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你不配為他的弟子
前方陳是非聽聞他此言,卻是大吃一驚。
“那老者可曾告訴你他姓甚名誰?”
蘇風搖頭,“不曾說過。”
陳是非又問道:“他可是左撇子?”
蘇風略微思考回憶,隨後點頭道。
“是,他確實習慣用左手。”
陳是非沉默片刻,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片刻后他才又開口說道:
“那隻怕是燕無雙了。”
眾人聞言,皆驚詫萬分。陳是非又說道:
“應該沒錯,左手劍燕無雙,他的不傳絕技便是逍遙遊身步法,沒想到這不傳秘技,如今卻傳於了你,也是你的一番造化,莫要辱了它的威名。”
聽陳是非如此說來,蘇風更是激動不已。
他本來就是知道這逍遙遊身步的不凡,卻不曾想到過,這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傍身絕技,此刻更是如獲至寶,欣喜若狂。
要說這蘇風,也不知他是不幸,還是為上天所眷顧的幸運子。
蘇家本是世家門閥,蘇家老太爺蘇伯雍和季羨生同朝為官了數十載,後來蘇伯雍被牽連進了唐門滅門一案,蘇伯雍本人更是被北肅王凌遲處死。
季羨生以己身之性命作保為他求情,最終犯了聖怒,被罷去了官職,於家中含恨而終。
蘇府本是要被滅門的,可後來被薩滿教養貓人所救,她預言不久蘇府將會誕下一白髮男童,是為當今世上最後一個可以達到術士之境的金系羨門人。
於是,北肅王便免了蘇家的株連之罪。
蘇家果然於二十年前,誕下了蘇風。
可蘇家卻經此一難,還是走向了落沒,到蘇風出世時,家道中落到甚至於以不及邯鄲城裏的普通商戶。
最後不得已,他們只能依附於當時還是晉都絳的晉陽縣母舅郭家為生。
郭府是商賈大家,做着馬匹,布帛和石料的生意,也算是小有實力,倒不至於讓他們的生活太過於拮据。
落魄的日子並沒有過多久,到蘇風十五歲時,他步入了方士之境,並於次年遊歷武安鄉時,邁入了二階。
在武安鄉,蘇風更是發現了露天鐵礦,其後北肅王便派兵接管了那裏,並改武安鄉為縣,開始大力開採鐵礦冶鐵。
其後,北肅王為獎勵蘇風並拉攏人心,於是便還歸了蘇府宅邸和榮華富貴。
蘇風也沒讓他失望,又在邯鄲城下發現了更廣的鐵礦和銅礦。
邯鄲城東接魯國,北通燕國,南連姬國和烈國,西與武國為臨。北肅王又有雄心偉略,於是開始着重北國商業,很快便把北國邯鄲變成了當時時期的工商業中心。
邯鄲也由此號稱“中央之國”,並以邯鄲城為中心形成了放射狀的冶鐵格局。
蘇風母舅家郭府,因蘇家受難時施以援手,如今也藉此青雲直上,是為“以鐵冶成業,於王者垺富。”
隨着時間推移,蘇風更是在把蘇府推上了北國首富之位,這也是為什麼李十元去尋史府最後卻尋到了蘇府的原因。
其後在蘇風四處遊歷為發現金礦銀礦時,便在燕國見到了那名老者。
老者要用這套游身步法換下他剛發現的金礦,並自己展示了幾手給他觀看,好讓他有所識貨。
蘇風考慮到燕國金礦自己又不能全部帶走,剛好自己為金系方士最無用的尷尬期,又有家財萬貫,覬覦嫉妒之人肯定不在少數。
若自己死了錢沒花完,那多不值得,如今有這神奇的逍遙遊身步法,想來以後保命算是有了找落,於是便欣然應允了。
若燕無雙知道他所想,得來這逍遙遊身步卻只是為逃跑躲命,怕是要氣出一口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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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進不久后,陳是非卻突然停住了,他往西方注視了許久許久。
西方不遠處,人群攢動,正值集市,有黃髮垂髫怡然自樂,有吵吵鬧鬧,笑語盈盈。
李十元等人奇怪他為何突然停住觀看集市,又見他眼神悲切,似是在回憶過往,便沒有忍心去出言打擾。
這裏是狼孟。
許多年前,就如此時的晉陽一般,這裏也曾有過生靈塗炭,他也如李十元一樣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過,看不到過明天和溫暖。
可如今,狼孟仍然是狼孟,就算陳家莊已不存在了,那塊埋骨地也依然會成為李家莊或者王家莊。
生活總是要繼續下去的,活着的人,也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同是紅塵悲傷客,莫笑誰是可憐人。
昔有彩霞晨白露,幾人看破幾人聞。
他轉身看着李十元,說道:
“你看前方那名斷腿的老者和他的痴障兒,他們的笑是會心的,還是生生硬擠出來的?”
李十元莫名看去,只見那白髮蒼蒼的老者,正拄着拐杖,彎下身子在給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擦着屁股。
漢子蓬頭垢面,腦袋上有一半凹了進去,似是被重物砸癟了一般。
此時,兩人正在哈哈大笑着,旁側之人也在笑着。隨後老者笑着用兩塊平石將那漢子拉下的穢.物鏟起丟入了不遠處的灌叢。
又有一個在賣着炊餅的漢子遞給了剛大解完的凹頭男子,凹頭男子接過後,隨即便彎腰鞠躬似是在感謝,然後,那一片的人們,又是一場大笑。
李十元竟突然間看不透了。
不止是陳是非詢問的那兩人,甚至於那片集市上的所有在笑的人,他都看不透了。
他們是在嘲笑嗎?可為什麼那笑聲如此之明朗?是由衷開心嗎?可只是一個痴傻兒的痴傻事而已啊。
片刻后,瘸腿老者便拉着那痴傻兒的手,往遠處,行去了。
一個瘸腿的老者,一個在人頭濟濟哄堂大笑之下仍能大方解手的傻痴兒,為何還會笑的出來。
“我不知道。”
李十元有些喪氣。
陳是非並未看他,繼續說道:
“咱其實對你很失望,你是金昌年的弟子,卻沒有他的一分風骨,如牆頭之草,太容易被外界因素左右了,你為何不曾問問自己的內心。”
“今日你看到晉陽的苦難,便覺得這個世道可惡,卻並未想過到底是世道左右的人,而是人決定了世道。”
“金昌年一生都在做他自己,而你易被外物影響,是為內心不堅,所以,你不配為他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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