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191我會死

小野只是笑笑，讓她放心，說一個司機能出什麼事？出了什麼事我開着車趕緊跑就是好了。

她瞪着他，像教育自己的弟弟。小野這才說，好好好……不管什麼事，我都給你打電話，我等着你來救我好不好。

這是他那天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記得。

真正去的那天，她在巷子裏面一直等着。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她的心臟一直跳得很快，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只是事後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她才明白，原來，很多都是有徵兆的。

她等了很久，一直在巷口徘徊，一直在摸着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等着有人給她打電話通知事情的進度，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只要有人告訴她就好。

等來等去，幾乎等到天黑，她只見到了那個中午陪三少一起走的人。

他站在她的面前，神色不太好看，她一瞬間就明白了，大概是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她問。

三少讓我帶你回去。

我問你出了什麼事？！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上來就要壓住她，扭着她的胳膊就要帶她走。

她甩開了他的禁錮，大聲問他，我問你出了什麼事？！

那人還是沉默，繼續禁錮她。

我要去那裏見他們！三少呢？小野呢？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他們人在哪裏？她幾乎是在吼。

他只是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得罪了。

然後她的世界就變成了一片黑暗。

她醒來的時候，像以往很多年前，她的身邊什麼都沒有。頭有些暈，這讓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但很快，她就回想到了暈倒之前的事情，她馬上爬了起來就要出去，但很快就從外面衝出了一些人，把她壓住讓她乖乖地躺在這裏。

我要見三少。她說。

三少現在不方便見你。那些人回答。

你們總該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情吧……為什麼要把我弄在這個鬼地方，連出去都不讓我出去。

這是三少的意思。

她被強制地關在了那裏一天，後來她好不容易偷偷地從裏面逃跑出來，去原來自己經常呆的那個夜店的地方，想去找小野，小野如果回來了一定會在那裏的。別人都不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要去問小野，小野肯定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小野死了。

這是她去了那個夜店，夜店老闆告訴她的。他說，他昨天親眼去醫院看到小野矇著白布的屍體，他的身體有很多傷口，全身都是血。他人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其實已經沒救了。所以剛到了醫院不到一個小時，就被下了死亡通知書。

夜店老闆跟她說這些的時候，她是完全懵着的。她唯一能夠聽到的字眼就是他說小野死了，後來他再說什麼，她好像都聽不到了，全是嗚嗚啦啦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繞。

她又去找了三少，三少在重症監護室里，緊緊閉着眼睛身上插得全是管子。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了，背對着他一直緊緊捂着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頭埋在手臂里很久沒有出來。

後來，她一直都不清楚自己那幾天是怎麼過來的。她沒有去看一眼最後的小野，小野舉行葬禮的那天她也沒有去，好像去了葬禮之後，她就必須要承認小野已經走了的事實，可她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她一直坐在樓頂上吹着風，樓頂的風吹得她很舒服，卻讓她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的事情。

這件很久以前的事卻讓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批貨依舊還沒有解決，被扣留在王生那裏，老大和二爺已經被三少弄出來了，他們最近一直在家裏暫時躲開了，沒人能知道王生什麼時候再會出現。

三少在重症監護室里住了九天，轉到普通病房的那天，她看看了他。他還是很憔悴，青色的鬍鬚已經冒了出來，讓他看起來格外頹廢。

她說，三少我要走了。

三少聽着他說話。

我要去找王生了。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你放心。

她一直在說話，老大和二爺不好出面處理，王生還不知道什麼會找上來了，但總要有人出面收拾這個爛攤子。事情才能更好地進行下去。

如果我這次去，死在王生那裏了，就當報答你當年收留我的恩情了。如果我還有幸活着回來的話，讓我離開這裏吧，我想過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了。

三少拒絕了她，王生的事情等過幾天，我身體好一點了，我會自己處理的。

我發現我自己一下子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聲音平淡，突然說道。

你明白什麼？三少盯着她。

其實，我一直不太理解那個時候你為什麼會讓小野做你的司機，只是這幾天我才突然明白了。

三少看着她，但好像是在看她身後的某個點，他越過她的眼睛。

小野以前跟我說過，有一個老男人有一段時間總是偷偷地看着他。他說那個老男人曾經在他住的地方那裏等着他摸他的屁股。前些日子知道小野死了之後，我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大膽的念頭，那個老男人是王生是吧。

