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了
春日來臨,上京的天氣漸變得溫暖。
相府屋舍之上的片片黑瓦在被初春的煦日照射后,也仿若曜石般澄亮。
未探出泥地的蓬草在逢春之際,亦在拼盡全力地向陽而生。
再過一段時日,嫩綠的枝椏在被濛濛細雨澆淋后,便能恣意地綻成灼艷的桃夭和梨白。滿眼望去,會是一派芳菲盛景。
國子學放了一旬日的春假,裴鳶卻也沒趁這時當,在相府玩樂休息,反是拼了命地練着舞技。
班氏和裴猇都對她的表現頗感驚訝,畢竟她從前是個有些嬌氣貪懶的女孩。如今突地勤勉起來,自是讓人不甚適應。
皇帝的身體已恢復如常,他許久未在宮中置辦大宴,便欲在穀雨那日大設春日之宴,亦眾邀王侯公爵及當朝重臣參宴。
而裴鳶在那日不僅要參宴,還要在宴上作敦煌舞。
裴皇后在裴鳶的這個年歲時,也曾頗善舞技。
她最喜西涼敦煌之舞,從前還能單腳站於玉盤之上,做出反彈琵琶等極高難度的舞姿。
後來因為年歲漸長,她只能將這愛好摒棄。裴鳶長大后,便開始學舞,延續了她姑母的這一愛好。
敦煌舞的姿態裴鳶只在壁畫的拓本看過,畫中飛天所作的舞姿並不寫實,她們身體扭折的曲線超越了人體的極限,尋常的舞者很難做到。
上京雖不允許私豢胡姬,裴皇後派來教她的舞姬也是個漢家女子,但她設計的敦煌舞姿還算略得其精髓。
裴鳶拚命練舞的緣由,一是敦煌舞的難度甚大。
二則是,她急需做些什麼,來疏解心裏越來越壓抑不住的哀悵。
天祿閣中還有許多被焚的書籍並未被修撰,司儼原本按部就班地同鴻儒一起共事,夕日墜落之際,便會回府休息。
可最近,他時常要在天祿閣待到深夜再歸府,倒像是急於將手中的任務完成。
而潁國那處,也來了消息。
撫遠王司忱派了二十萬大軍駐紮到了潁國之東的金城郡,而金城郡靠近潁國之外的隴西郡和天水郡。
過了天水,便是大梁的帝都上京。
撫遠王的行徑,大有威懾之意。
一切的一切,無不在彰顯着,司儼他即將就要回潁國了。
就像裴猇說的,司儼終歸是要回潁國的。
雖然他來到了她的身邊,但他終歸是要回去的。
裴鳶不敢去想,他若離開了上京,她會是什麼樣的心境。
她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若司儼繼續留在上京,那便是處處受脅的質子。
所以他必須得走。
她也覺得,只有回到自己的封國,於司儼而言,才是最好的選擇。
裴鳶也曾天真地想對他說,她想讓他娶她,想讓他也將她帶到潁國去。
但裴鳶也僅僅是在心中想了想。
她知道司儼不一定肯娶她,父母也不希望她遠嫁,而她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就捨得拋下現在的一切,同他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
所以每當心緒紛亂如麻的時候,她便選擇練舞來疏解,直到練到累極,她就能昏沉睡去,且不再去想這些事。
在睡覺的時候,裴鳶便能短暫地忘掉司儼這個人,也能忘掉他帶給她的所有甜蜜和苦澀。
司儼恰時路過庭院,見女孩正在闌干處壓着腿,她側着小臉兒,並將其貼於小腿,一副痛極卻在忍淚的可憐模樣。
印象中的她,一貫是嬌氣怕疼,且不能吃任何苦頭的。
沒成想今日,他卻見到了她堅強的一面。
守在一旁的採蓮見司儼至此,便小聲地提醒了一下裴鳶。
裴鳶聽罷即刻起身,忙斂飭衣發,邁着小步地走到了他的身前,軟聲向他問安:“世子,您回來了。”
司儼頷首后,語氣溫淡地問道:“聽你兄長講,你近日一直勤於習舞?”
