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歸

人不歸

好像是天暗了。

人世間的一切色彩都在眼中消散。

這不可能。

這定然是假的。

——若說墨刃知道本應未來才發生的事,那這豈不是意味着……

當這個恐怖的念頭從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時候,楚言甚至不敢去細想。他想拼盡全力地否認,許是阿刃一時弄錯了,許是一時湊巧……

然而同時清晰起來的卻是他重生后所見的,墨刃或惶恐、或沉默、或卑微、或寂滅的目光,讓他無處可逃。

那些楚言曾疑惑過,卻無意或有意地忽視的東西,現在全部化作冰冷冷的鐵證緊緊地箍住他的心口,幾乎將一顆心寸寸勒得滴出血來。

如果這是真的……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晾下墨刃去與白華故作親密?提防一般地封了他的穴?還是明知他傷痛還漠然以對,開口趕他回去?

楚言開始顫抖。手指還扶在石桌邊沿,卻已經控制不住地在痙攣。

這算什麼。

……就在剛重生回來的時候,他還暗自決意,此生定然要將前世虧欠阿刃的盡數彌補回來;就在昨夜同床共枕之時,他還哄着侍衛不要害怕;而就在今晨離開之前,他還把那人圈在懷裏說,以後一定好好兒疼你。

可如今,這又算什麼……

竟然荒誕可笑如此。

“楚大哥!”白華瞧出不對勁,忙從另一側繞過來扶他,“你……你怎麼了?怎的臉色一下子這麼差……”

楚言頭腦發暈,胸口一陣冷一陣燙。他驟然覺得白華身上那股他前世那般心愛的清香是如此噁心,噁心得想吐。他昏昏沉沉一把推開白華,張口時竟真的猛然吐了一口污血出來。

白華驚叫一聲撞在石桌上,昂貴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惹得小美人臉色大變,“楚大哥!?”

楚言喘息紊亂,他也不顧嘴角含血,只死死地盯着白華,眼裏全是紅絲。第一遍他動了動嘴唇嗓子卻幹得發不出聲,第二遍他沙啞道:“滾……”

他踉蹌着轉身,眼神茫然,臉色灰敗得像個活死人。

分明片刻前還暗自告誡自己必須隱忍。可那些設想,那些謀划……瞬息間就如高樓傾塌,轟隆隆癱倒成一攤廢墟。

他想快些逃離這裏,他想回去……逃離這個被他親手燒成死灰的現世,回到那個沒有半點陰影和傷痛的過往裏去。

可是哪裏還回得去?原來當他沾沾自喜地覺得自己已經回去了的時候,卻分明早已一切都無可挽回……

原來他和阿刃之間,分明早已沒了“以後”的餘地。

楚言一時間痛的神智昏聵,渾渾噩噩中頭也不回地運起輕功,身形在頃刻之間已經遠去,如黑龍入海般消失在梨林之中。

白華嚇壞了,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拔足追去。卻只見萬樹搖落芳菲,人影遠去,哪裏還追得上?

……

當晚,九重殿燈火通明,亂成一團。

殿主與白華公子外出踏春,不僅至今未歸,而且不知所蹤,連個口信也沒有。

眾人等到日暮,再到月升,依舊不見殿主回來。

白華哭紅了眼睛,卻是一問三不知。只說殿主突然情緒失控吐血,似有走火入魔之兆。他阻攔不得,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瞧着人沒了。

巡邏的侍衛派了幾波,仍是沒有信兒傳回來,所有人都急了。

殿主早晨出去還好好兒的,哪能突然就走火入魔了!?

