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眾生相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耍賴
夜色蒼茫，山影橫斜，明月漸漸排開黑雲，清亮的光輝灑落在兩人的面容上。
王平淡淡的笑容逐漸復歸寧靜，他撤回秋水劍，向一旁走去又撿起了寒水。
風鼓舞，只有孔暮仍舊木訥站在原地，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扭頭凝視着王平，問：“這一招是逆天劍創出的？”
王平淡然搖頭，心想：“他若知道我這一招是這兩日才想出的，定會受不了吧！”稍一猶豫，仍然將招式由來告知。
孔暮點了點頭，那雙眼眸有些空茫淡然，喃喃道：“原來如此。”然後不再言語。
王平心中一跳，覺得他說這話的語氣神情好生古怪，似乎有些失落，隱隱又如釋重負。
他不知道，孔暮乃是當下劍閣最看重的後輩，且不說劍術何等爐火純青，對敵時的沉穩也是少，心性和天賦極為罕見，被王平才悟出的一袖兩劍擊破十九停，乍一看失神也是理所當然，但孔暮知道王平能破他的一劍，原來是看了劍閣的書譜，知道了十九停的關竅，而不是逆天劍破解了《十九圍落星元劍》整套劍術，這讓孔暮才鬆了口氣。
孔暮不善與人交流，神情落寞的雙指掐劍訣，將十九柄飛劍全數收回，感受到背上那冰冷刺骨的劍匣，輕聲道：“既然我敗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孔兄，你誤會了。”王平苦笑一聲，“這樣吧，你先告訴我為何要擒拿她。”同時指了指不遠處的趙淺芸。
孔暮皺了皺眉，顯然有些吃驚，“你們不是一路的？”
王平搖了搖頭，道：“我也是才追上她不久。”說到這裏，他似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才合盤托出，“她是我朋友，但被人以邪法奪舍，這事兒我也還沒查明，然後就遇到孔兄了。”
孔暮聞言，不禁目光看向了趙淺芸，訝然道：“原來如此。”說著，就解釋起原委來，“今日有人在別院裏傷了人，但是兇手太過狡猾，道行也高，一擊得手后即刻逃遁，魔教那邊毫無發現，所以劍閣就協助追查可疑之人，我本就在附近，接到了命令就發現了你倆舉止...鬼鬼祟祟，這才想拿下你們詢問。”
王平訕訕一笑，正想說些什麼，突然神色有些複雜，目光落在趙淺芸身上，吐了口氣，道：“是你乾的？”
趙淺芸“嗯”了一聲，似笑非笑打量着王平。
王平眼神一凝，她居然直接承認了，這就讓他頗為驚訝，尋常來講，不應該是趕緊擺脫嫌疑嗎？她這是打算作甚。
不過趙淺芸卻似乎不願意就這個話題再說什麼，當她看到王平那一袖雙劍把十九停破解后，也是極為訝異，此時繞開了話題，揶揄道：“了不得的悟性，聽說《十九圍落星元劍》乃是天下最難懂的劍術，正奇相通招式渾然天成，近百年也唯有逆天劍破解過，可王長生本就是號稱劍道絕冠，你能以同境界破解掉，這份悟性當真世所罕見，雖然只是十九停，但也從未聽說過誰能夠這樣去解。還有，原來你才是王長生的徒弟，王平？你這劍很快啊，他是看中了你的什麼，才放過你這麼多次，可他這般不顧性命留下你，又是圖的什麼？”
