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和我分手(六)
“阿姨,這管道老化了,得去買個新的。”溫則釗拆了舊的水管子給李瑩看,並跟她解釋着。
“那我去買。”李瑩忙解了圍裙。
溫則釗攔住她說:“還是我去吧,我開車去方便。”
溫則釗出去買零配件,陳瀟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和在廚房的李瑩好像是在兩個世界,她想了想,關了電視,也進了廚房。
“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陳瀟想要做點事情好讓氣氛緩和一些。
李瑩擺擺手說不用,也沒多少事情要做,陳瀟看她洗菜,切菜,忙着和面,手底下全是活。
“媽,為什麼要騙我?”陳瀟方才就想問這個問題,現在就剩她們母女兩個在家,她當然想要馬上了解整件事的因果。
李瑩手上和面的動作一滯,停了幾秒又開始慢慢揉着麵糰,回道:“我當時騙你是因為我想要離開H市,徹徹底底的,斷了和H市一切的聯繫,包括你。”
陳瀟不解,繼續問:“為什麼?”
“你爸死後我每天都飽受折磨,我腦海中不斷不斷幻想出他被人打死的樣子。這個噩夢我已經做了將近二十幾年,從我嫁給他那天就開始。
你知道作為一個警察家屬是多麼的難嗎?況且你爸還是緝毒警察,而且自從你出生之後我這個焦慮和擔憂越發的嚴重了,你爸爸那時工作忙,任務重,幾乎都是後半夜才回到家。
前半夜我根本就不敢睡,你在一旁哭哭鬧鬧,而我每天晚上都在擔心萬一一些喪心病狂的毒販找到我們了怎麼辦?綁架我們,拿我們的性命要挾你爸爸怎麼辦?
後來,我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有一次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有人綁了我,你爸爸為了救我差點搭進去半條命,那時你還小,我真怕我就這麼...”
李瑩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那次綁架的事件儘管過去了這麼多年,可如今再次被提起彷彿歷歷在目,恐懼和害怕的感覺又再次襲來。
她當時真的怕她自己就被綁匪撕票了,她怕當時年齡還不足兩歲的陳瀟沒人照顧,她怕的事情太多了,那是一種心理和生理上雙重壓力。
陳瀟不知道有這回事,家裏也沒人提及過,她只知道媽媽保護她保護的很好,不準晚歸,休息天不準隨意出門,不準這個那個。
她那時一度認為是李瑩太過緊張,管教得太過嚴格,陳瀟現在全都明白了媽媽的用意。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接受心理治療,可效果都不是很好。可能跟你爸爸後來做了緝毒隊大隊長有關,再加上你也瞞着我報了警校。
我一想到家裏以後會有兩個警察,我真的沒法再承受下去了。我感覺以後我會變得更加緊張,更加焦慮。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你爸爸的死訊,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整個H市好像都沒我的容身之處,我覺得處處是陷阱,處處是危險,我沒法在H市好好的生活,沒法跟人打交道,我看每個人都好像是壞人。
那段時間我真的好像瘋了一樣,一回到家我隱約還能看到你爸爸的影子,我看見他那套警服,我眼淚就止不住地流。
瀟瀟,你能明白我說的嗎?我就是...我就是活得太緊張了,我就是太膽小了,雖然我知道離開咱們那個家,離開你是我的不對,是我自私。可是我是個普通人,我也想好好的正常的過生活,過日子,不想每天膽戰心驚的。”
李瑩說完哭得更厲害了,說完這段話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由於情緒激動差點沒站完腳步,還好陳瀟手快及時扶住了她。
陳瀟不知道李瑩經歷過這麼多痛苦的日子,那種擔心,那種憂心忡忡的感覺她不是沒有體會過,前段時間溫則釗被綁架的時候她比誰都着急,她急得整夜整夜都合不上眼睛,人一天沒有救回來她一天安不了心。
而且後來綁匪讓她放棄調查手頭上的案子他們才會放人,陳瀟那一刻才知道原來這一切的陰謀都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是個警察,因為自己調查了不該查的案子,因為自己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她的職業生涯還有這麼長,但她又不想辭職,她太熱愛這份工作,她覺得自己也在做着父親未完成的事業,好像是父親的生命有了延續。
而且陳瀟不確定以後還會不會碰上這種綁匪以要挾家人性命來阻止她維護正義。
陳瀟心裏由生了一個念頭,只有和溫則釗分手才能保他一生周全,她不能讓歷史再重演。
“媽,我懂了。”
母女倆剛聊完天,溫則釗就回來了,他一走進廚房看見陳瀟的母親哭紅了眼睛,他又看了看陳瀟的臉色也不是太好,估計母女兩剛剛聊了些掏心窩子的話,他沒多說什麼,安安靜靜地在那裏安裝新買回來的水管。
“好了,應該是通了,阿姨您試試。”
李瑩抹了抹眼淚,走到水池旁,擰開水龍頭,水嘩嘩地流走了,她給溫則澤比了一個大拇指,誇讚道:“小溫你還真行,三兩下就給弄好了!”
