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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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卿徹夜不眠照顧安之易,眼皮底下泛黑。

這天,他一從房間裏出來就看見庭院裏一個人背對他站着,立即摸向腰身,手握劍柄警惕道:“你是誰?!”

那人悠悠回身,一道嚇人傷疤從左上往下斜,幾乎要把一張臉一分為二,扯着粗啞陰聲道:“怎麼?前陣子剛折煞了我一名人,今天就不認識我了?”

“流雲火球咒?!原來那天就是你!”牧卿擰眉火氣大漲,怒不可遏抽劍橫劈一道狠厲劍氣,迅速掃過對方。

刀疤人腳尖一點,凌空飛上對面屋瓦上,冷冷俯視下方,語氣里儘是嘲諷意味:“也不過如此,和你身後屋裏的人相比簡直是三腳貓功夫。”

“哼。”牧卿冷笑一聲,一掌拍在劍柄頭部上,長劍疾風出行,生了意識一般與刀疤人撕扯做一團。

空中刀刃相見,不時出現火花,刀疤人被打到地上。

隨後手掌積蓄力氣,與劍尖相抵,兩股力量水火不容,他用力往前一推,長劍被擊退甩出去,同時一把匕首從他冷不防手臂穿過,胳膊胳膊衣服漫出紅色液體。

牧卿凌空旋轉一把接住長劍,抬眸迸發強烈殺意,森寒道:“滋味如何?”

刀疤人臉色微變:“匕首有毒?!”

不愧是一家人,怎麼都喜歡暗戳戳給人下毒!

牧卿面色僵冷道:“你欠先生的債我自會替他討回來。”

偏轉劍側,陽光下反射出的陽光異常陰寒,堪比冷冬寒芒。

快步上前,激烈打鬥音持續好久。

最終,牧卿被一掌擊中左肩,連退好幾步,穩了穩身,不服氣看着來人,正打算提劍再做拼搏。

刀疤人眯眼陰鷙道:“我今日前來並非尋釁挑事。其實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可以救好安之易,鹿角霖,生長於萬毒谷中心。”

牧卿挑眉冷道:“你覺得我會信?”

刀疤男:“信不信由你,安之易的命在你手中,你若想放棄也可。”

說罷轉身走出外門,牧卿靜默一會噴出一口紅血,單膝重重跪地,所幸有長劍撐着身子,眸子發紅死死盯着對方遠去的方向。

經過方才交手,已經知道自己實力不及刀疤人,早以受了重傷,愣是強裝出一副無事人模樣。

就是不甘心,那個害的安之易的人居然就那麼走了。

輕咳幾聲。

月禾趕過來第一眼看見牧卿時嚇了一跳,眼前這個氣色極差,萎靡不振且渾身散發頹廢的人真的是他認識的那人人嗎?驚愕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牧卿無力抬眸,黯淡無神:“我找到先生了。”

月禾先是驚喜後轉變為嚴肅,問道:“先生現在在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牧卿無力指着房間道:“在裏面。”

澪言走了幾步,回頭擔心地看了一眼牧卿落寂背影,然後抬腿走進去。

房內充斥一股藥味,床上人物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紙一般慘白。

月禾緩緩坐在床邊紅了一雙眼,繞是他再不懂醫術也能看出來安之易此刻病入膏肓,泣不成聲,明明多年未見淚珠的人愣是變成三四歲容易哭鬧的淚珠。

先生,你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嗎?我也聽進去了,一直牢記你的話,就算摔了傷了,哪怕再疼再痛也不會發出一聲輕哼,可我沒想到刀子割在心上會是那麼痛,痛到沒法承受。

設想過很多場景,我們再次相遇的場面,你你招手我便飛撲過去,和以前一樣,可為什麼唯獨是我最不喜歡也從沒想過的場景......

澪言默默站在他身後,能體會月禾此時刻骨悲慟。

四人,一人站在門外,一人躺在床上,一人坐在床邊,一人站在房內。

靜默無聲。

壓抑悲傷壓在心頭,恍如一座沉山,叫人無法呼吸,呼出的每一口氣都牽動傷口,無情撕扯皮肉。

半晌,月禾才不舍離開房間,知曉安之易病情肯定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否則牧卿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目睹對方不辭辛苦勞累,爬山涉水只為尋回一人。

現如今尋回了人,然而人卻......

走到門口,拍了拍牧卿肩膀,挪步到他身邊,一同目光空洞目視庭院。

牧卿半垂眼瞼看眼月禾又轉回頭。

無言沉聲半天。

牧卿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酸澀道:“我不知道我以前學的醫術都學到哪了?連自己的先生都救不了,我還算什麼醫師。”

月禾第一次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學習醫術,若是當初沒那麼貪玩說不定今天就能免除一場悲劇,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葯吃,時間也不可能倒流,道:“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

牧卿:“月禾,你先把先生帶回長望,我還有別的事要辦。”

月禾頓起疑心:“你要去哪?”

牧卿:“找能救先生的方法。”

月禾咬牙切齒道:“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誰把他害成這副模樣,我拼了這條命也要找他們討回來!”