他？
看似自顧自的話語，卻讓小神仙背如芒刺，不由的大為駭然，聯繫到她所言，驀地一團烏雲籠罩心頭。
“走！”原本淡然的王平，冷不丁大喊一聲，腳尖一點，一掠百步。不過他這一聲，卻讓孔暮有些摸不着頭腦，只是皺眉，腳下紋絲不動。
正值詫異間，王平已然躍出數十丈，忽然感覺一股駭人氣勢洶洶滾來。
王平咬了咬牙，身形一轉，卻沒有棄孔暮於不顧，一條劍氣如十丈白蛟，破袖而出，“孔兄，愣着作甚，快動手。”
天地間亮如白晝！
孔暮被王平的舉動弄得暈乎乎的，他還沒反應過來，為何王平突然就跑了，然後驀地又折返出手，那條劍罡氣勢磅礴，卻不是對着他！心中一動，也是察覺到趙淺芸的異常，劍指一掐，十九柄飛劍宛如箭矢直射而出。
寒水劍氣狀若龍伴隨着十九道碧光縱橫，地面山石迸炸如雨。
趙淺芸那張俏臉上一股不屑之意呼之欲出，顯然沒把兩人的聯手放在心上，甚至於還慢悠悠地起身，懶洋洋掩嘴打了個哈欠，嘿嘿道：“咦，這真是嚇人呢！十九停、藏劍術的合擊，真不錯。”
只見她護體法力倏然鼓舞飛旋，在身條四周形成了巨大的紫紅色氣罩。
“噗噗”急響，劍雨伴隨着蛟龍攜卷着巨石砂礫，密密麻麻的抽射在紫色光罩上，登時被反射彈飛紛紛沒入兩側。
王平一聲清嘯，身形破空怒射，劍芒冽冽銳氣蕭蕭，秋水劍帶着王平徑直衝撞而來，聲如雷霆鏗然長鳴。
同時，孔暮也聞聲而動，猶如電舞，隨手抄起一柄迎面落下的飛劍，默念法訣手指彈舞，十數道耀眼的碧光深深淺淺蕩漾開來，從四面八方疾沖向趙淺芸。
身處於兩人夾擊之下避無可避的趙淺芸，嬌笑道：“躲不開了，這如何是好？”身影如鬼魅衝天飛起，反手抓握，憑空出現一把赤紅紙傘，立時輕輕橫掃。
“呼！”萬千道火焰扭舞，陡然將整個夜空映照得奼紫嫣紅。
突然竄起的火苗掀起炙熱的氣浪，將十八口飛劍推撞開來，王平速度更快，“咻”，秋水劍當空一振筆直破開氣浪，登時氣浪迸飛光怪陸離，爆炸的力道猶如鐵牆瞬間擋住了去路，將兩人重重彈開。
王平一聲悶哼，急速螺旋，卸開大半數力道，但胸口處傳來的疼痛，讓他驚駭失神，像是受過巨錘敲打，孔暮也處境相似，身形微顫，默然不語。
明月當空，煙塵蒙蒙，一片寂靜。
一位乃是王長生寄託心血的劍冠傳人，一位被譽作劍閣百年來最天資卓絕的弟子，趙淺芸隨手一招，不僅擋住了他們聯手，還反挫兩人，這份修為當真驚人！
“真是不錯啊！”趙淺芸凝立半空，看似怯生生地拍着酥胸，但臉上卻波瀾不驚，聽不出來半分誇讚的語氣。
王平凝視着“趙淺芸”劍眉輕鎖，咦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閃過困惑之色。
孔暮長劍一橫，沉聲道：“閣下既有如此修為，也算當世高人，為何行次藏頭藏尾鼠輩之事。”
王平心中苦笑，瞄了眼孔暮，忖道：“這孔暮不通人情世故，怕是修劍修傻了，既然此人以邪術奪舍，定然不會露出真身，而且看她的意思，難道是想要除掉自己？”他靈光一閃，驀地想起了趙淺芸剛才說的話，心底又是一沉。
趙淺芸撐起紅傘，面無表情，分出目光瞧了瞧，最後看向王平，斜睥道：“今天已經讓我看了一場大戲，兩位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不過嘛，我也沒有時間在和你們周旋了，需要向二位借點東西，如何？”