三人吃了午飯,李瑩年紀大了吃完飯就有點犯困,她睡前將另外一間房收拾出來讓陳瀟和溫則釗好有個休息的地方。
陳瀟坐在床上發怔,溫則釗上完廁所后回來見她怔怔地坐在那裏出神,他剛剛就發現陳瀟的狀態不對,情緒低落,吃飯也沒什麼胃口。
溫則釗走過去蹲下,輕輕握住她的手,有些微微的涼,他將陳瀟冰涼的小手緊緊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柔聲問道:“怎麼了,瀟瀟?剛吃飯時就見你臉色有點難看,太累了還是哪裏不舒服?”
陳瀟將自己的手從溫則釗的手中抽離出來,她沒有什麼表情的回答道:“沒有,昨晚沒睡好而已。”
她其實還想多說一句,那就是和他說分手。
“那快睡一會兒吧,我也有點累了。”溫則釗正欲脫下身上的外套,卻聽到陳瀟冷冰冰的聲音又響起:“阿釗,我們分手吧。”
什麼?溫則釗心跳忽然停了一下,他沒有聽錯吧?分手?陳瀟剛剛說的是分手?
“瀟瀟,你累了,先休息一下再說。”他覺得陳瀟一定是累糊塗了才說了方才那樣的糊話。
“我說,我要和你分手。”陳瀟一字一頓道,她說的時候面無表情,但其實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根針直直地在戳着她的心尖。
溫則釗慌了,他不知道自己最近又做錯了什麼,還是她知道了趙海是他的父親,他很混亂,他不知道哪件事惹到了陳瀟,以至於讓她說出分手這句話。
“瀟瀟是不是我最近表現得不好?還是說我又做錯了什麼事情惹你生氣?你說出來我改,但求你別說分手。”溫則釗近乎卑微地說道。
陳瀟忍住快要落下的眼淚,憋着一股勁說:“我就是不想和你談下去了!我就是想分手!你哪哪兒做的都不好!你大男子主義!你...你煩人!”
溫則釗好像沒有什麼缺點可以讓她說,就連大男子主義也是她胡扯出來的,他根本就是個沒有缺點的人,他根本對自己就是十分的好。
“瀟瀟,你有什麼不開心,有什麼怨氣,有什麼不滿儘管打我罵我,我大男子主義我改!我煩人我會和你保持好距離!你提的意見,你提的要求,我全部都會滿足你,請你真的不要說分手這樣的話,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溫則釗單膝跪在地上,緊緊握住她的手,他剛才說話的聲音很顫抖,如鯁在喉,分手兩個字大概是這世界上最能傷他的話,而陳瀟也是這世界上最輕而易舉將他擊敗的人。
陳瀟聽他這麼一說,心裏又軟了下來,他分明沒做錯什麼,他分明就是個好好先生,他一點都不煩人,陳瀟甚至想要他就這麼24小時的黏着自己。
可她真的怕,怕溫則釗以後會再遭遇不測,好像媽媽說的那樣,每天提心弔膽的過日子,她想讓她的男孩這一生平平安安。
陳瀟一把推開他,抑制不住地說:“你為什麼就這麼死心眼?你能不能放過我!這世界上比我好的姑娘那麼多,你能不能去找找別人?別在我這一棵樹上弔死!”
她其實捨不得罵溫則釗,可事已至此她必須這麼說。
“我就是弔死也要在你這顆樹上弔死!”溫則釗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
陳瀟被他這一句話嗆住,她自個兒的嘴這麼笨根本不可能說得過溫則釗。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走還不行嗎?
心裏感覺到很憋屈的陳瀟徑直走出了房間的門,直接走了出去,只聽到“砰”一聲響,響聲驚醒了正在午休的李瑩。
她披了件衣服出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她剛就聽到他二人吵架的聲音,李瑩拉住正準備去追陳瀟的溫則釗問:“怎麼回事啊?小溫。”
即使情況緊急,溫則釗也耐着性子,寬慰她說沒什麼事,陳瀟鬧彆扭走了,他現在要去追。
“你快去追!這丫頭性格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