綉線
明明她白天出去時已經採光了這一片的醉碟花,可這會子卻又是新長出來的樣子。
她也不糾結於此,只是蹲下身子選擇採集腳下一株醉碟花旁的絲滕狀植株。這是一株全身顏色為透明色的植株,樣子極為奇怪。
心念一動,系統的提示音就出現了。
“線草,是否採集?是否分解?”
她選擇了採集但不分解,只見地面上就出現一樣泛着微光的物品,她拿起來查看。這物品是一團透明的線狀物,名字就叫做無色絲線,質地柔軟,有光澤,耐久牢固,搭配天衍古蠶絲織成的布料,可短期提升氣運,無副作用。
氣運?季縈的心裏重重一跳。
氣運這東西看不見又摸不着,雖聽着玄幻,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運。有的人氣運多自然就生活如意,得到的錢財地位名譽也多,就像她家這樣的官宦人家的氣運自然比窮苦百姓家的多。有的人自身的氣運少,自然就生活不如意,更甚者還會遭受各種苦難。不過大多數人自身的氣運都保持在一個相對平衡的點,一生平平淡淡的也就過去了。
可如今竟有可以提升氣運的東西,而且還不需付出任何代價,雖只是短期內,可也是極為驚世駭俗的了。
季縈下決心定要找到那天衍蠶的蠶絲然後織成布料。即使她只用這無色絲線和布料做成一件衣服,也足夠她得到極大的好處了。
自她來到這個時代,心裏就極為沒有安全感。雖說生成了官宦人家的姑娘,父母兄長很是疼愛她,吃穿用度也是家裏除了父母外的頭一份,可她的心裏還是瀰漫著一股淡淡的不安。
精神上她害怕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束縛,擔心未來的婚姻生活。她的親事已經被訂下了,若沒有意外,她將來只能嫁入肅王府。
身體上她害怕所有的疾病和意外事故。在這個醫術並不發達的時代,即使是一場小小的風寒都會要了一個人的性命,像她大嫂這樣懷孕生子的,更是已經提前做好了會難產的準備。還有意外事故,這個時代的秩序遠不如她前世里那樣和平,幸好她是個官家小姐,若只是一個平頭百姓,怕是除了要擔心吃飯的問題外,還要時刻操心自身的安全。
所以,若能有一件可以暫時增加自身運氣的衣服,那麼她至少在生病時能夠多幾分痊癒機率,如果發生意外也會多幾分逃生的希望。
暫且不提天衍古蠶絲這樣她還沒找見的東西,只這無色絲線,她也急需多多採集些積攢起來,日後若有幸找見了天衍古蠶絲才好縫製衣物。
季縈大約採集了一個時辰的線草,因系統掉落物品的機率問題,她得到了差不多二十幾團無色絲線。
算着時間估計到亥時末了,她才收拾了衣服等物退出了系統。躺在床上,慢慢平復了一會兒剛剛激動的情緒,才閉上眼睛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季縈是被香芸叫醒的。“姑娘這一晚睡的踏實,奴婢看着快到晨昏定省的時辰了,您還沒醒,這才叫醒了您。”
季縈起床后只覺腰酸背痛,渾身的不舒服。這應該是昨日進入地圖後走了半天的路,后又蹲了許久的原因。昨日心緒都被地圖裏的驚喜佔滿了,未曾察覺到自己身體的狀態,休息了一晚后,今兒早上才顯現出來。看來得緩上兩日等自己好些了再進地圖。
季縈去正院時帶的是陳媽媽和香榧兩個,她吩咐香芸去綴錦院她大嫂那裏取本書來。
前日裏她已經與柏氏說好了,要借了那本《顧氏香譜》來。這書是本古籍,書里不僅收錄了各種香方,還記載了香葯的收儲,香品,香茶,香珠的修制方法。原件已經不知所蹤了,世間流傳的大都是抄本,可這抄本也基本被各個世家大族收藏在了書房深處,外人不得一見。
她之所以知道這書是小時候曾在老太太處看過,據說世族女子出嫁時都會在陪嫁的箱子裏放了這本書,以示自家女兒“香培玉琢”之意。她當時因為得了一張醒神香的方子,還研究了這書許久,可後來慢慢發現那醒神香的方子裏記錄的香料大多在這世間找不見,不是已經失傳了,就是壓根就沒有,這才丟開手去。
不過自從採集到了醉碟花的花葉,她就有預感,說不定這醒神香方子上的香料能在系統地圖裏找全。
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府里需要操心的事情漸漸多起來,陳氏這幾日越發的忙碌。
季縈姐妹去請安時,陳氏只匆匆見了一面,就打發了她們各自回去。
季縈看陳氏忙碌的樣子也不打攪,只吩咐芳露要照看好她的身體。回去時想着待會兒要找了她庫里收着血燕給阿娘送去。
血燕是燕窩裏最為滋補的一種,因產量稀少,所以極為珍貴,是平常人家一輩子都見不着的好東西。她的這些還是肅王府里送的。她年級小,又身子康健,用不着吃這個,正好可以送給阿娘補補身子。
季縈迴到四知堂的時候,香芸已經回來了。
“你去時可見到大嫂了?大嫂的身子如何了?”季縈邊往卧房裏去邊問道。
“知道姑娘惦記着,奴婢是專門給大奶奶請了安才回來的。”香芸跟着進了卧房,笑着道:“我去時,大奶奶正與身邊的盧媽媽對賬呢,看着面色紅潤,精神也極好。大奶奶見我進去,還問我姑娘最近又想了什麼有趣的主意,怎麼要看香本子了,既借了她的香本子,若日後調出了好香,得記的送與她品鑒品鑒。”
季縈聽了問香芸:“那你是怎麼回的?”