王平灑落一笑，持劍遙指，輕輕道：“難道想借項上人頭。”
她搖了搖頭。
“那你要借什麼？不借人頭，那就好商量了。”王平大喇喇的走前幾步，笑嘻嘻問道。
趙淺芸嫣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冰冷，殺意盎然，只見她手掌一旋，那紅傘也隨之旋轉飄在空中，“我可不信你這壞蛋。”
“噗嗤”一道火箭從傘中離旋射出，驀地綻放出炫目難言的赤艷紅光，朝着王平當面閃電般襲來。
王平大吃一驚，施展御風術急電穿飛，從右側劃了個弧形朝趙淺芸衝去，與此同時，孔暮也踏風而來，駕着十九口飛劍，左側繞沖。
此刻周圍的溫度似乎上升了許多，彷彿處於火焰燃燒之中，就連夜空中吹來的風也變得燥熱無比。
王平深深呼吸，面色嚴肅，手指輕輕捏着寒水，灌注大股劍氣，怒喝一聲，寒水激射而出，羽箭般刺向了趙淺芸，同時凌空橫翻，身形如水幕蕩漾，折了三折，掠至她的身後持秋水劍猛然貫穿而去。
那紅傘“哧哧”連響，旋轉出道道紅光氣浪，朝外瘋狂翻湧。
赤光如巨潮拍打，寒水劍瞬間被阻滯，王平大喝一聲，調轉劍氣硬生生沖如那層層氣旋之中，緊握着秋水，如雷霆霹靂呼嘯刺來。
“當！”那紅傘悠蕩旋轉，嗡然擋住了秋水來路，一道紅光從劍傘相交處噴射而出。
王平腳下一踏，身形朝上疾竄，耳邊傳來了趙淺芸冰冷的聲音，“滾開。”他扭頭一笑，就見十數道飛劍帶着銳利可怖的劍氣宛如電矢瞬間射到。
趙淺芸終於皺了皺眉，沒有硬接，身條朝後一沉倏然避開了孔暮的凌厲劍陣，又猛地向上一拔抓住了紅傘。
“滾得好啊。”王平譏嘲一句，轉過劍鋒瞬息連劈，道道劍氣縱橫飛舞，尖銳破空。
趙淺芸翻身騰舞，收起傘蓋，又是一記橫掃，紅光紫氣五彩紛呈，那灼人熱浪剎那間衝破劍網，朝着王平當胸撞去，王平臉色一變，登時被震得五臟六腑痛絞一處，然後四腳朝天摔了下去。
那孔暮見狀反手一點，十八口飛劍倒轉而回，只是那趙淺芸少了一人的威脅，更顯從容，這次竟然避也不壁，橫過紅傘隨手撥了幾下，就見飛劍失去控制，紛紛灑落而下，沒入地面。
此時，王平躺在地上古怪一笑，手掌一壓。
一道輕煙倏然當空落下，閃動如水波蕩漾，在月光下望去彷彿星辰流雨墜落。
趙淺芸暗呼不妙，紅傘就欲上揚，孔暮身形一閃，立刻出現在她身前，同時也伸出了纏繞着劍氣的十九。
當是時，趙淺芸進退兩難，寒水劍從天而落，十九迎面直來。
那趙淺芸黑髮亂舞，紅傘一掃，神光電射，徑直打向十九。
她是想要先破開十九，再擋下寒水？
當下局面確實如此選擇更好，畢竟寒水劍帶來的威脅遠勝孔暮襲來的劍。
可真能事與願違？
果然，紅傘剛一觸及十九，當即停了下來。
王平哈哈一笑，得意道：“定住吧，看了一晚上還沒看明白？”
趙淺芸花容冷笑，滿不在乎地看向王平，然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王平暗呼糟糕，趕緊手指一合，寒水劍鋒一斜，貼着趙淺芸的後背堪堪落下。
一縷青絲飛揚灑落！
他立刻起身，破口大罵道：“你這婆娘無恥耍賴！”
趙淺芸鳳目一睜，臉上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