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你可是蘇磬音!”
齊茂行的這一句話,說的斷然堅決,自信滿滿,這一副斬釘截鐵的態度,只叫蘇磬音自個都忍不住心下一顫,被感染出了萬丈豪情來——
是啊,她為什麼不能?
教導公主,當然不是為了四書五經、致仕前程。
齊茂行也說了,殿下與娘娘,又不是那等死板愚昧,不許女兒讀書,想來也不會是特意給公主學婦德女訓之類的,這麼說起來,若宮中為公主請老師,更多的便只是為了叫公主們開闊眼界、陶冶情操。
若是這個要求,所教所學的,便也未必是固定某一樣,恐怕最適宜的,便是照着各位公主的喜好,學些詩書禮儀、琴棋書畫,花藝茶道……
這豈不是就是給與祖父學了一肚子雜學的她專門設下的!
祖父對她一日日的教導且不提,只說她上一世里,那般認真刻苦,學來的專業知識與系統理論,這樣得天獨厚的積累見識,又是為了什麼?
齊二都已為她將路鋪到了這般程度,她再說不成,是得廢物到什麼程度?
不過見蘇磬音的神色越來越亮之後,齊茂行卻又反而退了一步,又勸起了她來:“便是不成,也不算什麼,便是殿下何等賢明,用人也難免有些偏好呢,未被看重,只能說時運不濟,未必就是不如旁人。”
“再一者,公主們金枝玉葉,也並不是好相處的,大公主與二公主還好,只是三公主,與小殿下同母所出,雖然才五六歲的年紀,卻已很有些任性霸道,連對着娘娘親出的大公主,也要爭一爭長短,對着天家,又不能冒犯得罪,你若當真為公主師,其中也有諸多艱難委屈,倒不如在莊子上來的舒心清靜……”
“實在不成,我再來想旁的方子就是了,大不了耗費的時候更長些,總是會叫你放下顧慮。”
這便是未雨綢繆,畢竟,殿下娘娘都是從多少人精子裏走出來的,若是會太過在意,在宮中失了分寸,說不得反而不美,再一者,也是怕她期盼過大,萬一未能成,要太過傷心難過了。
雖沒明說,但幾句話的功夫,蘇磬音便也立即聽出了他的苦心。
聽到最後,她便也忍不住抬了嘴角,露出幾分笑意來:“我明白的,宮裏給公主找老師,總不會在近期提起來,且還要過些時日不是?”
齊茂行聞言點頭:“總要等得下月國喪過去,殿下辦了登基大典,大赦封賞的諸多瑣事都辦罷了,才能騰得出手來。”
想來也是,先帝重喪還在,新陛下為表純孝之心,直到現在都還住在東宮裏,連乾德殿都未曾涉足,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操心幾位女兒的小事。
蘇磬音聽着,便也認真應了:“嗯,這些日子裏,若能進宮,我會仔細留心,好好準備。”
“機會難得,我會儘力一試。”
說到這兒,她也抬了頭,面色平靜:“便是當真不成,也只是我時運不濟罷了,怪不得旁人,”
原本也就是,做老師的,面對的都是乖巧聽話的乖孩子好學生?哪裏有這麼好的事兒!
不過這般說來,即便是最後做公主老師的事兒未成,她在存茂堂里,也要漸漸改一改從前收學生弟子的方法了。
當初的祖父是有教無類,再是磨人難纏的學生在他老人家手裏,都能找出法子來,教的服服帖帖,她若只是教導被特意挑出來的,如剛才那個神童一般,既聰慧又懂事,從來不給人添麻煩的學生,這又算什麼傳道解惑、教書育人?
長此以往,只會讓她的教學能力也被慣得越來越差,與她最開始的志向,也會漸行漸遠。
這些瑣碎的念頭在蘇磬音的一閃而過,她的目光,便也重新看向了面前的朗朗少年。
她從前單知道齊二是一個負責人有擔當,坦誠純粹的,卻沒想到齊茂行,對他自己、對他身為夫君的要求,還要遠遠比她之前認為的要高的多。
以齊茂行的天生敏銳,自然能瞬時察覺出夫人態度的轉變,在這樣的目光下,齊茂行便又眼見着歡喜起來:“磬音,你可是不打算再疏遠我了?”
“你這時看我的模樣,終於又像是從前了!”
