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消失殆盡
月禾來到長望門前,長望子弟排列一起,對面是黑壓壓擁擠討伐人群。
那些人正嘰喳叫喚長望交出牧卿。
長望門人站在文才旁邊,臨危不懼道:“你們單從外面風言風語就認定牧卿是毒魔,可有人真真正正見過他容貌?”
“有人見過,說是長望的子弟,放任子弟危害世間就是你們的做派嗎?”
“若是那些事為他所為我自會為親自處罰他,如果不是請你們則給我們家牧卿道歉,長望之事不需外人插手!”
“哼,我是沒親眼見過,可我門下子弟見到了。”將一人推出來惡狠狠道。
“哦?”
長望門人猛地一伸手,利用靈力將那個親眼見到毒魔的人吸過來。
“你做什麼?!想殺人滅口不成?!別忘了這裏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你的一舉一動。”
長望門人冷笑一聲,道:“我那子弟失蹤了好久,你說你見過他,能不能說一說他以前長什麼樣?”
此人結結巴巴害怕道:“他......他.....一頭白髮,喜愛穿紅衣。”
長望門人目光森然道:“我家牧卿一頭青絲,何來白髮之說?他在宗派期間一向身着素藍宗服,又怎麼會突然喜歡上紅衣,分明是胡說八道!各位前來長望就是為了誣陷我派之人嗎?”
見那人語塞說不出話來,道聽途說的言語,沒想到居然是錯的。
“你把他嚇的語無倫次,還在為其狡辯,今日要麼交出人要麼我們替你踏平這片地方!掘地三尺挖到他。”
長望門派雖然人數不多,可是里中寶物不少,找不到毒魔喝點湯水也好。
文才氣呼呼道:“師兄,別跟他們那麼多廢話,明明就是故意過來找茬的。”
長望門人厲聲呵斥道:“你懂什麼?帶着其他人下去,這裏有我。”
文才不服氣道:“師兄,分明是他尋事挑釁!”
長望門人火冒山丈道:“住口,我說的話你聽不明白嗎?!”
月禾穿過人群,站在最前端,冷冷環視一周,看着那些明面上是正義行事討伐毒魔,實際找借口滿足自己貪慾,忽然覺得可笑,開口道:“毒魔的確不在我們這,不過我知道他在哪,他在北邊的櫻子山上。”
此言一出,長望之人都目瞪口呆望着他,最不可能說出牧卿在哪的人偏偏說了。
“我怎麼知道你所言真假?”
月禾:“長望一直在這,若是找不到人大可再次回來。”
“他騙人!”人群里突兀大喊一聲,“他只是想拖時間為魔頭轉移地方!”
“沒錯,大家不要上了他的當,否則最後好來跑去什麼也逮不住!”
“......”
一群人賴着說什麼也不肯走。
“我以長望子弟身份保證,我跟着你們一起去,毒魔不在的話你們大可以將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月禾堅毅狠色道。
聽到他發聲如此堅決,不少人開始動搖。
“你們今日是來抓人的,可我長望的確沒有毒魔,如果你們繼續磨磨蹭蹭留在這不肯散,那麼一會過後你們要找的人可能就逃跑了,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
嘈嘈雜雜討論一會後,一人發聲道:“好,我們先去櫻子山,沒有過後回來找你們算賬!”
本來已經落定一事,不知誰說了一句話,將月禾所言擊潰。
“門人,要不我們把他交出來吧,為了一個人葬送長望不值得。”
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看向那個說話的人,月禾目帶殺氣,可以確定對方就是踏雲閣的人,殺千刀的叛徒!
沒有他那句話還可以繼續爭辯拖延時間,可這人一出口就定局了。
好計策!
感到烏雲般重山壓頭,說話人吞了吞口水,往後退一步,訕訕道:“我也是為了長望着想,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魔頭付出那麼大代價。”
“呵,你長望中人都說了,門人還要繼續袒護他嗎?差點被你們耍了。”
“不知哪位好手段提前收買了我長望中人?我想看看是誰那麼厲害。”長望門人提高聲音怒吼怪氣道,“既然他那麼崇拜你就將他送與你好了。”
“怎麼?堂堂宗派門人連承認私藏罪犯都不敢承認了?”
