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龍鳳荊襄起，麒麟鹿門來

諸葛羽深深後悔着剛才的衝動之舉，他一時間卻是忘記了一件事，這個時候的孫策，是連曹操都深覺難以應付的人，雖然不受江東士族的優待，但是龐小鳥想來便是看重了這一點。wenXuemi.Com

話已出口，想要收回來卻是不可能了。

他一直都深信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雖是圖謀着士人名聲，但不過十二歲稚齡，聰明伶俐即可，對於這個時代太過激進的想法他從來是深藏在心裏。

“孫伯符禮賢下士，重賢任能，統兵有方，是為明主。但恐江東之地非孫伯符所能有，故而龐兄出仕一事斷不可行。”

不過龐小鳥這個人恃才傲物，不表現出一點先見之明的話，想拉近關係，只怕難了。諸葛羽只好咬咬牙，決定爆料一次天機，一次的話想必沒有太大的問題。

龐統卻是搖搖頭，啞然失笑，道：“諸葛小弟此言差矣！孫伯符所慮者，袁術、劉勛、華歆寥寥數人而已。袁術鼠目寸光，眾怒難消，命不長久；劉勛驕慢無謀，上下離心，不足為慮；華歆素有高士之風，不謀軍事，可謂囊中之物。我料孫伯符數年內便可掃蕩江南，稱霸一方。何來未能有江東之言？”

龐小鳥隻言片語便理清事實，果然不是虛名，諸葛羽心裏暗贊不已，道：“江東世家豪門林立，士族勢力龐大，孫家本江東寒門出身，兼之孫文台、孫伯符俱為武人出身，多為江東士族所鄙薄，此其一；孫伯符視劉鎮南為世仇，江東一地未安，便已多次進兵江夏，因私廢公，此其二；久聞江東四姓，陸、顧、朱、張，昔日孫伯符以袁術命，兵臨廬江，以致陸家族人死傷過半，而今佔據江東半部，又多有欺壓世家之舉，矛盾激化，實難調和，此其三。有此三點，試問孫伯符統領江東，何其難也？”

“我料孫伯符三年內必死於小人之手！”

“噹啷……”

龐統一臉震驚看着他，這最後一句斷人生死的話，太過驚世駭俗，就是諸葛亮也不由得驚訝。

不過雖是石破天驚的言論，但有着前面三點做依據，卻並非無稽之談，孫策若是當真……

龐統凝起粗粗的眉毛，心思不禁動搖起來。

孫策任知用能，為人剛正不阿，於民秋毫無犯，深得部下和民眾的擁戴，而且手下謀士並不多見，正是效命麾下的絕佳對象。

但同樣的，脾氣急躁，處事輕率也是出了名的。興平二年間，孫策率軍攻打劉繇，身為統帥，竟是帶領數人輕騎闖入敵營附近，雖是流傳出來，世人都贊其勇武，但其急躁輕率的脾性也是可見一斑。

這樣的人做起事來卻往往被那些世家大族掣肘，自然會被激起脾氣來了，以致造成激烈的衝突，這點倒是不奇怪。況且，在他看來，新興勢力和固有階層一開始會產生矛盾，這種事是很正常的。

至於出現領導者身亡，或許會有可能，但是三年內一定會死，他斷斷不會相信。

不過這幾年內衝突也不可能平息，過早加入的話，一但被捲入漩渦中，只怕是難以脫身。

看來只有緩緩了。

過了半晌，龐統方才嘆了口氣，對諸葛羽長揖道：“諸葛小兄之言有理有據，統頓有所悟，當安心學習數年，駐足以觀天下之勢。”

龐統的稱呼從小弟到小兄，顯然是對諸葛羽看重了不少。

諸葛羽忙還禮道：“小子學識不豐，片面之言，龐兄過譽了。”

能夠和龐小鳥拉近關係，確實值得高興，但他心裏還是覺得相當遺憾，顯然孫策早亡這種事太過離奇，龐小鳥並沒有相信，並沒有放棄出仕孫家的打算。

他是很想把龐小鳥拉攏到劉備集團的。

諸葛亮政治上擅於發展經濟，鞏固人心，調和利益階層的矛盾；外交上手段高明，言辭犀利；軍略上大局部署出眾，可謂全能之才。但論到識人之明和局部戰役的指揮判斷，龐小鳥卻是勝過一籌。諸葛亮或者更勝任丞相出力內政，但龐小鳥卻絕對是軍事奇才，軍師的不二人選。

龐小鳥出仕江東后，最大的錯誤就是做了周瑜手下。龐小鳥恃才傲物，放蕩不羈，面對周瑜言辭間，也絕對不會有太多的恭謹和尊敬。

周瑜為人性度恢廓，雅量高致，重視有才華的人，自然不會有所介懷，可惜的是，東吳的老大不是周瑜而是孫權。

想想看，孫權待周瑜都是十分尊敬，龐小鳥卻言行出軌，自然會被孫權看不上眼了，最後不得不黯然離開東吳，改投劉備。

只是現在的情況是，他出現之後，歷史軌跡發生了些許變化，蝴蝶效應的威力多大，他心中實在沒底，要是龐小鳥出仕江東反而大受重用，其他的不說，單單是日後多了這麼一個勁敵，都足夠讓人頭疼。

