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猶未省，苦澀人間
銅棺葬天。
可是到了上古代之時，這世上便也再不見了這青銅天棺的蹤影，那就好象是自這上古以來，再沒有哪一位存在有那一份殊榮，能得這天棺葬身運屍了。
當然，曾經也有人懷疑過魔界出現的這口青銅棺，是不是就是那件傳說中的重器青銅天棺，畢竟這一口青銅棺在這魔界裏存世也極久遠。
就在這魔族的史料記載之中，此物似是自太古之初就已有了的。
有人作如此猜測，也就有人出手對這青銅棺進行了細緻探查。
而對這青銅棺進行檢查的，還是當年的魔王本人。
不獨是他，為了證實這一猜測的真假，當時對這青銅棺進行探查時，他還請來了其它界域的幾位德高望重，見識超凡的大能人物。
一來是藉著他們的眼光與見識幫自己掌一掌眼，二來嗎，最後不管這檢查的結果是或不是，也好借他們的口將結果傳播出去，熄了旁人對於此物的覬覦之心。
最後檢查自然得出了否定的結論。
真正的那口天棺，據有關史料記載，其外壁鐫刻着一副乾坤地理圖。同時在其內里，據說還有着一整篇的道文。而這些個東西，在這口青銅棺中根本就未曾見到。
而且幾位大能人物還以各種方法測試過這青銅棺中所蘊含的力量，明確感覺到，此棺雖然也算是一件不錯的寶物，可據其內里所擁有的力量來看，卻也只能算是普通，根本不象是皇權鍾那個級別的重寶。
既然不是傳說中的青銅天棺，那麼這件寶物便還老老實實地被當成了魔界王族大能們的背屍棺了。
青銅棺，背屍人，此時魔境中這個可憐的落拓少年，正瑟縮着自那槐樹下站起身來，慢慢直起了佝僂着腰背，一手攀着樹身，另一隻手，顫抖着盡量伸長，去勾取這大槐樹最低處枝杈上低垂着的樹葉。
在這裏，對於這可憐的背棺人來說，這些個勾得到的槐樹葉子，就是他保命的口糧。因為在這小小的魔境之中，看起來，除了這樹上的葉片之外，可就沒有別的東西能夠入口了。
至於那棺中人的屍體，或者對於他這樣幾乎僅剩下一些最低等的本能的人來說，若是餓得極了，未必不會將其當成食物。
只是可惜，或許在他眼中看來可以作為肉食，用來裹腹的那屍體，他卻是拿不到的，因為這青銅棺在封棺到開棺的這一段時間裏，那棺中的屍體便會在這大槐樹下那樹窠根洞之中化為烏有。
以樹葉作為食物來維持生命，這樣的生存境遇實在是艱難至極，可那樹葉卻也不是那麼易得的。
能夠生長在這魔境中的槐樹，不用想也能明白，那絕對不會是什麼普通的存在。
這老槐是一株道種仙植。
這樣級別的道種仙植，在除了人界之外的其它諸界之中也皆各有一株，也如這株槐樹一般，被種植在各界的靈境之中，以為行化氣運之用。
比如，在那天界靈境瑤池之中，便是一株萬壽金絲蟠桃樹。西天須彌山上，雷音寶剎之中亦有一株梵心菩提。而生長於魔境之中的這一株古槐自然也有其特定的名字，叫作枯心槐。
這樣級別的成熟體的寶木靈植，自有其通天偉力，不要說是一般人，便是這六界之中的大能強者，怕是想要碰觸到這般寶木本身都是極為困難，更不要說要自其上採摘些東西下來，只怕是第一時間便會被其弄死。
據說天界瑤池裏的那株蟠桃，每每到得果實成熟之時，便是那天帝天後想要得上一枚果子都得以等植的天寶珍材去換。比如九天息壤，五色土之類的東西。
這株枯心槐，既然與瑤池裏的那株蟠桃同階，自然也有着不下於它的偉力，又如何會讓人在自己身上摘了葉子去。
果然，就見這少年那髒兮兮的右手，眼看着就快要勾到低垂下來的幾枚樹葉時，就見在那葉面之上，忽然間便暴起了一道細微的黑色電光。只一瞬，那一道電光便延着少年的手指，躥入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啊”的一聲痛呼，被那電光擊中，想來於這少年來說應該極不好受，痛呼聲隨即便自他口中傳了出來。
同時他原本就顫抖的厲害的瘦弱身軀，這一刻竟是激烈的抽搐起來，整個人就那般橫飛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哦。”少年的整個人的身體因為痛苦而蜷縮成了一團，兩隻手緊緊地抱在懷裏，一頭蓬鬆的亂髮間，此時亦有着縷縷青煙裊裊騰起，就象是深林里升騰的晨霧一般。
