笑着說出口的,“你的煉屍術若是成了,定會把我拋之腦後。”煉屍術指日可待,余辰誠也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處境了。
“怎麼會呢?辰誠兄可是世家四絕之一,他一個死人哪裏就能跟你比了?你是堂堂余家的二公子,他再好看也不過只是個家妓罷了,萬一你也喜歡呢……”蕭世言嘴上一堆好話,手悄悄伸過去挑逗這個清傲的公子,“笑一笑嘛。”
余辰誠總是抑鬱着,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明知蕭世言為人,也知蕭世言並非真心,卻還是由着他,就當是償他哄自己開心好了。“我去沐浴,你等我片刻。”
“好。”蕭世言眉開眼笑,戀戀不捨地先放了余辰誠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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