裴鳶乖巧地點了點頭,她難能碰見他一次,自是怕他就這樣走了,所以很想再同他說些話。
她趕忙尋找話題,想起潁國之西便是敦煌郡,便問道:“世子,您既是從潁國來,那是不是看過胡姬跳的敦煌舞啊?”
司儼回復裴鳶時,態度從不敷衍,待思忖片刻后,便道:“我不喜歡舞樂,且一般都待在國都姑臧,很少去敦煌。”
裴鳶聽罷,心情漸變得低落。
原來他不喜歡看舞樂啊……
實則她如此勤於練舞的緣由,也是想讓他看一看,她不僅是個嬌氣的孩子。
她亦能如大人一樣,曳舞生姿,在心愛之人的面前,翩翩起舞。
——“那…穀雨那日,您能來未央宮看我跳舞嗎?”
穀雨,在十餘日之後。
他回潁國的事耽誤不得,但見裴鳶的眼神清澈且稍帶着期許,是那般的純良又無害。
司儼只覺,自己的心腸,竟是驀地一軟。
他因而回道:“我盡量於那日去看你習舞。”
裴鳶唇角剛要往上翹,司儼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笑意登時僵在了唇畔。
——“看完你的舞,我便該回潁國了。”
司儼凝睇着小姑娘異常沮喪的臉,倏地想起了一事,復對裴鳶叮囑道:“裴小姐,你同五公主相處時,一定要小心。”
*
三日後。
夕日將墜,暮色四合。
相府諸景可謂靜謐唯美,裴猇卻在這時,莫名感到了陣陣心悸。
裴鳶一如既往,每隔個幾日便會進宮陪裴皇后住上一夜。
按說她現下應該宿在了椒房殿中,可裴猇卻覺,裴鳶她好像出了什麼事。
他在這方面的直覺一貫准,且他心臟已然狂跳多時,宮裏也沒派人來相府通稟裴鳶的狀況。
裴猇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擱,便同班氏說了這事。班氏知道他兄妹二人自小就有着某種奇特的心靈感應,也知裴猇不會在這種事上頑劣,便求裴相給了他一塊宮牌。
裴猇拿到宮牌后,便馬不停蹄地往未央宮奔去,他急於得知裴鳶現在的狀況。
可他到了椒房殿後,卻被大長秋告知,裴皇后適才被皇帝喚到了建章宮。
而裴鳶剛剛還在裏面安坐,五公主恰時來尋她,她便同五公主到滄池旁的御花園遊玩去了。
那大長秋還說,原本裴鳶不欲同五公主出去,可那五公主卻在她的面前,哭得極為傷心。
裴鳶心一軟,還是跟着她去滄池旁散心了。
裴猇聽罷大長秋所講之言,面色愈發陰沉,他不欲耽擱片刻,復又往滄池的方向奔去。
去往滄池的路上,需要經行天祿閣,司儼這時正同一眾白鬍子的鴻儒從內走出。
待司儼見到咬牙急跑的裴猇時,不禁一怔。
司儼因而喚住了裴猇,他不解地問道:“你怎麼進宮了?”
他觀裴猇的模樣,心中突然冉起了不好的念頭,亦隱隱猜出,裴鳶應是出了事。
卻聽裴猇果然如是回道:“我…我妹妹好像出了事。”
話落,那些白鬍子的鴻儒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司儼。
他們大抵猜出了裴猇的身份,實則十餘年前,他們便同司儼共事過,那時的司儼比現在的裴猇年紀還要小。可那時他的種種行止便是異常沉穩,向來喜怒不浮於色。
可自聽到那女孩可能出了事後,再觀司儼面上些微的表情變化,便能覺出。
司儼他,明顯是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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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隨機掉落五十個紅包
女主長大前的劇情在收尾了,兩三章左右,然後就開啟時間快進大法,也就這麼兩三章,有一丟丟的虐心。
後面就是期待已久的強取豪奪和婚後甜寵,再堅持個兩三天哈~
男主該怒,該暴露本性了!!
裴小虎你們應該看出來了,也與男女主的前世有關。只是他的身份你們應該都猜不到,但是前世的他跟女主的關係也是友情和親情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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