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YiZhou-
結婚儀式還在舉行。
林郁時提着裙擺走到蔣玉竹身邊,挽着她的胳膊,走到一半后順勢回頭看。
剛才那片小天地里,堆聚的小姐妹早已散開。
而傅以周,仍是懶散靠着扶手。
神色淺淡的盯着婚禮,桃花眼尾稍稍揚起,就算是不笑看起來也仍是多情。
周遭有人朝他看去,妝容精緻的女人們想要上前攀談,西裝革履的男人們想混個臉熟,畢竟傅以周眼下,已經從海外部徹底調轉回安城房產部總監。
算得上安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蔣玉竹握着她的手:“待會兒晚宴開始,媽媽帶你去見個人。”
“誰?”林郁時瞬間回頭,心下不妙,皺眉問:“是王闋?”
蔣玉竹欣慰地看她:“你倒也並非是無可救藥。”
話音剛落,林郁時就穩穩站定不爽道:“媽,我不是都說不嫁了嗎,怎麼還要去見。”
“這事兒是你爸爸決定的,你跟我鬧也沒用。”蔣玉竹拉着她往前走,死死扣着她的手不讓林郁時逃脫,“況且你以為你爸不清楚你那點小心思?”
林郁時心虛一瞬,嘀咕:“我能有什麼小心思。”
“我跟你爸養你二十幾年,你幾斤幾兩我倆還能不知道?”蔣玉竹對着經過的人點頭得體的笑,嘴裏的話卻是毫不留情:“你最好別想。”
“憑什麼啊。”林郁時晃着手,有點急了:“人哪裏不好了,重要的是我喜歡啊。”
蔣玉竹帶着她穿過人群,低聲訓斥:“喜歡有什麼用。”
“喜歡怎麼沒用,你跟我爸難不成就沒感情嗎!”林郁時最煩這句話,霎時急眼。
蔣玉竹回頭便是一巴掌甩在她的胳膊上:“你小點聲兒。”
“我跟你爸是運氣好,感情也是婚後才培養出來的。”
“所以你這脾氣,最好是找個王闋那種性格治治你,免得無法無天。”
林郁時還想再辯解,但林冬鎔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
她乖乖閉上嘴,跟在蔣玉竹身後走過去。
“爸爸。”林郁時喊。
林冬鎔淡淡看過她,不冷不熱的嗯了聲,很明顯是前幾天那股氣還沒有消散。
看他這樣,林郁時心裏越發萬念俱灰。
林冬鎔對面站着王總與王闋。
男人身形高大,斯文的戴着架金絲框眼鏡,說不上多俊朗,但至少看得過去。
“阿時,這是你王叔叔,這位是王闋。”蔣玉竹見她神色木訥,主動出聲。
林郁時情緒不高的抬起頭看了眼,而後喊:“王叔叔。”
“好久沒見了,阿時又長高了。”王總一臉富態,笑得和藹。
林郁時扯扯嘴角。
她穿高跟鞋將近一米七,要是再長個子他那兒子恐怕更是降不住自己了。
聽林冬鎔與王總說了會兒公司上的事情。
林郁時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不經意地偏頭,對上了王闋竭力逼出的笑容和煦的臉。
蔣玉竹在旁邊看着,她只能也順着扯起僵硬的笑以作回應。
公司的話題終止。
林冬鎔忽然道:“不然咱們兩家找個時間吃頓飯吧。”
“這個主意不錯,正好王闋回來還沒接風,就一道辦了。”王總喜意洋洋的眯着眼。
蔣玉竹接話:“把子璇也帶着吧,兩個孩子小時候總鬧彆扭,吃個飯以前的事情就當揭過了,免得日後生分。”
林郁時冷眼望着。
他們三個三言兩語就決定了的事情,是林郁時極力抗拒的。
明明她都說了不想,怎麼還這麼固執己見。
林郁時抿着唇徹底沉下了臉:“我有點不舒服,去趟洗手間。”
說完,壓根不管蔣玉竹與林冬鎔的反應,轉身就走。
抬步上了二樓,壓着的火終於在過了拐角口悉數爆發,推開最靠近樓梯的休息室,還來不及關門就將手裏的包狠狠摔在沙發上。
金屬扣打在地磚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窗外的風吹進,帘子飄起擋住了靠近落地窗的沙發,就在帘子后,有很小的一塊黑影動了動。
察覺到身後有人,林郁時回頭,沒想到竟然會是王闋。
她問:“你怎麼來了。”
王闋走進來說:“是蔣阿姨讓我跟上來的。”
林郁時這會兒有點火大,壓了幾壓才將那些得罪人的話換掉:“那你現在看到了,我現在心情挺不好,你走吧。”
王闋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沒轉身走,反倒是往裏走了幾步:“我聽我爸說了。”
林郁時語氣不好:“什麼?”
