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東西

蘇景辰難以置信地看向顧言風。

顧言風點出任務面板，蘇景辰沉默退後兩步，無聲地接受了。

顧言風覺得該先穩住蘇景辰的情緒，因此說道：“我們先分析一下。這句‘回復活點並刷新冒險世界’一定有特殊含義。”

“系統為什麼要特意留一個刷新世界的方式呢？不刷新就不能過關了嗎？”沒玩過遊戲的顧言風提出自己唯一想到的問題。

蘇景辰沒有顧言風那麼好的心態。

他知道自己該冷靜，他知道問題出在“貓耳少年”這關鍵點上。但想到顧言風能馬上離開這個世界，隨時都能拋棄他，那種害怕被拋棄的強烈不安全感就一陣陣湧上心頭。

哪怕現在的顧言風願意留下來陪他，可明天呢？後天呢？大後天呢？

這種無休止的不穩定，將蘇景辰逼瘋。

就像他父母的婚姻那樣，再怎麼勉強留在家裏，盡一切可能營造幸福的家庭，三人得到的只有痛苦和難受。

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不想放手！

他不想回到那個孤獨的房間，回到只剩下自己的世界裏！

他該怎麼做辦？

蘇景辰很痛苦，內心彷彿有一隻野獸在咆哮。

“我們可能從一開始就誤會了這個世界。”顧言風沒留意蘇景辰的異樣，皺眉繼續分析，“會不會，這是一個解謎類遊戲？”

“若不能觸發某個事件，就不能離開這個小區。”顧言風越說越覺得合理。

所以系統才給了這個重置世界的功能。只有這樣，錯過了某個事件的他們能立刻重置世界，不需要用重生的慘烈方式刷新。

“大概吧。”蘇景辰心臟很不舒服，空落落的，又像窒息，非常難受。

如果可以有一種絕對有效的方法，能讓顧言風陪他一輩子就好了。

不傷害顧言風，能讓顧言風心甘情願陪在他身邊的方法。不管什麼方法都可以。

欲.望一旦出現，無法回頭。

身體開始疼痛，黑紫色的煙氣從蘇景辰身體各處湧出，撕裂皮膚。

“你怎麼了？”顧言風被忽然冒出黑紫色煙霧的蘇景辰嚇了一跳。

可他不敢觸碰蘇景辰。那些黑紫色的煙像有某股魔力，引誘着顧言風走向讓人害怕的深淵。

“疼。”蘇景辰疼得連站都站不住，搖搖欲墜。

顧言風不再遲疑，將蘇景辰抱到保安亭旁的長椅上。

放到椅子上時，顧言風發現蘇景辰緊抓着他的衣服，不讓他離開。顧言風沒多想，只以為蘇景辰難受得想找到東西扯着，便乾脆坐到椅子上，半摟着蘇景辰。

蘇景辰依偎在顧言風的懷裏。他的身體不再顫抖，逐漸平和下來，心底里的不舒服感慢慢消失。

黑紫色的煙近距離灼燒着顧言風。顧言風也有些不舒服，只是他遠沒有蘇景辰那麼難受，還可以忍耐。

兩人坐在椅子上，誰也沒有說話。

住這種老式小區的人大多彼此熟悉，買菜回來在門口碰見，自然而然會聊幾句閑話。久而久之，保安便會在門口放幾張椅子，方便居民乘涼或者聊天。

收音機怪物看了一眼異變的蘇景辰，沒有任何錶情。它回到保安亭里，繼續咿咿呀呀跟着放在桌面的老式收音機唱歌。似乎只要蘇景辰不離開小區，其他事情就不歸它管轄。

顧言風聽不懂怪獸的語言，但韻律卻是熟悉的，是粵劇京劇那一類腔調。

還真有些許懷念。

這世界還有巨大的伯爵。

留下的念頭剛萌芽，就被顧言風一把掐滅。

這世界固然有好的地方，但他更想回到那個世界，與三弟競爭一番。他想用自己的雙手證明自己比三弟優秀，雖然他的經商天賦的確不如三弟，但他在管理員工，處理突發事情上有優勢。

他不知道生命還有多久，可能是五年，可能是一年。癌症就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會爆發。