此時若是這少年的身旁還有人在，便能夠聞到一股烤肉的香味。實在想不到，那看起來極其細微的一簇電花，作用在人身上時，竟然會有如此大威力。
嘶吼，抽搐，過了好長時間，身上這種極致的痛苦感覺才算緩緩退去。
此時的少年已經在不斷的嘶吼掙扎中幾乎消去了所有力氣，掙扎了半天都無法坐起身來。
只見着躺在地上的他，此時卻是緩緩放開了之前一直抱在懷裏的雙手。
之前的一路翻滾，嘶吼，掙扎，那怕是以頭蹌地來緩解身體裏傳來的極致痛感，少年卻是始終不曾放開懷裏抱着的雙手。
等到他此時將手緩緩鬆開，卻見在他那髒兮兮的右手的掌心之中，纂着的卻是三片如碧玉般翠綠晶瑩的樹葉。
很是木訥地，這少年費力地用顫抖着的雙手將那幾片樹葉塞進嘴裏，皺着眉頭緩緩咀嚼起來。
一下，兩下，隨着他的那動作，少年的身上竟然騰起了道道煙霞，同時人也從那種瑟縮，痴獃的狀態下變的精神起來。
一邊咀嚼，一邊緩緩爬起身來，將身體調整到盤坐的狀態，雙手緩緩抬起，捏了訣印搭在了膝頭，雙目微微瞌起。
此時的少年，雖然依舊是那一身髒兮兮的模樣，可這乍一看去，卻哪裏還有之前那種痴獃感覺。在那蓬亂的頭髮遮蓋之下，這一張年輕英俊的臉上洋溢出的竟是一派莊嚴寶相。
枯心槐上採下來的樹葉，作為食物被吞進腹中，其實那也是極不容易受用的，怕是其間將要遭受到的痛苦，比之之前受那黑色電弧襲擊所帶來的苦楚更要加深澈十倍，百倍，這一點，從此時少年的神情表現上就能夠看得出來。
暴起的青筋，自其胸口處起一路延伸，此時的少年，那脖子，手腳，不斷變的粗壯起來，不一時便不見了那佝僂瘦弱的模樣，而是變的如同一頭洪荒猛獸一般。
只是那渾身上下突顯出來的巨大張力，還有那一身上虯起如龍的根根青筋，卻讓人實在擔心，只怕他下一刻便會被內里急驟膨脹的力量，給嘭的一聲撐爆開來。
身體在短促的時間裏，發生如此強烈的巨大變化，那其間帶來的痛苦是如何可怕無須再問。
可是此時的少年的神態，卻哪裏有半點被這痛苦折磨的暴躁和衝動，甚至於，此時的他，就是那臉上的神色也不曾變的一變。
大概過了一刻左右的時間，少年身上的這種變化漸漸退去，又自變回之前那副瘦弱模樣，不過此時的他卻亦不似之前那般佝僂着身子。
腰背挺的極為筆直，同時，他那之前顯得痴獃迷茫的一對眼眸，此時已然湛湛然地聚起了兩道靈光。
“呵呵，你是一棵樹啊，還是級別如此之高的一株靈根，按着道理來講，不該會有屬於自己的靈智的呀。”
喃喃低語，自少年口中傳出，此時的他哪裏還是之前如行屍走肉一般模樣。
“不回答我，是了，你是沒有辦法回答我的。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就這般奇迹般的有了屬於自己的靈智，不過想來卻還是不曾擁有屬於自己的靈魂的，那又如何來回答我的問話呢？呵呵，我也真是傻了，怕是你能不能聽懂我的意思都還兩說呢。”
緩緩抬頭，目光柔和地望着那鬱鬱蔥蔥的古槐，少年一臉微笑地道。
“你或許真聽不懂呢，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的，雖然每日裏只在我吞下你的三片樹葉之後，我才可以獲得一時三刻的清明，這卻已經不防礙我將事情想的明白了。
我知道，雖然在得到三片葉子時你會降下的那一道黑雷，是你不得不給出的懲罰，其實你已經做到了最大限度的手下留情了，不然，怕是憑着我這一副孱弱的小身板，不得被你劈的個灰飛煙滅才怪。
還有啊，那每日裏的三片葉子，分明就是你送到我的手裏的。這事啊，當時或許因為我還處於那混沌的狀態中無法去想，等到清明時還是能夠想的明白的。當時的我呀，根本就還不曾碰觸到你的葉子呢。
或許說，若是沒有你的允許，怕是沒有人能夠真碰觸到你的葉子，甚至是你的身體吧。”
象是自言自語，少年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想要說的話。
“看看吧，這一塊地方。”少年緩緩轉頭望了一眼這處其實不大的魔境，搖頭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