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甜蜜的夢
曾駿龍來到“天網基地”的時候,章偉宏仍呆坐在電腦前,忘記了吃飯的時間。
“吃過飯了嗎?”曾駿龍問。
“哦……吃了。”章偉宏像是剛從夢中醒來。
“你猜我今天碰到誰了?”曾駿龍神神秘秘地說。
“誰?”章偉宏對此漠不關心,僅僅是出於禮貌,才應了一句。
“林其忠呀!”曾駿龍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像是在描述一件很可笑的事,“今天我在街上碰見他,就向他要在黃山拍的照片。他愁眉苦臉地說:‘我以後再也不去旅遊了。你們兩個是不是有預感,所以不去旅遊?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害得我這麼慘。
這次去黃山,不是去看山,而是看人去了,誰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多人,根本找不到好位置來拍照,很多景點還沒有看清楚,導遊就催我們快走。整座黃山都是人,很多人沒地方住宿,只好在山腳下的民房借宿,有些人更慘,只能在餐館、商店的板凳上過一夜。’”
“真衰!林其忠也是在板凳上過夜嗎?”章偉宏也覺得好笑。
“沒有,他們旅遊團預定了房間,所以他沒有露宿街頭。不過因為人太多,所以各項服務費用上漲,他還多交了100多塊錢。”
“賠了夫人又折兵!”章偉宏評價道。
“幸好我們沒有去。”曾駿龍道。
AICQ在這時響起。
“是不是洪存?”曾駿龍猜測道。
兩人盯住屏幕,上面顯示有人呼叫,但沒有名字。
“怎麼回事,這人是誰?”曾駿龍問道。
“可能是AICQ出故障吧。”章偉宏擔心地偷瞧曾駿龍,見他沒有懷疑,這才放下心來。
“不好,會不會有人入侵AICQ?我要查查。”曾駿龍急急忙忙坐到另一台電腦前。
“對了,我家裏有點事,我先回去一趟。”章偉宏道。
曾駿龍已經進入了臨戰狀態,他頭也不回地說道:“你走吧,這裏我應付得了。”
“天網基地”的門在後面關上,章偉宏嘆了口氣,只有他知道剛才那個用AICQ呼叫的人是雨,之所以不顯示名字,就是他怕被曾駿龍發現而進行了特殊的設置。
他還能瞞曾駿龍多久?
如果是林其忠在身旁,早就被他看穿了。
他現在必須見到翁晴,立刻!
走近翁晴卧室的時候,就聽到梁玉媛笑着說:“這個網絡騎士真能侃,什麼靚女型+才女型+弱不禁風型+刁蠻任性型,不過倒是挺適合你的。”
翁晴道:“他是在胡扯,我會刁蠻任性嗎?”
梁玉媛道:“還說不刁蠻任性,我的勸告都不聽……”
心中一驚,難道翁晴將自己在AICQ中說過的話也拿給梁玉媛看了嗎?
舉手敲了敲卧室的門。
兩女的談話戛然而止。
梁玉媛開了門,驚訝道:“是你呀!”
從她的身側望去,可以看到翁晴坐在電腦前的背影。
“今晚的空氣很好,我想叫翁晴出去走走,整天悶在家裏對身體不好。”章偉宏對梁玉媛說道。
“對不起,我有事要做。”翁晴的聲音仍是那樣冰冷。
“如果你是在和人聊天的話,可以給他留言。”章偉宏建議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
梁玉媛走到翁晴身邊,扶着她的肩膀說:“你是該出去活動活動了,我坐了一整天都覺得有些腰酸背疼。”
見翁晴沒有反應,又說道:“他說不定還沒有到家,或者還沒有打開電腦,你就給他留言吧。”
這個“他”,當然是網絡騎士。看來梁玉媛什麼都知道了。
總算說服了翁晴。
她開始在AICQ中輸入文字,但剛寫了一個字就轉頭冷冷地看着走近了的章偉宏。
梁玉媛會意,對章偉宏說道:“你先到客廳等我們,翁晴要換衣服。”將他推出卧室。
章偉宏和翁晴的父親閑聊着,等得有些不耐煩。寫幾句留言,換一件衣服要那麼長時間嗎?