“咱倆。”王闋伸出手指點點林郁時跟自己,嚴肅道:“聯姻的事情。”
林郁時深深抽了口氣,抬眼:“既然你聽說了,那我就實話實說,我不喜歡被人掌控的感覺,我現在也不想結婚。”
王闋皺眉:“為什麼?是因為對象是我嗎?”
還挺有自知之明。林郁時想,但嘴上還是說:“不是,是因為我現在還年輕。”
王闋放下心來,面上顯然浮現出愉悅:“那不是因為我,咱們倆就還有可發展的餘地。”
“不是。”林郁時頭疼,想了想委婉開口:“咱倆沒感情基礎不說,我也不想現在這個年齡結婚,你懂嗎?”
這點王闋倒是明白。
但是他理解卻出現了偏差:“那咱們現在也可以開始培養,我今年26,你想什麼時候結婚,我可以等你到那個時候。”
“……”
林郁時忍了許久的白眼終於翻出來:“你怎麼就這麼執着。”
王闋耳尖有些紅,面容仍是一板一眼:“因為我覺得你挺有意思的。”
“那你可能眼神有些問題。”
交談片刻,林郁時心裏的那股鬱氣越多,還是拿出自己僅有的耐心勸解:“我這人什麼不好我學什麼,我打架的你知道嗎?我高三那年把人打進醫院,住了小半個月。所以我結婚以後還可能會家暴,我覺得你的身板不太夠我打。”
“我可以練的。”
王闋的不放棄令林郁時乏悶,她想到和王闋的作風完全相反的那個人,眼神躲閃道:“其實主要是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哪種類型?”王闋眉頭擰的愈發深邃,“我也可以學。”
他話剛落,林郁時說:“傅以周。”
像是為了證明,林郁時抬高臉加重語氣:“我比較喜歡傅以周那種類型的男孩子。”
“你明白吧,因為像我這種中二少女,肯定就喜歡比我更囂張更野的那種,剛好,你看看傅以周。”林郁時拍手,就連眼睛裏頭都是激動的光:“你要是能學到精髓,我肯定嫁給你!”
王闋:“……”我不明白。
“那你……”王闋慣來沉穩的臉上頭回露出為難,他艱難道:“你要是喜歡那種類型,我也不是不可以。”
說到最後,王闋的聲音越來越小。
林郁時眼巴巴地盯着他。
終於。
王闋抿了下唇,承認道:“傅以周那種就有點難為我了,我可能沒辦法做到。”
林郁時高興地撫掌而笑:“我就知道!”
“像他那種狗模樣沒幾個人能學會,你還是好好保持你這樣的老幹部風格吧,真的。”
王闋:“……”
他不明就裏的問:“既然是狗模樣,那你為什麼還要喜歡?”
“哎呀不瞞你說我眼瞎嘛。”林郁時笑眯眯的。
帘子擋住的傅以周:“?”