香芸笑着道:“我說姑娘與大奶奶最為要好,以後調了香自然第一個想着綴錦院。”
季縈噗嗤一聲笑了,指着香芸道:“傻丫頭,那是嫂子打趣你家姑娘呢。你倒真箇實誠的應承了。”
香芸也笑着道:“我自是知道這話,不過我還知道姑娘定能調了好香來。”
這話逗得季縈哈哈大笑,“你倒是對我有信心。如今承了你這樣大的期許,我可要努力了,不然最後調不成好香來,可就辜負了你的心了。”
兩人正說笑着,有小丫頭提了早飯回來。
季縈邊吃飯邊吩咐香榧:“待會兒吃完了飯,你叫香橙來見我,我有事吩咐她。”
香榧躬身應了“是”便去找香橙了。
香橙是季縈從京裏帶來的丫頭,雖比她身邊的香芸和香榧的年紀都小,資歷也低,但因着是老太太給的,便也提了大丫頭的份例。平日裏並不在屋裏伺候,只幫着香芸管些屋裏針線上的事,餘下的時間就在屋裏苦練綉藝。她有一手極好的綉技,尤善雙面綉法。當年在京里,香橙進府時,大房裏的幾個女孩兒都想把她要到自己身邊去,可老太太誰都沒應,最後卻讓她跟着季縈來了這西北。
香橙來時,季縈正倚在鋪了杏色龍爪菊紋散花錦墊的貴妃榻上看書,屋裏只香榧一個伺候着。
“奴婢香橙,給姑娘請安。”
季縈聽到聲音便抬起了頭來:“聽說這些時日你一直在屋子裏苦練綉藝,等閑連門也不出。練的如何了?”
“奴婢愚笨,雖日日苦練,但至今也沒能達到我娘一半的技藝。”香橙羞愧道,她會的雙面繡的技藝是她娘臨去世前才傳給她的。
季縈笑着道:“你繡的花樣兒我看過了,以你這樣的年紀,能綉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不必對自己太過苛求。雖說要勤奮些,可這刺繡卻不是一兩天就能練成的,你得明白勞逸結合的道理,別為著這個把自個眼睛弄壞了。”
等香橙紅着臉,吶吶應了“是”,她才又道:“我今兒個找你來是有樁事要你去辦。”說著示意香榧:“你去我床頭的柜子裏將那個黑漆小匣子拿來。”
香榧轉身去了內室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捧了個不過五寸大小的黑漆木匣子。
季縈看了點點頭,示意她將匣子遞給香橙。
香橙接了匣子看季縈不說話,便抬手打開了。看到裏面的東西她頓時面色一變,隨即抬頭望了季縈一眼,見她點頭,才敢將匣子裏的東西取出來。
匣子裏裝的正是無色絲線。香橙拿在手裏只覺這線輕柔絲滑,不似凡物,她又試了試線的韌度,很是結實。她眼裏迸發出極大的光彩,抬首盯着季縈道:“姑娘的這綉線竟比天絲閣里最上品的綉線都要好,尤其是這韌度都快趕上縫製披甲的皮線了。”
季縈微微一笑:“這是我偶然得來的,我看這絲線是無色透明的,就想着給它染色后看能否綉出能夠突出前景和後景的山水人物圖來。”
香橙聽着一怔,仔細想了想才道:“姑娘說的這綉法,奴婢從未見過。”
自然沒見過,她說的其實就是立體圖像,利用人眼的視覺差別和光的折射原理讓畫中之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原本以這個時代的技藝是做不到的,可如今她得了這無色透明的絲線,說不定有希望。
季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又安慰她:“不要求你一定要綉出來,你只大膽試試便是。待會兒讓香榧給你送張花樣子過去,你這兩天細細思索一番,看這絲線要染成什麼顏色,或者還有什麼需要的,只管找香榧便是。”
“是,奴婢定然不負姑娘所託。”香橙慎重道。
季縈笑道:“你不必這樣緊張,若能試出來自然好,若不成就只當我異想天開了罷。”
事情說完,香榧就送了香橙出去。
出了房門看到香橙一臉凝重的模樣,香榧忍不住寬慰她:“你只管安心試試,若不成姑娘也不會責怪到你身上。”
香橙搖頭道:“並不是擔心姑娘責怪,我只是怕自己能力見識不足,糟蹋了姑娘的好東西。”她自小學手藝,這些年不知摸過多少綉線。所以剛才她只打眼一瞧就知道那匣子裏絲線有多貴重。
香榧聽了她的話,眼裏透出滿意來,提點她:“這件事未做成之前,就別讓人知道了。”
香橙聽了心中一凜,猛的想起剛才屋裏只有香榧侍奉在一旁,臨走時姑娘又說了以後有事只找香榧的話。她連忙點了點頭,謝過了香榧的提醒。
香榧回去時,杏林正與季縈說著話:“......吳媽媽去了秋水居,說是太太吩咐了以後七姑娘除了去攬月軒學規矩外再不許出門,還說......”杏林看了看季縈的臉色才又道:“讓七姑娘趕在年前給太太做雙鞋來。”
季縈聽着挑了挑眉頭,疑惑道:“可知道到七妹做了什麼事情惹惱了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