女人真麻煩!
但當翁晴走出門來的時候,他的氣全消了。
翁晴的長發經過修飾梳理,溫柔地披在肩上,她穿的是今年流行的弔帶裙,裙子的顏色和樣式清爽而合體,好象是專為她設計的。若不是臉上還有些病容的話,絕對看不出她已經身患絕症。
梁玉媛拉着翁晴的手向翁晴的父母展示:“怎麼樣,我的手藝還不錯吧!”
章偉宏看得發獃,以前從未見翁晴這樣打扮過。
三人走出了門,章偉宏對翁晴的父母說:“你們放心,有我們兩個照顧她,不會有事的。”
來到街上,梁玉媛問道:“我們去哪裏?”
章偉宏看着翁晴說:“由翁晴決定吧。”
“那就去中心公園吧。”翁晴想也不想就說。
三人走在中心公園的小徑上,翁晴走在中間,章偉宏在她的右側,但不敢靠得太近。
清風拂過身上裸露的皮膚,帶來一種酥癢而暢快的感覺,讓人有強烈的迎風呼吸的**;皎潔的月光和公園裏昏黃的燈光交織出一片片暗影,暗影中有快樂的私語聲;城市的內河剛好從公園的中央流過,就在他們的不遠處,河水泛起月光的碎影和遠處霓虹的倒影,靜靜地遠去。
翁晴也高興起來了,主動建議道:“我們在草坪上坐一坐吧。”
曾駿龍和梁玉媛坐了下來,草坪乾淨而柔軟,有一種清新的青草氣息。
翁晴卻躺了下來,仰望着深邃的天空,深深地呼吸着,陶醉在這美好的夜色中。
“真沒想到夜晚可以這麼美!”她情不自禁地說道。
梁玉媛聞言道:“那我每天晚上都陪你來這裏散步。”
翁晴淺淺地笑了一下,說道:“你以為每個夜晚都可以一樣嗎?就算有這樣的夜晚,我還有機會欣賞嗎?”
梁玉媛趕緊道:“有,你有的是機會。”
“別安慰我了,”翁晴很平靜地說:“人們往往並不珍惜身邊美好的事物,等到將要失去的時候,才發現那是最珍貴的。我就是這樣一個傻子,你說可笑不可笑?”
梁玉媛不知道該這樣回答。
翁晴忽然興奮起來,說:“我有辦法了,我可以把自己的眼角膜捐出去,這樣就可以用另外一個生命來欣賞所有美好的事物……”
“別說了!”梁玉媛扭過頭去,用手指去抹抑制不住的淚水。
章偉宏的心都要碎了。
翁晴拉住梁玉媛的一隻手臂,笑着說:“你怎麼像小孩一樣,還哭鼻子呢!”
接着又自言自語地說:“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死得美麗一些,就像現在這樣,躺在草坪上,什麼也不想,就這麼靜靜地睡去,睡去,永遠不再醒來。”
章偉宏激動得再也抑制不住,他霍地站了起來,對翁晴吼道:“你為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不就是生病嗎?有什麼大不了!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一定有辦法的!你為什麼這麼膽小,這麼絕望,不敢去面對現實?有很多抗癌明星都活下來了,而且活得很好,為什麼?因為他們樂觀、堅強,有戰勝疾病的信心,所以他們就贏了!”
梁玉媛上前扯住他,提醒他說:“小聲點,有很多人看着我們呢!”
翁晴也坐了起來,大聲說:“我作賤自己?我還有時間作賤自己嗎?你這麼有本事,你可以來試一試呀!”
梁玉媛抱住翁晴道:“你也別說了。”又向正準備反駁的章偉宏道:“章偉宏,你閉上嘴!”