-
從休息室門被推開的那瞬間開始,傅以周就是懵逼的。
他本來在樓下待得久了,被左右投來的視線盯得渾身難受,就找侍應生帶他上二樓找了間休息室坐會兒。
但誰知,剛窩進這個沙發沒多久。
身後的門就被人猛地推開。
他正想回頭,帘子飄起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緊接着,重物落地的聲音令他迷惑,剛抬手拉開紗簾,休息室內盪起女人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
林郁時這個人,其實在他印象里並沒有多少記憶。
只不過清楚,當時他初三重回安城一中,林家小女兒被綁架后雙腳受傷重度昏迷,蔣玉竹帶她去德國醫治。直到高三那年夏天,林郁時回國念大學,傅以周去了哥大商學院。
兩人的時間線從未在安城重合過。
沒有印象也正常。
但是據說堂哥傅以宣與她關係很好,安城的朋友里,也不泛有喜歡林郁時的。
所以聽到過很多次這人的名字。
其中最出名的。
便是比傅以周還要囂張的安城小霸王。
手機屏幕無聲亮起,傅以周垂眸去看。
阮秋:【你幫我問了嗎?】
眼前的消息他壓根看不進去,耳邊全部充斥着林郁時跟陌生男人的說話聲。
聽到一半,他才後知後覺明白。
原來林家要聯姻。
但林郁時不喜歡那人。
光明正大的聽牆角其實不太道德,但傅以周做過有道德的事情也沒幾件,於是對他來說,這會兒就顯得格外刺激。
單手托腮,聽的津津有味。
直到提起他的名字,傅以周的臉上難得露出迷茫來。
再接着,男人說完有些為難后,林郁時用已經淺顯到完全能聽出,她為快甩開這人的激動欣喜的聲音說:“我就知道,像他那種狗模樣沒幾個人能學會……哎呀我眼瞎嘛。”
傅以周:“???”
我稀罕你喜歡我了?
林郁時我殺你!
懷疑人生的在沙發上坐了許久。
等到聲音越來越小,男人率先離開,林郁時也踩着輕快的步子走出去后。
傅以周才慢吞吞地從帘子裏頭露出自己的臉。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就混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就連剛認識沒多久的林郁時,對他的形容張口閉口都是渣男與狗。
按了兩下心口。
有被中傷到。
手機響起,傅以周接通:“喂。”
阮秋在那邊問:“你剛才怎麼不給我回消息。”
“我剛才忙着聽牆角。”傅以周耷拉着眉眼。
阮秋:“?”
“行吧。”猶豫了一陣,她才接着問:“你那天晚上去醫院幫我見到人了嗎,他怎麼說呀?”
傅以周彎腰拍了拍褲腿,舒展開長腿說:“我說阮秋,你何必呢。既然喜歡那麼多年就主動上唄,還非得讓我去給你問問問,我問出的結果那也是我問的,你知道了又能幹什麼?”
“你別管。”阮秋聲音小小的嘀咕,“我自己心裏有數。”
傅以周嗯了聲,淡聲說:“他什麼也沒說。”
“就只說自己忘不掉。”
電話那頭靜下來許久,傅以周擰眉:“哭了?”
阮秋語氣低落:“哭有什麼用,既然他忘不掉,那我就再等等吧。”
“等什麼?”傅以周嗤笑,面上露出甚少沒有出現過的冷漠,“等到傅阮兩家聯姻以後嗎?阮秋,現在你們家不太平,我們家也一樣,聯姻這消息已經被人傳出去了。”
“就當我是多管閑事吧,提醒一句,你嫁給我大哥不會有多好的結果。”
阮秋低低應聲:“我明白。”
“那你呢?”