“一,牧卿絕非那等人。二,我們沒有私藏,欲加之罪我等不能接受。”長望門人氣場全開,頃刻間靈壓加大。
前面幾排人受到靈壓壓迫,臉色白了一層。
的確,長望人再少也不少普通等閑之輩。
“門人,不要隱瞞了,遲早會暴露的,不如乾脆交出去,保留長望一線生機。”
“你到底胡說什麼?!”文才震怒之下竟然一劍過去了解了他的命。
外面的人說什麼也不信長望沒有私藏牧卿,當下以為對方想要獨佔異月島,紛紛亮出兵器衝上前。
長望個人再能耐也抵擋不了眾人怒和慾望。
戰亂之際,不知誰掉落了一樣東西,一個紫色花骨朵狀的玉小瓶子。
小瓶子滾落,被多人踢來踢去,最後瓶口鬆動,流出一縷白色氣體。
文才被人從背後一拳打中,猛吐一口鮮血,而後不可置信閉上眼睛倒在地上,身上全是淤血,有他的也有他人的。
耳邊全是刀劍聲音,月禾橫刀一劈,屠殺一個外人。
剛殺完一波另一波就跟着上來,完全支撐不住。
一個人手中凝氣,嘴角勾起一絲詭笑,二話不說一拳朝月禾後背打過去。
月禾一轉頭,早已精疲力竭的他眼睜睜看着拳氣迎面飛來。
難道就這樣死了嗎?真不甘心,先生和澪言的仇還未報......
忽然一道白光閃現,生生抵擋了拳風。
月禾愣了一下,恍惚間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澪言半透明的靈魂張開雙臂,用身體擋下重擊。
“澪言......”月禾先是錯愕,而後是悲愴,難以忍受的心痛宛如一個炸彈將他炸的體無完膚,眼眸蒙上水汽。
澪言轉回頭,笑了笑道:“月禾,好好活下去,不必牽挂我。”
半透明靈魂在他眼前泯沒成星光點點融化在空氣中。
“不要!”月禾撕心裂肺哭喊道,踉蹌上前一步試圖抓住她身影,抓了一把空,晶瑩淚水沿臉頰流下。
抓緊手,抬起赤紅眼眸一拳打飛剛剛出拳之人。
靈魂被擊碎的結果——魂飛魄散。
從此,這世間再也沒有一個叫澪言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禾瘋魔地砍殺他身邊每一個擁擠上來的敵人,麻木地揮劍,一道道滾燙鮮血濺在他衣服上。
一身白衣生生染成鮮紅色。
遠處一個本來參與戰鬥的人退至一旁環手抱胸,嘴帶戲耍笑意,原本只是打算看戲,結果看到澪言靈魂出現,驀然怔住,笑容凝固,然後摸了摸袖口,臉色倏地變白,蒙上慘淡淡灰色。
瓶子掉了?!
心中打翻五味瓶,難受和苦澀揉雜。
甩甩腦袋,摒棄不快心情,袖子下五指玩弄紅玉。
快了,就快了。
大部分厲害領頭人專門挑長望門人擊打,因為在這裏他最厲害,只要把他滅了其餘的人不足為懼。
牧卿趕到之際,正巧看見十幾把長劍同時刺穿長望門人胸膛。
腳尖一點,快速飛過去。
舉劍刺穿長望門人的人感到頭頂一陣陰影,於是往上看,還未來得及看清是什麼就被一道強勁力量彈開了,各自向後飛出去,重重摔地,緊接着吐出一口黑紫色濃血。
氣絕命斷。
牧卿下落扶着長望門人,其身上全是刀劍刺出來的傷口,手足無措痛心道:“師父,師父,你醒醒,我帶你去療傷。”
長望門人強撐最後一口氣道:“我從未怪過你,只怪世人太貪心。”
接着手無力下垂,被宣告生命結束。
牧卿低着頭咬下嘴唇,太過用力,咬破皮膚滲出鮮血。
血流成河,長望只剩下月禾以及兩個子弟還在頑強抵抗。
將他們附近人擊退,從天空上緩緩下落。
一雙深幽不見地的眸子橫掃對面。
“總算肯出現了,趕緊交出異月島鑰匙!”