翁晴道:“我現在想回家了。”說著站了起來。
一路上,三人都沒有說話。
一直走到翁晴家門口,章偉宏才鼓足勇氣對翁晴說:“對不起,我剛才……”
翁晴不理他,拉着梁玉媛的手說:“你們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梁玉媛問:“明天中午公司的慶祝活動你來參加嗎?”
翁晴笑着說:“我當然來,好久沒和小朱她們見面了,不知道小朱減肥減得怎樣了?阿麗和她的男朋友和好了沒有?……不,你現在不要告訴我答案,我明天自己去問她們。好了,再見吧!”
“再見!”梁玉媛說。
翁晴優雅地擺了擺手,走進門內去了。
章偉宏沒有說話,他在想,進門之前她是很開心的樣子,進門之後呢?
然後,他送梁玉媛回家。
梁玉媛埋怨道:“你明知道翁晴心情不好,你還要惹她生氣,我知道你是為她好,但也可以採用別的方式嘛。”
章偉宏道:“翁晴的快樂是為我們裝出來的。如果她哭我還放心,可是她越笑,我心裏就越難過,也越害怕。”
梁玉媛道:“我也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說完又抽泣起來。
章偉宏遞給她一張紙巾說:“現在只有靠你了,你必須讓她樹立信心,還要經常和她在一起,讓她沒有胡思亂想的機會。”又從兜里掏出印有《日本防癌十二條》和《抗癌食品》的紙交給梁玉媛,讓她監督翁晴的飲食和活動。
“會有用嗎?”梁玉媛有些懷疑。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沒用?”章偉宏很有把握地說。
其實他的心裏沒有半點信心。
他又掏出了一張信用卡說:“這裏有一萬塊錢,你給翁晴買點什麼吧!”
梁玉媛搖搖頭說:“錢我也有,你不用操心。”
章偉宏道:“那不一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想給翁晴買些東西,但是怕她不肯收,只有拜託你了。”
梁玉媛用大有深意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道:“那也不用一萬塊錢這麼多。”
章偉宏道:“你放心吧,我有錢。我現在正在和一個軟件公司合作開發軟件,回報很豐厚。”
梁玉媛奇怪道:“以前你怎麼沒說過這事?”
章偉宏道:“我才剛剛乾了一周。”
梁玉媛收下了信用卡,不再說話。
離開梁玉媛家,章偉宏迷迷糊糊地回到“天網基地”,才發覺肚子在咕咕響,抗議主人沒有給它食物。
他隨手開了一罐牛奶喝了起來。
曾駿龍走過來,用手指着電腦屏幕說:“請你告訴我,這個‘雨’究竟是誰?”
屏幕上顯示的是翁晴剛寫的留言:
網絡騎士,你一定很生氣,一定以為我是個騙子。其實那天下午我已經到了公園,可是突然有急事,不得不離開了。
我不敢請求你的原諒,只能怪自己不守信用。如果你不願再理我,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與你交談了。
傷心的雨
章偉宏什麼都明白了,自己在AICQ中玩的小花樣怎麼能瞞得過曾駿龍呢?
“好吧,我坦白。”章偉宏垂頭喪氣地說。
聽完章偉宏的敘述,曾駿龍埋怨道:“你真不夠朋友,到現在才告訴我。現在翁晴得了癌症,你怎麼辦呢?”
章偉宏閉上眼,向椅背靠去,用左手的拇指和中指使勁按着兩邊太陽**,喃喃地說:“我也不知道。”
“你還是先回答翁晴的留言吧,如果很久沒有答覆,她會以為你不理她了,她就會更傷心。”
章偉宏睜開眼睛。他想,曾駿龍說得對,他不能讓翁晴傷心,那樣只會使她的病情更嚴重。
在AICQ中快速地寫道:
雨兒,別小看了我,唐僧取經還有九九八十一難呢!我怎麼會因為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放棄了呢?我們還有機會見面的,到那時候你再讓我修成正果吧!