練武練到楚言那個層次,絕無可能輕易犯下什麼運岔了氣的錯誤,要麼是突然遭受了足以叫人心神崩潰的刺激,要麼就是奸人陷害。

這個時候正逢多事之秋,九重殿的風、雨、雷、電四大影子護法中,雷字護法半年前便被派去了東邊,風雨二位護法幾個月前也領了密令出去,若是再加上殿主沉溺美色這一條……不得不說,落在外人眼裏確實是“有機可乘”四字。

雖說九重殿行事詭秘,不論正邪都少有死敵,可既然是混江湖的,怎麼也得時時提防。如今殿主突然出事,不少人都開始往最壞的情況上想……

偏偏最是身有嫌疑的白華正是盛寵之下,沒人真敢動他,更別提真刀實槍的用上東西逼問了。

到了約莫三更時分,正堂大廳外,秋槿和四護法影電正急的焦頭爛額。忽見暗堂堂主方景面沉似水地走來,身後跟着百來位黑衣黑巾的蒙面人。

這些人步伐整齊劃一,露出的一雙眼睛了無波瀾。他們聚在一起,不像是一群人,倒像是一把尖刀。這是九重殿的暗衛。

秋槿驚訝道:“方堂主,你這是……?”

方景看向身後的黑衣人們,冷冷道:“讓他們去找。”

“這……”秋槿欲言又止。秋槿的身旁立着一位身姿高挑,婀娜冷艷的藍衣勁裝女子,正是九重殿“電”字的四護法影電。

此刻見秋槿遲疑,她皺起了眉,替秋槿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堂主,你私自調動這麼多暗衛,這……若是殿主追究起來,可是濫用職權之罪。我們已經打發人去尋了,不如,再等一等?”

方景嘆口氣,一向冷硬的臉上有些無奈。剛想說話,就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然後就是一個沉靜得令人安心的聲音:“不用等了,是我做主調的暗衛,與方堂主無關。”

只見墨刃從對面廊下走來,一襲黑衣,腰間是楚言賜下的漆黑長劍,蒙蒙月光下越加顯得他蒼白消瘦。

“若是主上追究起來,所有罪責,我一人承擔。”

秋槿又驚又喜,連忙迎上去:“墨大哥,你無事了么?”

墨刃神情寒得像冰,他抬了抬手止住了秋槿的步子,隨即目光一轉,盯住了還在角落裏抹淚的白華。

他三兩步走過去,抬手把白華一摁就拽了起來,不顧後者的驚慌掙扎,冷聲喝問道:“殿主究竟身在何處,你當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白華那雙本就朦朧如秋水的眼眸被淚水洇濕得更加楚楚可憐,哽咽道,“墨侍衛,我,我當真不知道……”

墨刃此刻已經快瘋了,焦慮的火燒得他肝腸寸斷。主上和白華這賊子一同出去,轉眼人就沒了,他如何能不急不怕!?

“既然如此……”

墨刃將眼瞼一閉,手中那柄漆黑如夜的長劍一抬,“將白華壓進刑堂,帶殿主回來后再行處置。暗堂暗衛,隨我去尋殿主。”

三更天,月色最明。

九重殿外的梨林被籠在一片黑暗中,墨刃等人來到了楚言與白華最後呆過的石桌石椅處,便命那些暗衛從此處四散開來。

看着一個個矯健的黑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墨刃轉身對秋槿等人說道:“諸位回殿吧,這裏有我足夠了。”

秋槿反對道:“這怎麼可以?你還帶着傷,要留下也是我們中的一人留下。若是出了什麼事,就像白日時那樣昏過去……那時真嚇壞我了。對了,你現在怎樣,葯堂的人怎麼說的?”說著,她伸手就要去探墨刃的脈。

墨刃卻握住秋槿的手腕,臉色沉沉地嘆道:“秋槿,這次殿主失蹤,又出動了暗衛,若不速速安撫人心,必為大禍隱患。若我回去,反正是睡不着,又要跟你們折騰一晚上。在這兒只需坐着等,反倒輕鬆得多,你要是擔心我,就讓我在這兒清靜着吧。”

眾人見他這麼說,知道墨刃是鐵了心沒有楚言的消息不回殿,也拿他沒辦法。正如墨刃所說,九重殿內一堆雜事,一刻也耽擱不得,只能匆匆走了。

很快這兒就剩墨刃一個人,一盞燈,和一片夜幕,靜的很。夜半風起,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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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還說狀態不好今天直接感冒了……沒寫到想寫的刺激劇情也沒辦法了,等頭疼好點再更新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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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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