“你都為我做到這般地步,我自然也會……”
她頓了頓,面色似乎有幾分為難,卻還是微微攥緊手心,要求自己直接面對眼前的人:“對不起,是我看輕你了,比起你來,我的想法就只是逃避罷了,太怯懦了些。”
齊茂行聞言,卻只是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聽到了什麼十分荒謬的話似的:“你這是什麼話?磬音,我從未見過比你更堅韌志氣的姑娘了,若你還說怯懦,京中再沒有不怯懦之人!”
蘇磬音只叫這一番誇張到過分的誇讚說的面頰都隱隱泛紅。
她有些受之有愧的低了頭:“你這是情人……”
原本想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可是還沒出口,她又覺着這話太過直白,生生的咽下,又低頭換了另一個說法:“你這是對着自己人,便覺着處處都好罷了,我算什麼堅韌志氣呢。”
齊茂行卻仍舊搖頭,只是堅持道:“自然算,磬音,你可知道,當初我與你從白家回來,在車上聽見你說起自己往後的志向,我便覺着我這輩子,也再難遇着你這般的姑娘。”
蘇磬音聞言倒是也愣了一瞬:“所以,你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我了?”
她之前就一直覺得齊茂行的喜歡來的莫名其妙、突如其來,且還毫無緣由、一來就格外的濃烈,多少叫人覺着不怎麼放心。
已然多虧是當時她只當齊二命不久矣,懶得細究那許多,只想着他有一日便談一日罷了,哪裏知道,這一切的開端,居然始於她當時一時衝動下的“失言?”
齊茂行回憶似的摸了摸自個的胸口:“應該算是,當時,我的心下四處亂撞,跳的只如擂鼓一般,後來,我還特意叫苗太醫給我診了脈,只怕是餘毒厲害,是毒發了。”
結果當然是說他好好的,一點毛病沒有,他不放心再追問幾回,逼的苗太醫又診了好幾回,最後都有些惱了,連從前的巴結殷勤都忘了,只說山裏的氂牛都沒他這麼結實,叫他不要裝模作樣!
蘇磬音只想想那個場面,便也忍不住掩着唇,眉眼彎彎的想笑。
“後來,我才知道,不是什麼毒發心疾,我就是喜歡瞧見你那樣生機鮮亮的模樣。”
聽着,蘇磬音便也覺着心下既喜且甜,原本還想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齊茂行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便又不舍道:“我得回去了,原本就是趁着晌午用膳歇息的空餘,特意與你送那神童回來的,再耽擱下去,要誤了一會兒上差的時辰了。”
“這麼快就又要走?”蘇磬音的面帶關心:“我看你最近都忙的很,可是宮中差事要緊?”
齊茂行點頭,並不因她不知朝中正事便所有敷衍,只是認真解釋道:“是,殿下要對宮中禁衛下手清理,我身為右將軍,近些日子,都要更忙些。”
蘇磬音聽着,便也又一次道:“若是這麼忙,就不要這般來回奔波了,這麼點兒空閑,就在宮外住下,也能好好睡一覺啊。”
之前她說這話時,是為了客氣疏遠,齊茂行是壓根不聽的,可是現在這般滿是關心,齊茂行便非但不覺得難過,反而滿心熨帖,只是笑道:“無事,我快馬來回,並不耽擱。”
不過說著,他忽的頓了頓,又道:“不過這些日子,我還當真要回來的少些,自打不裝廢人之後,侯府那邊兒,我攔了幾次,不曾想便已找到大哥大嫂的頭上了,我打算回去幾日,將這事解決,也免得往後都不得清靜。”
蘇磬音之前就也疑惑過,齊茂行恢復的消息都已經傳出去了這麼久,非但未廢,反而官升將軍,愈發受新帝器重,以侯府與老太太的行事,怎麼會放過他,坐視他們兩個就這麼安安分分的在莊子上待了這麼久?
聽了這話,她便也立時明白,並不是侯府沒動靜,而是齊茂行已經在背後攔過了。
也難怪她這邊兒都一直沒有動靜,直到幾天前,才輾轉找了蘇家人來勸她,想來,侯府也是沒旁的法子了。
聽了這話,她便也微微直起了身:“我也一道兒罷,事關你我日後,我怎能袖手旁觀,只看着你一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