牧卿:“靜蘇遭遇病疾,先生原本易容和我一起,後來為了救靜蘇城民才不惜損耗自身煉製熏香而陷入重度昏迷。”

“......”月禾語塞,敲敲腦袋:“先生失蹤的幾年都去幹了什麼?”

總不能去找靜蘇人拚命吧。

牧卿:“我也不知,幫我好好照顧先生。”

月禾不樂意道:“什麼叫幫,說的好像只是你一個人的先生一樣,對了,師父好像也說他會過來一趟,後天應該就到了。”

牧卿:“嗯?師父繁忙,怎麼還有空千里迢迢趕來靜蘇?”

月禾:“回牯病千年不見一回,他怕是某些有心人所為。”

牧卿:“也好,有師父在我也放心多了。”

月禾:“你何時離程?”

牧卿:“等師父過來以後就動身。”

月禾自責道:“你一直在外尋覓先生身影,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現在又要去找治療之葯。要是我以前沒偷懶該有多好,就不用你再繼續奔波了。”

牧卿:“我心甘情願。”

“你們倆個在聊什麼呢?”

清揚聲音傳來,一道白衣飄飄仙士從空中降落,站在庭院之中。

仙風道骨,盡得超然高道。

“師父。”

“師父。”

兩人同時作揖。

長望門人一見二人突然愣了一下,奇怪道:“你們倆這是怎麼了?”

牧卿臉色極差,疲倦勾勒,悲情渲染。月禾則兩眼通紅,鼻頭點上一點暈紅。

印象中兩人就算遇到什麼大事都是安定自若做派,何曾如此失態過。

“我沒事。”

“我沒事。”

同時異口同聲回答。

長望門人:“和之易有關?”

月禾納悶道:“師父怎麼一看就看出來了?”

長望門人:“除了之易,誰有本事叫你們那麼狼狽,之易呢?是不是有他消息了?”

月禾低眉嘆氣道:“先生重度昏迷,脈搏跡象微弱。”

長望門人急忙問道:“他人呢?”

月禾:“就在裏面。”

長望門人急匆匆步入房間,見澪言坐在床邊小凳子上,於是放慢腳步走近,擰皺眉頭俯視安之易:“短短几年再見面,你就......”

後面言語哽在喉嚨吐不出來。

澪言抬頭看着長望門人,落寞而消沉,俏麗峨黛無力下揚,道:“二伯,安叔叔人那麼好,為什麼還會遭遇此劫,明明都說好人有好報的。”

長望門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邊抓着安之易手腕邊回道:“小丫頭,事情還沒完全定下,皺什麼眉頭,若是你安叔叔看到豈不是嘲笑你苦瓜臉?”

澪言無精打采道:“他要是能醒來,想嘲笑我多少年都可以。”

月禾不知什麼時候也跟進來了,從背後輕輕摸了摸澪言頭髮。

長望門人:“之易本就受了很重內傷,後來強行運靈力受到反噬,傷上加傷才陷入昏迷中。”

牧卿:“師父有沒有其他辦法救治?”

長望門人看了眼他欲言又止,牧卿立即明白他意思,對月禾道:“月禾,你和澪言遠赴而來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他本就不想讓月禾知道太多,先生於他而言很重要,對月禾來說又何曾不是。

忽然明白一件事,不是知道越多越好,知道越多負擔越多。

安之易為了讓他日後平平安安活下去選擇了避而不見。

一個漩渦,有兩個人陷足就可以了,月禾有妻子,以後還會有孩子,不該捲入踏雲閣一事。

他隨時可以拿命和對方硬碰硬,月禾不可以。

月禾點頭:“嗯。”

隨後扶着澪言離開,留下兩人。

長望門人凝眉道:“之易是不是和什麼牽扯而上了?”

牧卿:“師父可曾聽過踏雲閣這個名字?”

長望門人臉色一變,驚愕道:“踏雲閣?!怪不得之易受此重傷。”

牧卿:“踏雲閣是個什麼地方?”

長望門人:“神出鬼沒的組織,我也僅僅聽聞過他們零星消息,之易就是被他們所害?””

牧卿:“嗯。”

長望門人:“你想找他們為之易報仇?”

牧卿:“遲早的事。”

長望門人深深看着牧卿,複雜道:“踏雲閣可能比你遇到過的所有事情都要棘手。”

牧卿:“那又如何,不撞一撞我又怎知牆不會破?”

長望門人無奈擺擺手道:“你心意已決,我沒法攔你。以前是,這回是,將來也是。”

牧卿:“麻煩師父以後多幫我照顧我家先生。”

一大清早,天際才有破曉跡象,薄霧未消,靜蘇被靜謐蓋着,寂靜無比,街道人家門前橘紅燈籠發出暗淡光暈。

長街上,一人匆匆離行,穿過大街走出城門。

牧卿回首再看一眼高城。

先生,再見。

月禾,再見。

澪言,再見。

師父,再見。

你們多保重......

躺在床上的人手指頭動了動,睫毛猶似蝴蝶震翅微微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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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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