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最後時刻

就像一鍋煮沸的湯澆灌在嫩白菜上，他們個個都蔫了下去，楊洋惴惴不安地問道，“天哥，你沒開玩笑。”

夏天面無表情，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沒有。”

權誌哀嚎了一聲，其他人則沒敢吭聲，但不安在他們之中瀰漫，恐懼還有懷疑在人群中傳播，他們是懷疑我的能耐，還是懷疑我的決心？或者兩者俱有？

曹孟小聲問了句，“我們也要去嗎？”

“黑龍可能從東方來，我們會派出三隊人向三個方向提前挖通隧道，”他出神地望着長桌之外，傭兵在那裏朝他笑，“戰力低於300的就先行離開，我們不會讓你們去送命。”

“這......”小劉猶豫着說到，“天哥，我們想和你一起戰鬥。”

“如果這是你的真心話就好了，不過這次就算了。”

“唐天寧，你要去哪裏？”楊洋大聲問，他始終愛慕着唐天寧，哪怕她是妓女的婊子，夏天也聽說這些天楊洋就像條小狗一樣纏繞在她身邊，讓後者頗為困擾。

“她會與我一起面對黑龍。”夏天面色溫和，他輕聲回應，“這是她的決定。”

楊洋臉色變幻，猶如挨了一巴掌，但他挺起胸膛，“我也要留下來屠龍。”

“你的戰力太低，”雖然這話很傷人，但他還是提醒道，“你只能給黑龍撓痒痒，黑龍不缺你這點肉。”

“我總得做點什麼，天哥，希望這事你能成全。”

讓人失望的是，夏天看向了唐天寧，這是唐天寧的小狗，由她決定。

唐天寧面色冰冷，滿臉慍怒之色，“我們不需要一個拖後腿的。”

“我才不會拖後腿。”

“你現在就已經在拖後腿，帶上其他同學，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之後我和夏天會去找你們匯合，你該做的就是這些。”

“但我不能讓我喜歡的女孩陷入危險的境遇，我真的不希望你受傷。”楊洋一向對男女愛慕的話不吝嗇於口舌中，對唐天寧有其如此。

唐天寧回以厭煩的一瞥，她和他談職責，而他想和她談論的卻是男歡女愛，就像個幼稚的小男孩，尤其是在這種關頭，在所有人都聚集於長桌之上。

也難怪自己自始自終都看不上楊洋。

趙晗甜甜地說到，“把同學們帶到安全的地方，雖說不怎麼威風，可也同樣不影響你喜歡我們可愛的唐班長，誰叫她那麼清純可人呢，”她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楊洋，聽話，乖，讓唐班長能毫無顧慮地放手一搏，屠龍不是什麼過家家的小遊戲。”

楊洋臉色變得鐵青，趙晗這女人把他當成什麼了？權志追問道，“晗姐你呢？”

很多人都聽說，楊洋喜歡唐天寧，而權誌喜歡趙晗，但夏天實在沒看出來後者對趙晗有一丁點愛慕，如果有，或許是權志藏的很深。

趙晗聳聳肩，她說到，“屠龍是場盛大的篝火舞會，我怎能讓唐班長獨舞，權志，你要做的和楊洋一樣，他向西，你向北，我早就囑咐過了。”黑龍來自東面，而南面是回去的路，“狗頭人挖掘者會跟着楊洋。”對付黑龍，狗頭人挖掘者沒有太大用處，但對付楊洋和一些低級副本，狗頭人自有用處。

“你要我逃？”權志臉色難堪，拳頭攥緊。

“怎麼，有意見。”

看着趙晗臉上冰冷的笑意，他把牢騷統統吞下肚子，但趙晗低估了權志的決心，他繞過趙晗，直視着夏天，“天哥，我想要參與你們的戰鬥。”

夏天搖頭，“你的戰鬥不在這裏，權志，你想要屠龍來證明自己的英勇，然後去死，但那不是英勇。”

他低着頭，“如果，我是說如果事情發展得超乎我們的想像，到時候，你就是你們那一隊的首領，那才是你該做的，權志，你的職責不比我們輕鬆。”

權志站起身，狠狠朝長桌砸了一拳，他懊惱而又憤怒。

“會議到此為止，你們帶上需要的東西，各自去吧，”他心中遊盪着一絲絲冰冷的寒意，那是悲傷。

眼前這些同學畢竟是他一同學習了數年的同學，有的打從小學就開始在同一個學校，他們一起在教室里玩耍，在籃球場上打籃球，一起衝刺浮空氣浪板，甚至老師還帶着他們一起組織參觀過侏羅紀公園和星際遊樂場。

不，他一向只是個過客，在他們眼裏，他是個陰鬱，膽小，沉悶，長相帥氣的高個子靦腆男生，僅此而已。雖然如此，他們也為他吶喊過，在校運會上，他獲得跳高比賽第二名的時候，起碼有幾個人的吶喊是出自真心。

“諸位同學，還有幾位一直以來鼎力支持的朋友，”他最後叫住他們，拿出三瓶兌換的紅酒，他親自為他們擺放酒杯，一一斟滿血一般的醇香酒水，“不論是萍水相逢，還是知之甚深，我們在這裏相遇，這大概是諸神賜予我們的機緣。而從今往後，我們很可能會各自別離，下一次見面，誰也無法說清究竟是什麼時候，不論怎樣，這是一杯苦酒，請允許我們喝了它，然後祈佑一切順利罷。”