“想要鑰匙你們還不夠格。”牧卿眼神銳利地環視他們一圈,最後定格在某個明顯看戲不插手的人身上。
對方黑袍,臉上赫然一道可怕傷疤,將他臉一分為二。
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張臉。
緩緩抬手指着他冷冷道:“我已經將東西給他了,要找什麼變找他,晚一步我可不敢保證最後登島人是誰。”
瞬間,一道道如狼似虎目光落在他身上,全部閃爍明亮垂涎光芒,猶如餓狼見到肥肉,恨不得立馬撲上去。
踏雲閣閣主倒也不氣,輕輕一笑,陰森森,轉手拋動紅玉,邪氣挑釁道:“有本事就過來拿吧。”
說罷,狠狠一跺腳,同時收回紅玉,嘴巴念咒語。
腳下顫動,似發生地震,幾乎所有人都在搖晃。
道道紅光從屍體出來直接灌入踏雲閣閣主身上,頓時狂風大作,風沙眯眼,腳下又是晃蕩不穩之地。
瘋狂加身,渾身從紅染缸出來似的,詭異無比,沉重壓迫鋪天蓋地翻湧散開。
戾氣環繞他周身,與其靈氣融為一體。
山體分裂出現無數裂口,有人正好踩在裂口線上,整個人直接失去平衡落入低下深口。
山成了張開血盆大口等吃的饕餮,吞噬掉出深口的活人以及屍體。
凄厲慘叫連連,刺激耳膜。
“等我上島之後一定會好好感謝你們,哈哈哈哈哈哈!”踏雲閣閣主得意望着一切狂妄道。
牧卿蹙眉凝望對方,隨後來到月禾身邊,附在在耳邊說了幾句后踩了一腳騰空上飛,整個人漂浮在空中與踏雲閣閣主對視。
踏雲閣閣主輕淡輕蔑地看着他,道:“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阻止不了我!”
說罷,一拳打出去。
速度之快,牧卿來不及躲藏,生生抗下一招,身子似斷線風箏掉落。
落在半跪半蹲着,大口喘息。
衣服下,胸膛多了一道紅印,他一呼吸便引來裂痛。
嘴唇泛白,眉梢掛倦。
“強弩之末罷了。”踏雲閣閣主諷刺道,“天下唯我獨尊!”
牧卿捂着胸口乾咳一聲,然後站立好默念咒語,從他周身生出無數條淡藍色光線,光線宛如絲線沖向踏雲閣閣主。
在光線靠近之際,踏雲閣閣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束縛感,正在抑制他靈力運轉,不由得大駭,面露驚恐。
“這是什麼?!”
“能讓你消停的東西。”
自從上回有人通過此法打開異月島之後安家便耗費大量心思精力研究製造出一盞燈,名為水魄靈,用來囚禁罪惡之人,用在情況緊急情況下。
“做夢!!!”
踏雲閣憋足氣,試圖衝破身上束縛,手上紅玉靈光大現,隱有動身掙脫的跡象。
月禾一邊在震動的地面上保持平衡,一邊緊緊注視對面專心控制燈盞,額頭滲出縝密汗水。
燈盞原本平穩漂浮在空中,受到踏雲閣閣主的靈氣反震而搖晃不停。
牧卿瞥一眼月禾,然後突然近身踏雲閣閣主,趁他還沒擺脫時一把抓住對方兩肩膀,用力一提往上升。
月禾按照牧卿所言施法,一個藍色氣泡狀圓球包裹對面兩人身影,猶如一牢籠覆蓋他們身體。
氣泡將裏面和外界隔絕,緩緩飛向上空的陣法。
踏雲閣閣主意識到牧卿想做什麼時候,全身血液凝固凍僵,不可置信驚駭道:“你該不會要和我同歸於盡吧,你瘋了?!!!”