問及這個,傅以周的語氣重回弔兒郎當:“管好你自己。”
“……”阮秋無語,“掛了。”
傅以周笑了聲:“等等,給你個建議。”
阮秋:“說。”
傅以周側頭看向窗外:“你要是想實現願望,有個人一定能幫你。”
-
晚宴結束已經十一點半。
林郁時跟着林郁揚坐上車,系安全帶的時候,閨蜜秦月打來電話。
側頭看了眼,用力按下扣鎖。
“月月。”林郁時這會兒心情極好,嗲着嗓子喊:“你怎麼最近都沒聯繫我。”
秦月在那頭頓了頓才說:“你以為誰都是你,這段時間工作忙。”
林郁時繼續哼哼唧唧:“你都不聯繫我,是不是不愛我了。”
“……林郁時,你給老娘好好說話。”秦月向來是個暴脾氣,最煩那些嬌聲調調。
眼下聽見這幾聲撒嬌,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誰知林郁時絲毫不加以制止:“你凶我嚶嚶嚶。”
“林郁時。”秦月語氣瞬間淡了下來,“你不會說話是不是?”
林郁時剛張開嘴,還不等她再出聲。
忍無可忍的林郁揚已經傾身撲了過來,捂住她的嘴咬牙切齒:“你能好好說話不?”
“……”
教育一番,再度接起秦月電話,那頭已經笑出鴨子聲。
聽着她的笑,林郁時扯扯嘴角:“打電話來幹嘛?”
“過幾天傅以宣生日呢,你想好給送啥了不?”
被秦月提醒,林郁時才忽然記起來。
傅以宣的生日就在這幾天。
“我還沒準備,去年給他買的攝影機說挺好用,今年我還沒想好呢。”
說到這兒,秦月才惆悵的嘆了口氣:“我們這都好久沒聚了,前幾天他還給我打電話來着,問我要不要出去喝酒,但我忙成那樣,哪兒有功夫啊。”
“他居然背着我給你打電話了。”林郁時驚訝。
秦月回想后說:“好像就是上個禮拜,聽着聲音挺不對勁兒的。”
“過幾天就他生日了,到時候再約吧。”
手機傳出低電量提醒,林郁時怕關機,趕緊又跟秦月說了幾句掛斷電話。
想起她剛才說的,林郁時皺皺鼻子。
這幾天外頭傳言傅家跟阮家聯姻的事情,看今晚那傅以周的態度不太像是他,難不成真是傅以宣?
林郁時的拇指落在屏幕上蹭了蹭。
婚宴這晚林冬鎔跟王總安排的飯局,果真被提上了日程。
林郁時得到消息后,本來想找個時間好好跟林冬鎔談談,但林冬鎔或許是不想跟她談這個,以至於一連幾日都沒見着人。
直到月底飯局上。
林郁時跟在蔣玉竹身後,先到一步的林冬鎔坐在她進門就看見的地方。
眼神微動,林冬鎔也跟着抬起頭朝她看來。
“爸爸。”
林冬鎔面色不變,點點頭說:“你哥呢?”
林郁時有點心不在焉:“我不知道,他應該等會兒過來。”
等了一陣都不見王家人的蹤影。
林郁時心裏煩悶,站起來打算出去透透氣。
誰料剛推門,就看見王家站在門外,林郁時勉強一笑,往旁邊讓開路。
王闋在最後面,等到都進去,他才問:“你要出去嗎?”
“我去個洗手間。”林郁時低聲說。
王闋主動開口:“我陪你去吧。”
聞言,林郁時回頭看了眼。
身後的人都看着他們,尤其是林冬鎔,眼神晦澀,是叫她看不懂的情緒。
不想叫他們為難,林郁時點頭,邁開步子快速出了包間。
兩人一前一後走去盡頭的洗手間。
林郁時出來后,又無話的原路折回。
走到電梯口,林郁時像難以忍受般的嘆了口氣,停下腳步轉過身子看向他,眼神時前所未有的認真:“王闋,我是真的不能跟你結婚。”
“那天回去以後我想了很久,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王闋沉默半晌,低聲說。
林郁時抿了下唇:“但真的抱歉,我有喜歡的人。”
“是……”看着她難言的模樣,王闋猜測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見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緒中,並未留意來人是誰。
下一秒,王闋準備接話。
電梯出來的那人在遠處停下,朗聲道:“她喜歡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