手術難度太大，顧言風只做了保守治療。

顧言風想要家人的關愛，想優秀到家人真心誇獎他，用與有榮焉的眼神看他，而不想當一條每天戴着呼吸機維持生命，連手指都無力抬起的可憐蟲。

那樣的日子比死亡更可怕。顧言風不敢想像。

蘇景辰有一句話沒說錯，人活着就是要死的。

每個人從出生就在倒計時，為什麼能接受六十年的倒計時，換成三五年就不行呢？

顧言風已經擁有了很多常人得不到的東西。

換算成價格，他這二十二年花的錢，比好多人一輩子花的錢都多。既然他享受了那麼多的優厚待遇，那麼他也不該為自己生命的短暫而抱怨，更該接受自己所遇到的波折。

他要離開，要用努力告訴父母兄弟，他顧言風並不差。

強烈的離開心愿彷彿形成了一張保護膜，將蘇景辰身體散發的黑紫色煙霧隔離。顧言風不再有不舒服的感受。

其實，在顧言風抱住他的那一刻，蘇景辰就好了。

蘇景辰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感覺，像一種欲求得到滿足后的平靜。

像終於抓到了自己想要的小汽車玩具。

母親不給他買玩具會難受。可只要得到了玩具，這份欲.望就會瞬間得到填滿。然而在幾秒的開心后，再次害怕和恐懼，無止盡地想要更多，不敢鬆開自己的手。

蘇景辰意識到自己的內心，理智強迫他從顧言風的懷裏離開。

他不可以這樣。

想要某樣東西是人之常情，但不能因為自己的貪婪，成為別人的負擔。

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大義凌然的話，蘇景辰就對上顧言風驚訝的表情。

下一秒，蘇景辰在顧言風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那人有着和自己一樣的五官和衣服，可為什麼……他腦袋上有一雙貓耳朵？！

蘇景辰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柔軟、毛絨、還帶着一些溫度。

這是真的貓耳朵，還是和伯爵黑貓一模一樣的黑色.貓耳。只是這對貓耳長在他的腦袋上。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右耳墜那兩隻鑽石耳釘居然也到了貓耳朵上。

身後有什麼東西隨着他的緊張來回擺動。

蘇景辰扭頭朝身後看去，只見他身後多出一條黑色的貓尾巴。貓尾巴有點不隨他控制，擺得慢悠而愜意。

好在其他部位還是人類的模樣，蘇景辰慶幸自己還勉強像個人。

看到在一旁舔毛，沒有半點驚訝的巨貓伯爵，隨之想起不理睬他的保安和居民，還有自己小怪物的身份，蘇景辰不自覺將身體的變化和這世界的怪物聯繫在一起。

靠！

他終於知道這世界的怪物是怎麼一回事了。

人類是虛偽的偽裝，那怪物就是真正的本我。

蘇景辰和顧言風剛進來時，還是“孩子”，還沒有強烈的欲求。雖然想離開，但心態仍舊處在一個平衡值里。而面對怪物時，他們有身為人類的自知之明，沒有苛求自己非要打贏怪物。所以他們一直都維持在人類的模樣。

嬰兒是人類的模樣。貓除了變大之外也沒有太多的外貌改變。因為嬰兒和貓對於人類狀態都非常滿意。

但成年人的世界不一樣。

蘇景辰的母親一直對自己身材很不滿意，不停減肥，千方百計就想要纖細的A4腰。所以在這個世界裏，他母親變成了一個又高又瘦，還有沙漏身材的怪物。

那位推着嬰兒車的母親怪物則是為孩子忙出了四雙手臂。擁有這麼多雙手，才能應付孩子的同時，擁有一點刷視頻的娛樂時間。

而他想要挽留顧言風，所以長出了貓耳朵和貓尾巴。想用這種不傷害又能讓顧言風喜歡的方式，讓顧言風留在他身邊。

顧言風接觸他卻沒有任何變化，則是顧言風目前沒有任何欲.望。

至少這個世界實現不了顧言風繼承家業，當上總裁的渴求。

所以顧言風不會有任何變化，因為他的夢想不在這個世界裏。並且，因為追求的夢想在現實世界之中，顧言風可以輕易離開這個怪物世界。

這是一個特殊的BUG，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BUG。

那是心底深處最真實的想法，不是頭腦一熱，假裝自己很想要就可以實現。

至少現在的蘇景辰做不到。

他正因為現實世界沒有值得自己追尋的東西，才願意簽下協議，用生命這樣的沉重代價去換一份自我。

他正是在自己的小說里，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前，他離不開這個世界。

可他要的是什麼？

總不會是顧言風吧？蘇景辰一時之間，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來。

蘇景辰再次看向顧言風，卻看到顧言風那微皺的眉頭，打量的目光，似乎還有些嫌棄的味道。

他都變成貓怪人了，顧言風還不想擼嗎？

顧言風用行動證明，是這樣的沒錯。

顧言風看了看蘇景辰腦袋上的耳朵，又看了看立在身邊乖巧歪頭的伯爵，手最後停在了伯爵那柔軟的毛皮上。表情舒緩，明顯是內心得到了滿足。

蘇景辰：“……”哼，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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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辰：我和伯爵掉下水，你會先救誰？

顧言風：我是未來總裁。

蘇景辰：……嗯？（眼神逐漸危險）

顧言風：（果斷）我救你，伯爵太大了我救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