權志當先飲下酒水，任由朱紅的液體灑落在他的脖子裏，“夏天，你不讓我參加這次戰鬥，別指望我以後會對你有好臉色。”

“更壞的事還在後面，”夏天注視着他，“你還不夠格，權志，不過我不認為你會一直甘願躲在我們後面看我們大顯神威，如果運氣好，你大概就可以從此擺脫我們了。”

“運氣不好呢？”

“那就沒辦法啦，那個時候，趙晗和我會是聲名遠播的屠龍英雄，你這輩子都只能躲在我們的陰影下過活。”

“去你媽的。”

見到每人手中都有酒了之後，他舉起酒杯，向他們致敬，然後大口吞下冷酒。他們這次是真的走了，一個接一個，曾經門庭若市的長桌與壁爐也顯得冷清。

符文長燈在頭頂煥發冰冷的光芒，清冷地注視着他們。

權志和天下等人最先離去，對於是否要送天下離開，他猶豫了很久，但他不敢冒險。

之後離開的是楊洋和他們的小羊羔，緊接着是宋爹的同事，幾個女大學生，蓮靜和小劉，輪到宋爹時，他說，“我哪裏都不去。”

又一個麻煩，宋小詩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父親，絲毫不準備退讓。

趙晗勸解道，“宋爹，你先和權志他們一道前行，我們隨後就來。”

“上次橋子就是這麼跟我說的，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的另一個女兒去送命，夏天，”他跪在地上，作勢就要磕頭，唐天寧趕忙拉住他，“唉，宋爹你這是幹什麼？”

“我就這一個女兒，”他頑固地搖頭，“有兒子的人都不會讓他上戰場，現在連我唯一的女兒都要去對付一個危險的怪物，夏天，捫心自問，你讓我該拿她怎麼辦？”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宋小詩僵硬着身子說到，“我不會送命。”

“你哥哥每次出發前都和我這麼說，後來他就再也沒說過話了，”他眼淚刷地流下，“你讓我怎麼辦？你媽又該怎麼辦？給我點慈悲吧。”他哽咽，抽泣，一個四十歲的大男人，竟然為了女兒如此低聲下氣，夏天不由得為之動容。

夏天想了想，手放在宋小詩的肩膀上，她瘦弱的身子在輕微顫抖。

“跟你爸走吧，”他不知這件事是否有對錯，“宋爹說得對。”

“如果我不留下來，”她抿着唇一個字一個字說到，“我會後悔一輩子。”

“總比連後悔都沒法後悔要強，”夏天扳過她的肩膀，她的臉如午夜深林的葉，她的瞳孔狹長，然而她變得如此醜陋，她始終是個柔弱的女孩，比天下還要小，在場的女孩每一個幾乎都比她大。

“黑龍一役你幫不上我們太大的忙，而你爸只有你，希望你別忘了這一點。”

他的話讓宋小詩很難過，她如此努力鍛煉，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句回應。

“這並非請求，”夏天神色嚴肅，“而是命令，以領主之名，傭兵可以應付兩個你，他的戰力在我們中是最低的。”

宋小詩一言不發，臉色漲紅，很久以後，她攥緊的拳頭悄悄松下，幸好宋小詩沒野到敢出拳打他，如果是荒坂凜子，這種情況下肯定會給他一巴掌。實際上，荒坂凜子的戰力比宋小詩還要低。

”走吧，爸，”她說著，率先走出城堡，宋爹緊隨其後。

傭兵從外面走了過來，“什麼情況，你把人都遣走了？”

“人數對黑龍有用嗎？”

“沒有，”傭兵承認，“黑龍一口吞三個，一團火就可以把他們統統燒個精光，說實話，黑龍不缺那點火。”

“我正是如此考量的。”

“可他們可以對付黑龍會呀，黑龍會其他人雖然都是些廢物，但廢物多了也會讓人困擾。”

“黑龍會由我們對付。”

“誰來對付黑龍？”

唐天寧冷冷地說到，“是我。”

傭兵看着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你？”

唐天寧眉頭擰在一起，“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獃滯了數十秒，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臉色扭曲，不知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離我遠點，”她神色冰冷，傭兵吹了吹口哨，隨即把匕首放在長桌上，他以一種出奇的嚴肅面對他，“我想聽聽你有什麼詳細的計劃。”

“計劃就是，她對付黑龍，剩下的人以我們的能力可以統統殺光。”

傭兵大聲叫到，“一個女人怎麼對付黑龍，她才多大。”

“我比你想的要強大，傭兵，”唐天寧對傭兵厭煩到了極點，這個男人渾身透漏着令她不舒服的味道，她更討厭他的冷酷與那彷彿一切都不放在心裏的輕浮。

夏天清了清嗓子，“現在起分歧是最愚蠢的，傭兵，你只要負責和我們一起應付黑龍會的其他人就好啦。”

“小子，”傭兵湊上前拽住他的胸甲的襯邊，低聲惡狠狠地說到，“不論你要怎樣，膽敢讓那女孩冒險，我豁出命也會咬下你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