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極度的頹廢之中，突然傳來了一個好消息。wWw.由《金色生命》改編的電影《生命的顏色》，在全球金蘋果獎評選中獨佔七項大獎，可以說大獲豐收，這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畢竟它是以我的小說為腳本的。

我想憑着這個我應該再火上一把了吧！這一次我可要抓緊時間多攬點錢回來，看來自己的作家生涯也差不多了，有機會多撈點錢以備以後用吧！我趕緊把幾部我認為是非常出色的小說拿了出來，聯繫到了汪琪的經紀人，向他推薦。結果他卻說，這種東西一次是個新鮮，兩次就是垃圾了，再拍這種類型的，誰看？你現在就是不要錢白送我，我也不要，這不是明擺着往裏扔錢嗎？

吃了閉門羹，我當然不會死心，我通過一切途徑去聯繫各大導演，趁着現在我又被重新提起的機會。這時候，我才發現以前多建立點兒關係多好啊！可那時自己春風得意，哪去想這些了？現在到了用的時候才知少啊！好在也找到了幾個，但他們卻說，你先到各大網站去看一下媒介對《生命的顏色》的評價，就應該知道你這些東西值多少錢了。

我打開網頁，近一段時間對《生命的顏色》的評價還真不少，畢竟人家獲了那麼多獎，這時候正是評論家出場的時候了，這樣的時候他們再長不上眼，他們恐怕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但是看了一些后，我就沒有勇氣再看下去了，評論一致認為，迄今為止最爛的一部片子，騙來了最多的獎項。他們說，真不明白這部一點兒思想性也沒有的影片，是怎樣騙得了評委的心？而且說故事的內容簡直就是故意扭曲國人的形象，去迎合西方人的口味，或許這就是它得獎的原因。

這樣追究下來，最後的禍首自然是我了，因為這是我寫的。似乎我就是為了那三百萬才寫了這麼一部爛小說，可我哪有他們說的那些想法啊！當時在期刊上發表時怎麼沒有人這麼說呢？又是這三百萬鬧的。按照他們說的，我簡直就是賣國求榮的大漢奸了，似乎東三省是我賣出去的。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啊！又不是我讓他們去拍的，我又不想去得什麼國際大獎，我只是個作家，寫點自己的東西，賺點兒錢養家餬口就是了，你們幹嘛總是糾着我不放呢？

我沒有再去推薦的勇氣了，只一部就這樣，如果再多點兒，恐怕我的家會被愛國的學生，像對待曹汝霖之流一樣，給我放上火。

這時候老先生找到了我，我沒想到這種時候他會找我，我問，現在不忙了，怎麼有空來找我了？有時間還是多去研討研討吧！對了，忘了交待，最近一段時間，老先生是無限風光，不僅被提升為文聯主席，而且政府特別給分了房子，安排了專車，這一些我倒不嫉妒，我沒有任何意見，一個老同志嘛，辛苦了一輩子，這些並不算多。但是我不能接受的是他在談論時，竟然一改以往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將他書中的那些思想性很強的東西，完全間接地給否定了。我不明白，他可以在清貧的生活中默默地忍受幾十年，寧可不出版也不改變他的觀點，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放棄了呢？

老先生笑着說，年輕人別火氣那麼沖，這不是件好事，我是看在以前你對我有幫助的情份上，才提醒你的。我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呢？他說，我知道你現在很狼狽，沒有人肯發表你的東西，年輕人嘛，有時候低低頭也不是件壞事，並不會給人瞧不起的，識識務者為俊傑嘛！我冷冷地看着他說，你應該是這種俊傑的典範了。他搖搖頭，說，年輕人，聽我一句吧！這樣做有什麼用呢？世界上的事哪有一個行為準則？你能告訴我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嗎？我用了一生才明白了這個道理，以前我和你一樣，也是什麼都不服，可結果怎樣？別人的文章發表了，既拿到了錢，又賺到了名聲，我還是默默無聞。等分房時，別人因為成績突出，分到了房子，而我還是住集體宿舍；長工資時，別人有突出貢獻，長一級，我還是原地不動；至於評先進、定職稱、提拔幹部這些好事，我更是排不上了；就連當年發套工作服，也是別人挑剩了才是我的，本來都是自己報的大小號碼，可不知哪位仁兄的身材長得不合比例，竟然拿了一件二號的上衣，一條三號的褲子去，但我長的合比例啊！這三號的上衣我穿着正合適，可這二號的褲子一條褲腿能裝進我兩條腿，我怎麼穿？楞是到裁縫鋪去拆了，重新裁剪，重新做的，花點兒錢是小事，可這窩不窩囊呢？

和我同時代的那些人，現在一個個不是省長市長，就是專家顧問，而我卻只掛着一個文聯副主任的頭銜，這還是因為我歲數大照顧我的。我本想這一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突然來了這麼一出，既然機會來了，我又何必再去故做清高薄人家的面子呢？再說這也沒什麼不對的，人家都這麼做，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起碼我的生活改善了，老伴跟我受了一輩子苦，我也該讓她享享福了；兒子談對象那陣，就因為我窮，達不到人家女方的要求，結果談一個黃一個，直到三十好幾了才結婚，這件事我一想起就難過。

老先生嘆了一口氣，停了下來，我獃獃地看着他，也說不出話來，老先生接着又說，真的，我現在想來，這些年又是何苦呢？人家既然都說好，你就說好唄！幹嘛非得說個兩樣的意見，明明不起任何作用，還非說不可，惹得大家都不高興。我現在是不會再做那些傻事了，他們現在說我好我就好，說我應該這樣我就這樣，總之我順着他們的意思，我就可以有我想要的生活，我也應該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年輕人，我說的你能明白嗎？

我看着他問，你幾十年的堅持就在一刻之間全放棄了，你就一點兒遺憾也沒有？他說，有時候你的命運在一刻之間就會改變，它完全取決於你的思想，沒有什麼遺憾不遺憾的，只有成功與失敗.我說，你以前可不是這麼功利。他說，社會就是這樣，我也不是什麼聖人，我不想看你再走我的老路，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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