永遠等待你的網絡騎士
放完長假后的第一天上班,設計組裏一片歡聲笑語,大家都在交換七天來的度假情報,只有章偉宏悶悶不樂,梁玉媛和曾駿龍心事重重。
章偉宏的惡劣心情帶來了嚴重的後果,有兩個模板因為他差錯而不得不報廢。白少雄跑過來提醒他注意,他的批評中頗留餘地,甚至暗示要暫時瞞着課長。
中午在皇城大酒店舉行公司十二周年的慶祝活動。
章偉宏和曾駿龍、林其忠、白少雄、梁玉媛等人坐在一桌。
白少雄笑嘻嘻地說:“我打個電話給翁晴,讓她也來。”
就在他撥手機號碼的時候,翁晴來了,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
白少雄連忙起身問候。
梁玉媛有意將翁晴的座位安排在她和章偉宏之間。大家紛紛問起翁晴這兩周幹什麼去了。翁晴說她有一個親戚生病,她要去照顧。
這時候,總裁開始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總裁的講話無非是“公司發展了”、“大家辛苦了”這些老套套,大家最愛聽的是“讓我們一起舉杯…
…“
這一句話,因為接下來,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掃蕩桌上的美味佳肴了。
酒宴正式開始以後,白少雄嬉皮笑臉地對章偉宏說:“章偉宏,我能不能和你換一個位置?我有話要對翁晴說。”
章偉宏也笑着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悄悄話要說?”
白少雄乾笑道:“不是悄悄話。”
章偉宏道:“既然不是悄悄話,那就直接說出來,讓我們也聽一聽。”
白少雄很是尷尬,但話已出口,只好隨便問了兩個普通的問題。
翁晴吃得很少,也很勉強。
章偉宏夾了塊龍蝦肉到翁晴的碗裏,她說了聲“謝謝!”,沒有拒絕。
白少雄看得雙眼噴火,但沒有發作。
過了一會兒,他也夾了一塊炸魚放入翁晴的碗裏。
章偉宏眼明手快地從翁晴的碗裏夾起這塊炸魚,輕描淡寫地說:“翁晴不能吃油炸的東西。”
翁晴的筷子攔截了這塊炸魚,放進嘴裏咬了一口,還說:“味道真不錯。”
章偉宏還想說些什麼,坐在他身旁的曾駿龍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放棄了。
白少雄的臉色變得鐵青,一雙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章偉宏對白少雄是何表情根本不在意,此刻他的心中只有翁晴。
林其忠怔怔地看着這兩個人,一棵菜的菜頭已經到了嘴裏,但菜葉還在筷子上,他忘記了吞咽動作,等着有什麼事發生。
白少雄抓起了桌上的一瓶酒……
林其忠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白少雄和顏悅色地說:“我該去敬酒啦!”
他走了之後,再沒有回來。
酒足飯飽之後是抽獎活動。
林其忠將章偉宏拖到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看了他半天,才嘆了口氣說:“愛情真偉大!它可以讓一個男人失去理智。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章偉宏淡然一笑道:“什麼後果不後果的,你不用替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林其忠道:“可是你早上已經闖了禍,現在又這樣干,他會善罷甘休嗎?”
章偉宏將他推向人群道:“別瞎操心了,你快抽獎吧,不然好獎品都被別人抽走了。”
林其忠還在說:“忠言逆耳……”章偉宏已經離開,去找曾駿龍去了。
抽獎的結果出來了,他們這一桌只有林其忠抽到二等獎,翁晴、梁玉媛和曾駿龍抽到三等獎,章偉宏和其他人都是末等獎。林其忠高興得幾乎跳起三尺高。
晚上,章偉宏和曾駿龍一起到翁晴家。翁晴對曾駿龍很客氣,對章偉宏不冷不熱。
如果不是梁玉媛在一旁打圓場,幾乎都要冷場。
翁晴接了個電話,有人約她出去,她說家裏有客人,不方便出去。
梁玉媛問:“是誰呀?”