即便不知此陣法是什麼,可當那股異常靈氣困鎖自身時切身體會到一種無盡恐懼絕望,遠看不到頭的絕望。
牧卿淡淡道:“忘了和你說一聲,這是無間獄,進了裏面就絕無出頭之日,日復一日享受萬般痛苦滋味,直到.....靈魂殆盡。”
踏雲閣閣主使勁扭動身軀,瞪大恐懼眼睛道:“我才不要和你這瘋子一起,我還要去異月島!!!”
牧卿冷冷一笑:“這可由不得你。”
氣泡像雨水落入湖面一樣進入上方陣法,挑撥起陣陣漣漪,最後一切重歸於靜。
白光乍現,陣法消失。
由於氣泡阻隔,月禾並未聽清二人對話,牧卿用自己身影擋住踏雲閣閣主。
最後一刻,牧卿回頭對月禾對動了動嘴巴。
水魄燈閃動幾下便熄滅了,掉在他手裏,傳來冰涼觸感。
看了看手中燈盞又仰頭注視上空,那裏已然沒有藍光陣法,失神好久才意識到什麼,牧卿剛剛說的是:好好活下去。
發瘋地輸入靈力喚醒水魄燈,得到的只有死沉安靜。
雙膝無力跪倒,雙目慘淡失去高光,面色僵硬如同死人。
騙子!
全是假的,他明明說燈可以困住踏雲閣閣主,等困住此人以後往燈裏面輸入靈力他就會出來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沒有出來。
我什麼都沒了,先生沒了,澪言沒了,師父沒了,師叔沒了,長望沒了,最後連你也沒了......
悲到極致反而是可怕平靜。
都叫我好好活下去,可你們倒是不要拋棄我留我一個人啊,我一個人怎麼好好活下去,你們告訴我啊。
回答我啊......
自從長望一戰之後,此事在很多人心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紅玉隨着踏雲閣閣主的消失而消失。
一身着修長黑衣的人路過一亭子,突然一酒罈子飛出來差點砸到他。
心生不悅,提劍去找扔壇人理論。
一進入涼亭便聞到一股濃重酒味,一人懶懶散散躺在地上,身旁全是七倒八歪的空罈子。
黑衣人皺了皺鼻子,用劍鞘端捅着地面失態醉酒人,不滿道:“喂,醒醒,隨意亂扔東西成何體統。”
月禾開眼裂開一縫隙,見一黑衣人從上俯視他,視線逐漸清晰,是一個俊朗丰神的年輕男子,不客氣地一把拍掉戳他身體的長劍,生氣道:“滾,別來煩老子!”
“我說你這人怎麼那麼無理?講不講道理?”
“我就是道理,有本事你打我啊,打不過我就是道理。”
月禾翻身起來,酒氣熏天,抽出長劍便出手。
黑衣人一邊接招一邊罵道:“神經病!”
兩人不分上下,打到晚上,最後雙雙精疲力竭躺在草地上。
黑衣人:“你喝那麼多酒幹什麼?”
月禾:“有點心情不好。”
黑衣人:“你這叫有點?”
月禾:“我這幾個月都是渾渾噩噩過來的,今天和你打一架之後舒適不少,多謝。”
黑衣人翻白眼道:“遇上你算我倒霉。”
月禾:“遠牧悠悠笛聲來,爾卿然然斜陽還。隱月銀光誦豐年,禾田鳴蛙奏鄉音。我叫月禾。”
“頭一回見人念完一整首詩介紹自己的。”黑衣人無語道,“蜻風,蜻蜓的蜻,微風的風。”
......
是夜,玄牧卿徹夜不眠,以前的事情浮現。
林稚缺失的一魄和以前有沒有關係,無聊沒事便喜歡看看安之易以前收藏的書籍。
正打開一本書時,一東西從裏面滑落。
“嗯?”
他拿起來看了下,是一張長相奇特的樹葉,通身銀白色,即使過了幾百年還是和剛從樹上摘下來一樣新鮮生脆,應該是安之易偶然拾到順手夾在書中吧。
轉動葉片,定定打量它。
隨後翻閱安之易留下的書籍。
書上記載,銀白色的葉子生長於東遠洋深海的落晨當中,極其難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