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車流中相遇

站在門口的蘇景辰深吸一口氣，將手指貼在門把手上。

指紋感應加密碼鎖，打開門，入目是超現代感的豪華精裝修客廳，站在玄關處的蘇景辰還有一瞬間不太適應，彷彿自己又穿了一次書。

他每次過來都是放點不捨得扔的東西。寒暑假，蘇景辰都會回老家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過。只有趕不上車，或者不想待在宿舍才會過來住一晚，省點酒店費。

房子都重新裝修成完全陌生的模樣了。說回憶，其實也沒什麼特別值得難過的回憶。

蘇景辰只是單純覺得這房子太大，太空曠了，不適合他一個人住。若找不到合適的租房，他不會將就自己一定要在外面租個單間，憑白空置這裏。

只是那邊恰好合適。

又恰好地碰上了顧言風，一切都是這麼剛好。

蘇景辰進了主卧，趴到床下，找出放在床底的箱子。

箱子早就換了新的，遊戲機感的PVC塑料材質，還多此一舉地加了密碼鎖。

以前想方設法躲開母親，生怕母親找到他的私人小箱子，發現他寫的東西。現在加了密碼鎖，卻沒人再來翻他的東西。想想還真有些可笑，這不就是初中的他非常想要的日子。

蘇景辰等不及回去，按了密碼就打開箱子。

箱子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了，亂糟糟地混在一起。蘇景辰很喜歡這種亂，每次再翻都有種尋寶的新鮮感。就是物品會氧化，蘇景辰只能把東西塑封起來，延緩物品的壽命。

和父母的合照，一家人出去看電影的票根，他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車，還有母親懷孕時寫的孕期日記……

淚珠落在塑封的日記本上，在空曠的房間裏，連淚水滴落的聲音都彷彿很清晰。

蘇景辰抱住日記，微微仰頭，閉上眼睛。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被父母愛着，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過了幾分鐘，心情稍稍平復，蘇景辰才繼續翻找。

箱子的最底層，有一小疊信紙。這些手寫在紙上的文字組成他穿的第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有一個很“美好”的名字，《相親相愛一家人》。

翻開第一頁，年少的他還不太像樣地寫了一小段引言。

“爸爸將媽媽帶回家，就有了我。等我長大了，我將會變成王子，將公主擄回家，就能有很多很多寶寶給我玩了。”

蘇景辰的懷念停在擄字上，表情僵硬。他怎麼不知道他以前是個這麼流.氓的人。

想起那個一米九的公主，蘇景辰慶幸系統真是溫柔，沒搞1V1對戰模式，不然他就要被公主扛回家變成壓寨相公了。

蘇景辰揉揉太陽穴，繼續往下翻。

才開始，蘇景辰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哪裏。

“很久很久以前，城堡里有一位高貴的公主。他有一頭我最喜愛的黑色長發，像星星般閃閃動人的大眼睛，像雪花一般白的漂亮公主裙……”

靠，當時的他都初中了，居然還寫錯別字。

隨即蘇景辰把這個鍋賴給系統。

系統這麼先進，居然不能識別錯別字。可見公主變成一米九也是有道理的。

蘇景辰掐着太陽穴，忍着自己的小學生文筆，繼續往下看。

“……雖然公主非常好看，但他不一定會長成我心目中最喜歡的模樣。他該是成為自己最喜歡的樣子。因為我的公主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公主。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長成自己喜歡的模樣，成為自己喜歡的公主，才是最快樂的……”

蘇景辰有些感動，但更多是頭疼。

成吧。一米九的身高，精壯的身材，顧言風的確長成了自己最喜歡的模樣，還長成他最羨慕的模樣。

好不容易才熬到一發入魂，顧言風懷上三胞胎的結尾，蘇景辰重重嘆了一口氣，想把腦子裏那些錯別字一同嘆出去。

草，一種植物。他果然是個寫辣雞小說的作者。

寫文的時候，蘇景辰自信滿滿，認為自己創造的世界簡直第一牛批。放了十年重新再看，蘇景辰覺得隨機一萬個字出來隨便排列，都比他寫的這本小說好。

系統居然能高還原世界，甚至提取出小說的中心思想，真是非常厲害了。

蘇景辰不再想糟心事，抱着箱子準備回租房。今晚他還得排練，得趕緊回去再唱兩遍歌。

坐在網約車上，蘇景辰沒忘給系統發了個信息，讓系統把錯別字識別一下，不要再犯“他”和“她”這樣的低級錯誤。這樣實在太丟高科技的臉。

雖然他和顧言風已經簽了協議，識別出性別也不可能換人。但作為一個不入流的作者，他認為自己還是得有些職業素養。

系統回得很快，也很簡潔。

系統：滾。

蘇景辰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確認了兩遍，才發現系統是真的這樣回答。

蘇景辰輸入文字，試圖要求系統換一個性格設定。然而系統識別到蘇景辰的輸入狀態，先給蘇景辰發了信息。

系統：莫煩老子，休息。

蘇景辰：“……”

