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聞魚置若罔聞。
客氣地做男子拱手狀,視線掠過游燼,落在霍邕身上:“公子若是要看診,還請其他人退下吧!”
二老爺知道她難請,當即催促關切的霍府眾人迴避。
看到仍舊呆坐原位的游燼,他為難道:“賢侄……”
既然是皇上派來的人,他們霍家不敢怠慢。但霍邕的雙腿迄今已經看了不少大夫和御醫,哪怕只有一點希望,霍家也不會放棄。
游燼手指顫了顫,僵硬地扯動唇角,對霍邕道:“你先看腿吧!餘下的事情晚些再說。”
說話的時候,他定定地望着聞魚,眉頭緊蹙,神色清冷。
霍邕雖然內疚,卻也沒跟他客氣,畢竟他比誰都渴望重新站起來。
一個時辰過去,房門終於打開。
立在門口的游燼眯眼看聞魚整理卷上去的衣袖,露出的那截皓腕雪白如玉。
素手纖纖,正在整理自己的銀針,他喉嚨上下滾動,按捺住把她抓出來的衝動。
“當真?!我兒的腿真的能醫?那……魚公子,需要什麼您儘管提,霍家全憑您吩咐!”
激動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應該是霍邕的母親。
游燼半垂下眸子,舌尖抵着牙關,雙拳緊握。
好一招金蟬脫殼,好一個妙手回春!
想不到他的亡妻便是皇上萬金賞尋的銀針神醫!
游燼拉住從他身旁經過的聞魚,低聲咬牙:“公子可還記得自己有位夫君?”
聞魚睫毛顫了顫,在聞池打上來之前朝他做了個手勢,轉頭對着游燼挑眉:“在下並非斷袖,大人莫不是認錯人了?”
“為何詐死?”
“這位大人,您若是精神不濟,不若回府請大夫好生看看,在下還有事,恕不奉陪!”
聞魚心道,大人還是如此聰慧。
不問她到底是誰,只問當年緣由,若是答了,豈非就是承認她便是聞魚?
攔住她的手被一隻清瘦的胳膊擋開,聞池擋在她面前,仰頭看游燼:“再動,打你!”
游燼看着面前矮他大半頭的少年,氣血翻湧。
難不成三年不見,就是這少年陪在她身邊?
此子何人?!
自小習武的他清楚自己不是這少年人的對手,可是讓他就這麼放聞魚離開,絕無可能!
他退後兩步,恢復平日的溫煦。
“本官乃順天府少尹游燼,方才將姑……公子錯認成‘亡妻’,還請見諒!”
游燼盯着聞魚,說話又重又緩,宛若下一瞬就要把人帶回順天府大牢審訊。
聞魚心中嘀咕:這廝絕對是故意的!哪個男人會樂意被人當成女子?
他這麼大刺刺的說出來,換成有點血性的男字,怕是會衝上揍他兩個血窟窿的。
可偏偏他態度恭敬,語氣誠摯,讓人挑不出差錯。
聞魚:“好說好說!那大人不若回府多喝些明目清熱的決明茶,否則下次怕是會有血光之災。”
游燼:“……”
拐着彎罵他眼神不好?威脅他?
三年不見,他的夫人倒是真長本事了!
聞魚不想在這跟他打機鋒,也不確定游燼信了幾分她的話,帶着聞池便離開了霍家。
灼灼的視線落在後背上,她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霍邕捏着自己的膝蓋,意味深長地看他:“你和那位魚公子認識?夫人又是怎麼回事?”
游燼雲淡風輕:“認錯人了。”
“原來如此!不過這位魚公子的針灸之術果然名不虛傳,難怪這麼多人想要將他收歸麾下。”
游燼斂眉,慢吞吞地問:“許多人想將她收歸麾下?”
“嗯,她在南方一帶非常有名!想將女兒嫁給他的更是不勝枚舉!”
“果、然、厲、害!”游燼一字一頓,指腹摩搓。
鍾陵宵禁的時辰晚,等聞魚帶走街串巷給幾位重症的病人看診完回到客棧時,已是入夜時分。
讓客棧的夥計給聞池準備了些夜宵后,聞魚當先上了樓。
她這一手針灸之術既是手藝活兒,也是體力活兒。
接連幾日的忙碌,聞魚幾乎是精疲力盡,簡單洗漱后,衣衫未退,倒頭就睡。
四更天正是人們睡得最熟的時候,鍾陵城萬籟寂靜。
聞魚忽然被腰間的重量驚醒,正欲伸手去摸枕頭下的匕首,忽聽見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是我。”
聞魚的動作頓了下,轉而伸手去摸旁邊的軟絲面具。
可還未戴在臉上,就被一隻冰涼削瘦的手給奪了去。
將臉埋在她的髮絲和脖頸間,熟悉的草藥香和奶香融合,混合出遊燼記憶深處的味道。
眼睛有些酸澀,游燼將懷裏的嬌軟擁的更緊。
聞魚面無表情地在黑暗中盯着床帳,輕輕嘆息。
“想不到大人還有做採花賊的嗜好?”
“你是我夫人!”
游燼沉聲敘述,嗓音裏帶着一絲難掩的沙啞,抱着她的姿勢溫柔又強勢。
掙不開他,聞魚索性躺着不動:“據在下所知,大人的元配似乎早已亡故。”
“本官也是昨日才發現亡妻詐屍了,還成了赫赫有名的江南名醫。”
聞魚:“……”
游燼:“原想着等過幾日回京之後開棺驗屍,但是又怕夫人另闢蹊徑逃了去,只好連夜前來尋人!”
聞魚:“!”
那棺槨里如今怕是不僅沒有屍體,連陪葬品都少許多好。
“開棺乃是大事,大人還是慎重的好!”
“你說的不錯,可是官差辦案也是要講求證據的,只有如此,我才能到衙門裏告發有人偷走了我夫人不是?”
聞魚本就是束胸而眠,這會兒被游燼連氣帶嚇唬的,胸口起伏的厲害,生生把自己臉都疼白了!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清雋冷疏的大人竟然還有如此無恥的一面?
趁他不備,聞魚一把掀開游燼坐起來:“大人到底想做什麼?深夜擅闖寢房,以為在下不敢報官不成?放手!”
游燼躺在床沿邊兒上,一隻胳膊蓋住橫蓋在眼眶上,另一隻手牢牢抓着聞魚的胳膊:“不放。”
不能放!
聞魚“死”后,他已經鮮少回府。
明明還是原來的府邸,只是少了個噓寒問暖,挑燈等他回去的人,竟變得難以適從。
福叔和余嬤嬤雖然嘴上不說,可他知道,他們心裏都覺得他活該!
“夫人,醫治完霍邕,你便跟我——唔!”
聞魚閑閑地彈了下他關節上的銀針,軟聲提醒:“大人還是莫要強人所難的好,不是告誡過您么?再認錯人可是會有血光之災的,今日在下心情不錯,便只收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