想到這裏，諸葛羽不禁看了眼諸葛亮，卻見他似乎不為所動，依然面色如常，和龐小鳥輕聲交談，頓時暗中納悶，難道他現在還沒有做出決定？

庭院外，龐德公和黃承彥正對弈搏殺，而司馬徽則微笑着在一旁品茶觀看。

龐德公黑子落盤，黃承彥一看位置，頓時笑道：“德公老則老矣，依然鋒芒畢露，當真不懼為人所嫉恨？適才已是棄長龍提我一子，此時又要故技重施，當真不怕我惱羞成怒，吞掉你這條長龍？

龐德公抿了口茶，笑道：“承偐說笑了，此二子俱不足以定勝負，乃盤外之子，若是你為此而妄圖讓這條長龍崩潰，即便成功亦是得不償失。況且你佈局雖久，卻尚未明朗紮實，這條長龍走勢尚佳，即便你想動手，只怕亦是力有未逮。”

司馬徽笑了笑，道：“劉景升雖是狹隘之人，但懦弱多疑，自是無此魄力。但蔡德珪之流卻非善類，大局穩定只怕不是此等人所願。此次賢侄雖暫棄出仕江東之意，但只怕日後亦會有此一行，到時這些人若是藉機攛唆劉景升發難，再加上當年德公堅拒出仕之事，只怕麻煩不小。”

龐德公早年隱居在襄陽南方的硯山，才名遠播卻無意仕途。劉表初到荊州之時，數次派人懇請他出仕，都被他拒絕。

龐家在荊州是數得上名號的世家，龐德公雖然隱居山野，不理俗事，但畢竟是德高望重，有着影響龐家的能力，初到荊州的劉表急於得到他的支持，打開局面，便親自進山邀請。

龐德公卻是看不上他，斷然拒絕。

本來這件事倒也無可厚非，但是劉表現在已經掌握大權，龐統又是龐德公傾力培養的優秀人才，一但投向了他的仇敵孫策，新仇舊恨，局面無法意料。

“無妨。”龐德公並不擔心，神色平靜，道：“劉景升傾注一生心血在治理荊州，斷然不會同意世家之間的爭鬥導致內亂。況且天下戰亂紛起，荊州亦是不可能置身世外，倘若戰火一起，宵小之徒自顧尚且不暇，自是不會有餘力旁生是非。”

“我等老朽之輩，隱居山林，平淡餘生，不能在這亂世中保一方安樂，已是失德之舉，有負生平所學。青年一輩，有宏圖偉業之志，我等自當全力支持，豈能阻攔？”

“亂世之民如螻蟻，俱是天時不待人。劉景升空有治世之能，卻無雄略之才，可悲，可嘆！”

黃承彥笑道：“德公何須如此多愁善感？我等雖老則老矣，但尚是耳聰目明，亦尚有一份力量。”

“我觀此屋內三人，俱可為當世英才，德公素有識人之明，何不評述幾句？”

司馬徽訝異道：“承偐之意，恐為時尚早？”

黃承彥眯着眼，道：“非如是，實難為也。”

龐德公忽然笑道：“承偐之意，我已明了。”

司馬徽想了想，也笑道：“**之美，亦是德公善緣。只是閑侄若多有才名在外，豈非多加紛擾？”

龐德公在荊襄士林中威望極高，能夠得到他的好評併流傳出去，對於士人的名聲影響力十分巨大。

司馬徽本為潁川人士，起初定居襄陽並不為荊襄士族看重，龐德公便贈送他“水鏡先生”的名號，不過幾年的時間，現在他已經隱然是荊襄士族的領袖代表之一，雖然這主要是他有着真才實學的緣故，但是龐德公的威望可見一斑。

“無妨無妨。”龐德公哈哈大笑，道：“此番既是成全承偐之美事，便是大難臨頭，他敢不儘力相助？”

“容我細想一番。”

龐德公沉吟良久，道：“既是三人同在，便一併評價一番，日後亦可省下幾分力氣。”

“諸葛亮德才兼備，性情高雅，有匡扶天下之志，如吉龍，他日吞風吐霧，興雲降雨，澤被蒼生，當為卧龍。”

“龐統才思機敏，眼光獨到，志向高遠，如祥鳳，他日翱翔九天之上，清鳴雲霧之巔，俯瞰九州大地，當為鳳雛。”

“諸葛羽心思細膩，輕靈明秀，璞玉未琢，如麒麟，他日傳播仁德，教誨世人，名滿華夏，當為玉麟。”

“龍鳳荊襄起，麒麟鹿門來。”

隨着“玉麟”之名的出現，諸葛羽正式走上了東漢末年的政治舞台，踏上了爾虞我詐，刀光血影，殘酷的亂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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