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冊立皇后
永靖二年元日的百官宴上,凌勵頒旨冊封舒眉為後,立剛剛出生的皇子凌珏為儲。一眾大臣們雖然震驚不已,卻也欲辯無詞。南越朝的立儲原則為立嫡立長,凌勵同日冊封舒眉為後,皇子凌珏便是理所當然的嫡長子。
立儲之事後不久,御史台便有諫言上來,說皇后舒氏的祖父舒世安官居宰執時間太長,權傾朝野,如今力推的新政實乃另有圖謀,有外戚專權禍亂朝局之虞。
凌勵將這道劄子原封不動地轉給了舒世安。第二日,舒世安便上疏請辭歸鄉。
凌勵也未作挽留,當即准了他的辭呈。同日,凌勵頒旨任沈著為太子太傅,兼參知政事,代理同平章事的宰執事務。
這一任命,令朝堂眾臣頗覺詫異。
沈著年紀輕輕以鎮西軍軍功躍升中樞官員已經令人驚訝了,如今更是扶搖直上,坐上了宰執之位。他並非科舉出身的官員,沒有恩師、同門這些裙帶關係,在朝中可謂是“孤臣”。
《資治通鑒》有云:為君之道在於知人,為臣之道在於之事。為君之道,在於平衡臣僚的關係,借勢行事。而任用沈著這樣的孤臣,則有與眾臣離心的風險。
便是沈著,他也未料到凌勵會突然准了舒世安的辭呈,將政事堂諸事壓在他一人頭上。如今,新政推行正是關鍵時刻,朝中各方勢力為自身的利益博弈,正是險象環生之時,沈著有些摸門不着凌勵究竟要做什麼。
下朝後,沈著跟着凌勵回了福寧殿小書房。
“陛下,您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准了舒相的辭呈,將臣推到風口浪尖去,是何用意?”沈著開門見山問道。
“怎麼,微知怕了?”凌勵反問道。
“臣孤身一人,有何怕的?臣只是有些不明白罷了。”
“往後就會明白的。”凌勵讓鐐子進來倒了茶水,引着沈著在窗前坐下,又道:“你也並非孤身一人了。”
沈著詫異望着凌勵。凌勵將茶水遞給沈著,“朕已經問過皇姐,她願意放棄長公主的身份,嫁與你為妻。”
沈著不由得愣住,“長公主的身份,如何能放棄?”
“皇姐乃是過敏體質,過些日子花朝節到了,朕就說她賞玩異國花卉,過敏不治而亡。讓宗正寺除了譜牒之名,再以我母舅程家嫡女的身份嫁給你,如何?”
“多謝陛下恩賜。”沈著當即跪地長謝。他從未想過,此生還有能與金瑤相守相伴的機會。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凌勵扶他起來道,“成全了你和皇姐兩人,朕也結了善緣,何樂不為?”
回想凌勵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沈著心中越發有些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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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眉產後恢復得很好,這一點到出乎了梁氏的意料。
親眼目睹她產中大量失血,產後虛弱不堪,她卻在太醫們的調養下,一日勝過一日的好了。看着她蒼白失色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梁氏終於才放心離宮回家。
每日乳娘都會將小皇子送到舒眉床前,她從起初時不願意看,到好奇的盯着看,再到用手去碰孩子的臉,她的目光中,慢慢多了對孩子的牽挂和喜愛。
這日,她撅着嘴發出“咄咄”聲響逗喚小皇子時,乳娘笑道:“娘娘,小殿下現在對他的名字有感覺了,今兒皇上一喚他的名字,他就睜開眼四處找尋呢。”
舒眉的手頓住了,她隨即抽回了撫摸小皇子的耳垂的手,“我累了,你抱他出去。”
她差點兒忘了,這個軟糯糯的小東西,是凌勵的兒子,是他用舒家全族人的性命逼她生下來的孩子!
花朝節那夜,柏安曾勸她離開,她卻因為沈著而放棄了。沈著如今已取代阿爺成為百官之首!她怎麼就忘了,他不只是她和柏安捨命救下的人,他還是在凌勵心中獨一無二的沈嬋的親弟弟,凌勵怎麼可能傷害他?!
若那日就離開,柏安又怎麼會喪命於此?!
阿爺自小教她,“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柏安予她的,又豈止是“滴水之恩”?!他救過她的命,又為她丟了命。
她拼了一口氣要活下來,就是想要報仇:既為安源都尉府枉死的家人報仇,也為柏安報仇!!!
入宮以來,她越發將凌勵看清,他早已不是當年梨花樹下那個護住她的大哥哥,他只是一個醉心皇位處心積慮的權謀者,無情無義,手段狠厲。柏安這些年忠心耿耿追隨他征戰西境,只因威脅到了他的繼承人,他便毫不留情誅殺。
所幸,去年的花朝節那日,柏安教她認識了許多兼有藥性的花木,她也知道哪些花木擱在一起會成為致命毒物。
待她終於可以下床了,她每日都去御花園中散步,見到一些特殊的植株,便讓人帶回慈元殿。她儼然從一個喜愛飼養昆蟲小寵的人,變成了一個喜歡培植花木的人了。
“她今日怎樣?”深夜的福寧殿內,凌勵在燈燭下一邊翻看劄子一邊問滿福。
“回陛下,娘娘今日仍不肯見小殿下。”
凌勵嘆了口氣,“也不急,慢慢來吧。”
“娘娘午後去御花園逛了一陣,移栽了一株蔥蘭。”
“蔥蘭?”凌勵頓了一下,唇角帶起一絲笑意:“花期快到了,這時候移栽,怕是養不活吧?”
“今年天氣比往年似要冷些,奴才看好多花的花期都延遲了。”滿福躬身道。
“花期延遲了?”凌勵抬起頭來。
“往年這個時節,福寧殿外的春杏和青櫻都該打花苞了,今年還沒見着動靜呢……”
“去通知司農寺的人,明日朝會後朕要問問春耕之事。”凌勵皺起了眉頭。
“奴才這就去安排。”
滿福躬身退下,卻剛走出殿外,又腳步匆匆的跑了回來。
“怎麼了?”
“陛下,娘娘,娘娘在殿外。”滿福壓低了聲音,臉上神色有些驚慌。
“誰在殿外?”
“是皇後娘娘。”滿福湊近了小聲道。
凌勵當即丟下手中的劄子,起身朝殿外走去。
殿外游廊的大紅燈籠下,立着一道瘦削單薄的背影。穿過游廊的夜風掀動她的素色披風,越發顯得人單影只、春寒料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