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金秋
太后一步一步的往李嬤嬤的床邊走去，她手中的茶盞也隨着步伐一晃一晃的，一路上都灑上了茶水。
李嬤嬤聽到了太后的腳步聲便越發的緊閉了眼睛，雙手也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了。
太後站到了李嬤嬤的身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茶盞，發現還剩一點點茶之後便對着李嬤嬤的臉一點一點的滴了下去。
一滴，兩滴。李嬤嬤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傳來了濕濕而又溫溫的觸感。
“奴婢見過太後娘娘。”
李嬤嬤抿了抿嘴唇，張開了眼睛，艱難的用手撐起了自己的身子，強顏歡笑的對太后說到。
太后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將手臂挪到了一邊，下一秒她手中的茶杯便應聲而落。
太后的腳邊撒滿了茶盞的碎片，而李嬤嬤的臉上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好好的休息吧。”
太后說罷便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露出了笑容。
說完太后便拂了拂袖子，轉身離去了。
“奴婢恭送太後娘娘。”
留下的李嬤嬤見太後走遠之後便重重的傳了幾口粗氣，拿出了自己另外一隻手中的紙條。
“李氏二人已就近掩埋。”
李嬤嬤就那樣看着紙條上的幾個大字發著呆，眼角慢慢的滑過了淚。
龍船上。
慕容一上船便衣服都沒換就躺在了床上。
他直直的盯着船頂，大口的呼吸着空氣，慢慢的放鬆了自己之前緊張過度的心情。
良久之後慕容便翻了個身，仔細端詳起了自己手中緊緊握着的那支鳳釵。
鳳釵上的流蘇互相碰撞着，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慕容的腦子裏一下子便浮現出了當初他揭開蓋頭看到西子的那一刻，臉上一下子便揚起了笑，可是下一秒他的表情便又重新凝固了起來。
“來人，伺候朕更衣。”
慕容坐直了起來，面色變得沉重，將目光投向了在一邊站着的女使和太監們。
“是。”
女使和太監們聽了吩咐之後便紛紛上前替慕容更了衣裳。
慕容更換了衣裳之後便拿起了鳳釵往正廳去了。
慕容一到正廳便徑直坐上了最中央的龍椅，將目光投向了已經回到龍船上的小林子身上。
“小林子，你去幫朕把金嘴牛一家給叫來，”
“是，只不過奴才愚笨，並不知道金嘴牛是誰，不知陛下可否提點奴才一二？”
小林子應下了便第一時間想轉身去叫，可是下一秒他便反應過來慕容說的人是誰他都不明白，要怎麼去替慕容找人呢？
“算了，你還是讓人去叫皇后，魏大人還有忠勇公一起來朕這一趟吧，就說是朕要審人。”
慕容一時間覺得有些無奈，但是心裏也明白這不是小林子的問題。
鳳船上。
西子換完衣服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寢殿之中，靠在椅子上喝着茶，緩着氣兒，由着太醫為自己查看手上的傷勢。
或許是因為太過於疼痛的原因，所以西子一時間便覺得手有些麻木，雖然她端着茶盞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但其實她捏着茶盞的手指已經微微的泛白了。
凝玉見狀便將手臂遞給了西子，用着擔憂的語氣說道：
“主子，要是實在疼的話就捏捏奴婢的手臂吧，也能緩解些。”
西子對着凝玉的胳膊搖了搖頭，在臉上強扯出了一個笑容，對向了凝玉。
“不用啦，你這胳膊跟白玉似的，本宮又怎麼捨得去掐呢？其實也沒什麼大礙的，本宮忍着便行了。”
說罷，西子便重新咬緊了下嘴唇。
凝玉無奈地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只得將目光投向了太醫。
“還請太醫下手輕些，皇後娘娘素來怕疼，就麻煩您了。”