好吧，節假日。他明白這種明明休息還要被老闆拉去談工作的感受。

等蘇景辰調節好情緒，低頭就看到界面顯示他被系統拉黑的消息。屏幕正中央還有一個倒計時，正是距離下次穿書的時間。顯然就是讓蘇景辰直到下次穿書都別煩它。

好在蘇景辰的豬朋狗友適時出現，給他化解這份尷尬。

蘇景辰剛按下接聽鍵，就聽到朋友陸傑超那快樂的大嗓門，“喂，蘇賣唱，周六吃飯、看電影、宵夜、網吧包夜去不？”

蘇賣唱是蘇景辰其中一個外號。

大四實習找工作，陸傑超根據大家有收入的職業起外號。蘇景辰雖然喜歡寫小說，但沒收入是硬傷。他的主要收入還是賣原創歌，直播打賞，承接網上各類活動。

因此蘇景辰榮獲“蘇賣唱”這個稱號。

“別人都是當賢內助，陸賣笑你怎麼老是當我成功路上的絆腳石。”蘇景辰毫不猶豫道，“去。還有誰？”

陸傑超跟顧言風有些像，通過家裏的關係進了五百強企業的分公司，從屬於人力資源部。因為實習生地位最低，對誰都要笑眯眯，陸傑超自我吐槽是個賣笑的。

“還有張賣腎跟李賣慘。”陸傑超有些唏噓，“謝賣發來不了。程式設計師，你懂的。”

張賣腎因為經常出去陪客戶喝酒，自嘲自己再這樣喝下去，早晚要去醫院做腎透析。

李賣慘負責處理客戶的投訴。別人一罵，他就得想辦法賣慘。但偶爾也會遇到硬茬，變成真慘。

謝賣發是程式設計師，寫最多的bug，加最多的班，才入職一個月就驚恐地說自己開始掉發了。

雖然大家都不容易，但論收入，最窮還是他這個蘇賣唱。

“成。周六見。”蘇景辰基本不會拒絕邀約。畢業后各奔前程，本來就少見面，如今開始穿書，更是見一面少一面，他應當更加珍惜。

陸傑超的同事吃飯回來，兩人寒暄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手機屏幕轉至黑暗，蘇景辰恍惚間有種從歡樂夢境被打回殘酷現實的感覺。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未來，只有他還在原地踏步，追逐着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成功的夢。

紅燈亮起，川流不息的車流停下，像告訴他永遠到達不了夢的另一端。

另一個方向的車輛開始行駛，汽車引擎聲彷彿嘲笑着他的無知和妄想。

恰在最難受的時候，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身邊，蘇景辰看到商務車裏那抹熟悉的身影。

蘇景辰：“……”

他今天是和顧言風過不去了是吧？

有完沒完，都第幾次了？

顧言風乘坐的黑色商務車就停在蘇景辰隔壁。兩人都開着車窗，頭一轉就恰好看到彼此。

才隔了兩三小時，顧言風滿臉的疲憊，看樣子是出師不利，合同沒談成功。

蘇景辰有些心疼。

他寵了一晚上的公主，最終還是要為現實屈服，過上陸賣笑，張賣腎，李賣慘的日子。可隨即，蘇景辰又想到了一發入魂，三胞胎的事情，不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顧言風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看到蘇景辰，心裏還沒生出幾分暖意，就對上蘇景辰那一臉壞笑。

顧言風：“……”

他怎麼可能猜不出蘇景辰在想什麼，簡直欠收拾。

恰時直行的綠燈亮起，黑色商務車緩緩向前行駛。礙於司機坐在駕駛座上，顧言風沒有說話，而是給了蘇景辰一個國際通用的手勢。

蘇景辰看到顧言風的手勢，頓時爆笑出聲，差點沒把淚給笑出來。

顧言風心臟有一瞬間加速跳動。

不同蘇景辰平常那溫柔卻虛假的模樣，此刻的蘇景辰是鮮活的，充滿朝氣的。而這燦爛的笑容，來自於他。

說不上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但因為這個笑容，顧言風覺得這一上午的疲憊都消失了。

直行燈亮起，顧言風先一步離開。而蘇景辰留在原地等左轉燈。

他和顧言風方向不同，目的地不同，但這片刻的相遇，還是讓他收穫匪淺。

這就是命運吧。

蘇景辰想到穿着七位數西裝的顧言風居然做那樣的手勢，控制不住地再次露出笑容。

靠。怎麼有人連豎中指都這麼有禮貌。

美滋滋在車上點了個外賣，蘇景辰忽然期待下一次穿書，與不一樣的顧言風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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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滾，莫煩老子

陸傑超：同事回來了

蘇景辰：這就是愛吧。就算再忙，也會趁機給我一個中指。第四胎趕緊趕緊

顧言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