翁晴不回答。
才坐到八點半,翁晴就抱歉地說:“對不起,今晚有個朋友約我上網聊天,我不能陪你們了。”
兩人只好走。
剛走到樓下,手機就響了起來,梁玉媛聲音像要哭了:“你們快上來,翁晴不行了!”
章偉宏率先沖了上去。
翁晴緊緊咬住枕頭,痛得眼淚都出來了。梁玉媛和翁晴的母親都噙着淚,手忙腳亂地替她做按摩。
翁晴的父親在一旁着急地說:“不行啊!還得送醫院!”
這一晚,翁晴就在醫院渡過。
在止痛劑和鎮靜劑的作用下,她睡著了,睡得是那麼安詳、可愛。
章偉宏無能為力地坐在病床邊,獃獃地看着,痛苦地想着。大家都勸他先回去,他執意不肯。
凌晨兩點,翁晴醒了,一醒來就嚷着要回家,大家又手忙腳亂起來。
章偉宏回到“天網基地”小睡了幾個小時,六點半醒來,漱洗后,大口大口吃着早餐,比平常吃的要多。
曾駿龍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章偉宏笑了笑道:“我很好,怎麼會有事?”
兩人一起上班,推開設計組的門,和同事們打招呼,一切都像平常一樣。
章偉宏到處走了走,看了看,最後像作出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毅然走到曾駿龍身邊,對他小聲說了幾句話。
曾駿龍遲疑道:“你真的要這麼決定嗎?”
“是的。”章偉宏的話很肯定,不像是開玩笑。
這時候,白少雄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說:“章偉宏,經理找你。”
章偉宏道:“是嗎?我也正要找他。”說完,大步往經理室去了。
白少雄的臉上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章偉宏敲了敲經理室的門,走了進去,經理正坐在辦公桌後面喝着早茶。
“你就是設計組的章偉宏嗎?”他抬眼看了章偉宏一下,嚴肅地說。
章偉宏走上前去,將一封信推到他面前,說:“對不起,我的工作沒有做好,這是我的辭職信。”
經理張大了嘴,還沒來得及說出半句話,章偉宏已經開了經理室的門,走了出去。
在前面一個走廊,他碰到了前來探聽消息的林其忠。
林其忠關心地問:“經理找你什麼事?”
章偉宏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停下腳步,說:“我現在沒空,曾駿龍會給你解釋的。”就這麼一直走出了公司大門。
先回到“天網基地”,將身上的制服換下,然後去翁晴家。
翁晴看到他,很驚訝的說:“你不用上班嗎?”
“我今天正式辭職了。”章偉宏很坦白地說。
翁晴看了他半晌,然後說:“我有話對你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一件衣服,我們出去說。”
十五分鐘后,兩人已經坐在一個露天茶座中,叫了兩杯檸檬茶。
章偉宏首先說:“你比我想像的要堅強。”
“是嗎?”翁晴說。
“我還知道你為什麼不想讓人知道你生病的事。”
“說說看。”
“因為如果有很多人知道這件事,他們就會來看望你、關心你,這等於是在時時刻刻提醒你‘你真的得了癌症!’這樣,你就連逃避現實的機會都沒有了。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一個人也不來看望你、關心你,你又容易胡思亂想、自怨自艾,那樣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你明知道有病在身,仍堅持來上班。”
“還有嗎?”