太醫聽了話便連忙點了點頭，轉頭回了凝玉的話。
“凝玉姑娘放心吧，臣一定會小心的。”
“那會留疤嗎？”
站在一旁的花容想起了自己當初臉上的疤，於是便下意識的開口關心到。
“皇後娘娘的傷雖然看着恐怖，但其實並不算深，只不過就是這個口子划的實在是長，養起來得費些時日，不過還請皇後娘娘放心，臣一定會給皇後娘娘用最好的葯的，以後用熱水洗凈了再敷上藥便會好得特別快的。”
太醫說著便從藥箱子裏面拿出了一小簍子葯，遞給了西子身邊站着的花容。
西子的注意力並不在葯上面，而是在太醫說的“熱水洗凈”上面。
西子先是一陣愣神，然後便像反應過來什麼似的默默握緊了拳頭。
凝玉見花容收好了葯之後便輕輕地拿起了西子的胳膊，仔細的打量了起來，語氣裏面充滿了心疼之意：
“主子，您這之前為陛下割的這幾刀都還沒好全呢，今個兒您又為了忠勇公大人割了這麼一道，您可真是不把自個兒的身子當身子。”
西子知道凝玉這是在心疼她，所以便連忙將自己的手臂收了回來，將袖子重新蓋好，伸手握住了凝玉的手。
“你就不要擔心了，剛剛太醫不是才說過本宮這傷不嚴重嗎？只要好好的養着便可以了。”
“主子剛剛因為要治手臂上的傷都沒吃東西，這是奴婢特意讓后廚備的糕點，您用些吧。”
說著凝玉便從一邊的食盒子裏取出了兩碟糕點，放到了西子旁邊的小桌子上。
“還是你知道本宮的心意。”
西子見着面前的糕點便笑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塊就送到嘴裏咬了一口。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小女使走了上來，給西子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有什麼事情嗎？”
西子見了那小女使便開口問了問。
“回皇後娘娘的話，外頭陛下身邊的林公公來了，說是陛下讓他傳了話。”
聽了那小女使的話西子的臉上一開始滿是不自然，然後便看向了凝玉。
凝玉思量片刻之後便咬着嘴唇對西子點了點頭。
“讓他進來吧。”
西子說罷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奴才見過皇後娘娘。”
“陛下叫你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陛下說請您去龍船那兒一趟。”
小林子說著便擺了一個“請”的手勢。
西子也不屑於多問，想着既然是聖旨那也推不了，還不如乾乾脆脆的去一趟呢。
“走吧，既然陛下讓本宮去一趟，那本宮便去一趟吧，凝玉，你把桌子上的那兩盤糕點也帶上吧。”
其實西子帶上是為了給自己吃的，但是凝玉卻以為這是帶給慕容和叢澤等人的，所以她便下意識的愣了愣，但還是將糕點重新放回了食盒子裏。
西子說罷便起了身，用右手輕輕的托着自己的左胳膊，領着凝玉便上了連接兩船的板子，很快便到了龍船之上。
西子在去正廳的路上深深呼吸了幾口氣，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行動也不如以往那麼歡快，倒是多了些端正。
可是讓西子沒想到的是在正廳里坐着的不僅有慕容，還有叢澤和魏洳仟。
西子在見到眾人的時候突然一頓，但還是努力的維持了自己臉上的笑。
“臣（賤民）見過皇後娘娘。”
眾人見西子進來了便一個跟着一個規矩的行了禮。
西子在走到慕容的面前給慕容行了個禮之後便轉身對着眾人揮了揮手，示意眾人起來，而後她便“毫不客氣”的做到了慕容的下位。
“既然皇后也到了，那有些事情朕也應該問問清楚了。”
“是。”
眾人聽了話之後便點了點頭，一個兩個都正襟危坐在原位，只有西子對着凝玉招了招手。
“凝玉，把東西放到這兒吧。”
凝玉先是一愣神，而後便覺得有些汗顏，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將糕點放到了西子旁邊的桌子上。
西子左手拿着糕點，右手還拿着把團扇輕輕的給自己扇着風，像極了看戲的模樣，彷彿經歷這些事情的人並不是她。
眾人不敢說的不敢說，唯一有資格說的慕容也由着西子，所以西子倒是給原來有些嚴肅的氛圍添加了一些不同一般的風趣。