她最終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你知道王生喜歡小野的對吧？所以，才會把平常幾乎沒做過什麼事的小野帶過去？

三少呵斥她，你在胡說些什麼！

她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笑了。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真實情緒。他眼睛裏閃躲的都是心虛。她想，大概他也不知道自己會知道這件事，一時間連情緒都掩飾得不太好了。

三少，你做的事，真是不枉白費你毒手三的這個稱號啊。

她沒有哭，她在他的面前一直笑着。只是笑着笑着就感覺有些累了。她突然想起了小野，小野生命的最後一秒在想些什麼呢？他是不是還盼望着自己去救他？

小野應該到死都不知道三少的用意吧？也好，不知道也好，她不敢想像小野知道了之後會是什麼表情。

她說，這最後一件事，我會儘力幫你做好的。以後不管結局怎麼樣我們之間都互不相欠了。

她說，三少，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是不會阻止的。你也阻止不了我，你知道，我和你一樣，也是不喜歡改變自己決定的人。

她說，以後，我是死是活，都跟你無關了。

三少最後問她，你確定真的想要這樣做嗎？

她點點頭。

三少隔了很久說，我希望你能活着。不管事情怎麼樣，如果你還活着的話，就如你所願，離開我這裏吧。以後你的生活我不會過問的。

從三少那離開之後，她去了一趟小野住的地方。把他喜歡的那些東西收拾到了一個大盒子裏搬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陽台小野養的那個小金魚她也帶走了，被她放養到了一個池塘裏面。

走之前，她把自己的房間好好收拾一下，小野的那個大箱子被她放在了儲藏間的最裏面，不會有任何人動它。只有在這，它才是最安全的。

她去見了王生，隨身帶了一個錄音筆，沒有帶任何武器。她站在王生的對面，王生身邊有很多人圍着他，他從頭到尾幾乎沒有正眼看過她，大概覺着她就會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過來送死的吧。

她也笑了，沒有說出來王生的想法。也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她這次來，不光是來送自己死的，也是來送他死的。

她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她騙着王生單獨跟他談話，偷偷地按了一下藏在胸上的錄音筆，引誘他說出了很多東西，然後再輕輕一碰，把它發給了警察局。

然後她拿起了另一個空的一模一樣的錄音筆，朝他揮了揮，告訴他，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大概就會被送到警察局接受調查了。

王生笑了，說她多此一舉。警察局裏的很多人都跟他有關係，要不然他怎麼活到了現在。

她也笑了笑，步步走近他，雙手抬著錄音筆，似乎要交到他手上，卻在一轉眼以飛快的速度死死捂住了他的嘴，按上錄音筆上的按鈕，下面就彈出了一把刀子，她拿着刀子猛地刺向王生的心臟。

她看着王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的手一直在扣着自己，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了血紅色的印子，但她不知道疼，看到王生倒下的那一刻，她對着他輕輕地說了一句，我來到這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來拿你的命的。

王生倒在了地上，她腳踩着那把刀讓它進入心臟處更深。

門口出現了騷動，王生的那些人進來了。

她看着他們往自己衝過來的那一刻，笑了起來，似乎看到了自己最終的歸宿。

她會死在那些人的手裏面的。死在那些同樣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手裏。

她會親眼看着他們把自己殺死，親眼看着自己的血流光，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活着出去的那天。

宋念暮那天會死在這裏，她對此深信不疑。

一個男人已經拿了一把匕首衝到了他的身邊，那個匕首鋒利閃着冷光，那把匕首直直地插進她的胸口，鮮血從自己的傷口中湧現出來，身邊更多的人趁着自己受傷，更加激烈地打起了自己。他們的拳頭很有力，她有些支撐不住，慢慢地倒了下去，躺在下面滿是鮮血的地上。

那就是她最後一刻的記憶了。那是屬於宋念暮和Lina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