“剛才你說有話對我說,還是你先說吧。”
“好,我要感謝你給我的幫助。”翁晴的臉上的表情並不像是真誠感謝的樣子。
“這個……”
“你別插話,我還沒有說完。我想請問你,你究竟有什麼資格來干預我的生活,連我吃什麼都要管?你已經兩次看到我出醜了,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就請讓我平平靜靜地過完這最後一段日子,請不要再來我家了。”
“慢着,你為什麼還是那麼沒有信心?我還是那句話:要樂觀!這樣才可以增強人體免疫力,最後戰勝疾病。”
“這樣的大話我也會說。我已經受夠了!再發作一次我就會崩潰了!”翁晴的眼眶濕潤了,“不但自己痛苦,還要連累別人痛苦……我媽瘦了很多,我爸頭上的白髮也多了很多。與其大家痛苦,不如早點結束,對了,有一些方法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別說了!”章偉宏氣憤地抓住翁晴的手臂,大聲說,“我不准你這樣想!你這是不負責任!是自私!是懦弱!如果你真的這樣做,只會給別人帶來更大的痛苦!你的父母只有你這麼一個獨生女,你替他們想過嗎?”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翁晴很生氣。
章偉宏連忙放開手,心裏很奇怪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翁晴站起來說:“我要回家了。”
“等一等!”章偉宏很認真地看着她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徹底絕望了?是不是真的不相信任何醫生了?”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請告訴我。”
“是又怎樣?”
“那就好辦,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新的主治醫生。”
“你?”翁晴一臉嘲笑的表情。
“對,就是我。既然你已經徹底絕望了,那麼由誰來治療都無所謂,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章偉宏說話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你才是死馬呢!”翁晴嗔道。
章偉宏笑了起來,連忙賠罪道:“好,好,你不是死馬,是活馬。你可千萬不要小看我的醫術,我這個獸醫身懷絕技,家裏的小貓小狗有什麼病,只要我出馬,立刻藥到病除。”
翁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罵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賴?”
章偉宏眨眨眼道:“無賴有什麼不好?這是健康的表現。如果頭上有癩子,你一看見我就跑,那有什麼好?”
翁晴不想理他,掏錢付帳。
“我來!”章偉宏趕緊掏錢包。
翁晴狠狠地盯着他。
章偉宏只好將錢包收起,很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忘記了,應該讓病人有巴結醫生的權利。”
翁晴快步向前走去,步子有些不穩,章偉宏搶上前去握住她的一隻手。翁晴想將手抽出來,但沒有成功,也就放棄了。
翁晴的手很柔軟,但有些冰涼,章偉宏感到從手的那端傳來陣陣的甜蜜,那是一種心碎的甜蜜。這種甜蜜讓他的心狂跳,他真希望能和翁晴就這麼一直走下去。可是這種甜蜜只能是一個將要破滅的夢,從翁晴說“再有20天我就死了”的那天算起,5月24日將是她最後的期限,而5月9日正是翁晴的生日——她最後一次生日。他該如何為她慶祝呢?
“告訴我,你為什麼辭職?”翁晴那動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章偉宏回答道:“你放心,你還沒有那麼偉大,我不會為你辭職的。我只是因為有更好的發展方向,所以辭職了,就這麼簡單。”
他也問道:“對了,你為什麼不喜歡醫院?”
“這也要問?你不是很聰明嗎?”
“我知道了,醫院裏到處是一片白,又單調又無聊,那些醫生護士個個表情嚴肅,那些病人和他們的家屬又哭得稀里嘩啦,讓人心情壓抑,就算是我,也不願意呆在那鬼地方。”
翁晴冷笑了一下,不說話。
“怎麼樣,我猜對了吧?……好,不說話就算是我猜對了。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去做化療或放療?那樣至少可以阻止癌細胞的擴散?……什麼,也要我回答?
這就難辦了。對了,你覺不覺得你的頭髮很美?……好,不說話就是覺得很美。那我就知道答案了,你是為了頭髮……“
“對!我想死得美一些,不行嗎?你現在可以閉上嘴了!”翁晴停住腳步,發火道。
“請不要誤會,我只是在盡一個醫生的職責,這望聞問切是一個也不能少的,這樣才能對症下藥。”
“我到家了,你放開我的手!我自己能走。記住,別再來我家。”
眼前已經是翁晴的家門,翁晴的父母客氣地送出門來,讓章偉宏慢走。
翁晴的母親關上了門,對翁晴說:“晴啊,我看小章對你很關心,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別胡說!”翁晴關上了卧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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