“朕先不多問，你先自己說你到底做了些什麼事，若是你今天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那朕還能考慮放你一馬，但若是今天你敢對朕有所隱瞞，那便是犯下了誅九族的大罪，你的孩子還那麼小，想來也是捨不得的吧。”
慕容說著便將目光投向了金嘴牛身邊的孩子，話語裏透出了對金嘴牛的威脅之意。
“賤民不敢，賤民一定會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東西都告訴陛下的。”
金嘴牛聽了話之後便害怕的渾身發抖了起來，看了他的妻子一眼之後便按下了孩子的頭，給慕容等人一同磕了個頭。
西子見那年幼的孩子被逼得磕了一個頭之後便皺起了眉頭，她不自主的想起了跟那個孩子年歲差不多的慕啟和叢軒，於是便將頭轉向了慕容。
“陛下，臣妾看那孩子十分的可愛所以想給他些糕點吃，不知陛下是否同意？”
“可以。”
慕容沒想到西子還願意跟他說話，所以自然是滿心的答應，可是他還沒有開口回復便見着西子上前走到了那孩子的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呀？”
西子蹲在了那孩子的面前，對着孩子甜甜的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臉。
“我叫金秋，金子的金，秋天的秋。”
那孩子難得的不怯生，一字一字的對西子說清楚了。
“那你幾歲了呀？”
西子的笑意越發的濃，語氣也變得越發的甜糯。
“四歲了。”
那小孩想了一會之後便舉起了自己的四個手指頭。
西子瞧這孩子十分的可愛，於是便轉頭對着金嘴牛說了一句。
“你家的孩子雖然與本宮的弟弟是同歲的，但是本宮倒是瞧着你家的孩子比本宮那弟弟要聰慧許多。”
金秋與叢軒完全是兩個樣的人，一個像慕啟一般是個小大人，一個卻滿是孩子特有的純真。
“皇後娘娘謬讚了，賤民家的孩子又怎麼能跟皇後娘娘家的小少爺比呢？一個是天上的，一個卻是地上的，我們家配不上。”
金嘴牛雖然聽了西子的話之後心裏十分的開心，但卻也不敢太過於的表露出來，便只能貶低自己家的孩子來拍西子的馬屁。
金秋的孩子聽了自己父親這麼說便低下了頭。
西子見金秋這副模樣便十分不悅的皺起了眉頭，便伸手摸了摸金秋的後腦勺。
“哪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這些都是我們大人該想的事兒，跟小孩們有什麼關係？你說是不是啊？”
西子說罷還捏了捏金秋的小鼻子。
“嗯。”
金秋聽了西子的話之後便重新抬起了頭，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對眸子裏充滿了光芒，也充滿了對西子的善意。
“姐姐呢是想抱抱你的，只不過姐姐現在手上有傷，抱不動你了，那你牽着姐姐的手一起走過去吃些糕點好嗎？”
西子在孩子的面前下意識的用起了“我”，一旁的慕容和叢軒見西子的這副模樣便紛紛揚起了笑容。
“好。”
金秋對着西子露出了微笑，甜甜的應了一聲。
西子見金秋答應了便伸出了自己的手，金秋便將自己的小手放到了西子的手中，就那樣，金秋跟着西子走到了西子的位置邊。
“你看看你喜歡哪個？”
“這個就可以了。”
金秋雖然表現出了一副小大人的做派，但是他畢竟也還只是個四歲的孩子，更何況從來也沒見過這麼精美的糕點，所以便使勁的咽了咽口水，但同時他也不好意思多拿，便隨手指了一指。
“這樣吧，我叫另外一個姐姐幫你把這些糕點全部都裝起來，然後再讓那個姐姐帶你一起去找別的人玩好不好？”
西子看出了金秋的拘謹，再加上她也捨不得金秋在這裏看他的父親與母親被審問，所以乾脆便將金秋託付給了凝玉。
“好。”
出於對西子的善意，所以金秋便對西子說的話言聽計從，自然是萬事皆可的。
西子見金秋同意了便抬頭看向了凝玉。
“你把金秋帶到懿王和叢澤那，還有那一同跟來的另外一個孩子，你也把他給帶上，孩子們在一起總歸比摻在我們這些大人們中間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