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襲擊
“你的姐妹們最近生意怎樣？”我盡量用輕鬆的語氣和阿慧說話。
“比往年差了，有幾家夜總會關門了，最有名氣的那幾家降了價，但是客人還是比往年少。沒辦法，男人錢包里的錢少了，當然出來玩的也少了。”阿慧唉聲嘆氣了一番，忽又堆起笑拍了我一下說：“不過吳大老闆你就不同了，又年輕、又有錢、又有風度，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姐。你昨天不是說過要挽救香港經濟嗎？那就採取行動啊！我可以送你貴賓卡，哪一家夜總會的我都有。”
“幫我挑二十位小姐。記住，臉蛋要靚、身材要辣、服裝要性感、性格要開朗。”
“什麼？二十位！你……你吃得消嗎？萬一弄出人命，我可賠不起。”阿慧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偷偷瞥了我下體一眼。
我尷尬地轉過身子說：“你誤會了，我是讓她們陪我的一些朋友聊聊天。”
“你早說嘛！我還以為今天碰上超人了！對了，你是要小姐在夜總會服務呢？還是帶小姐外出？”
“外出。”
“那就買鍾嘍。”
“什麼是買鍾？”
“就是在小姐上班的時間把她們**去，想幹什麼都可以。如果要開房的話，我可以介紹……”
“停停停！你只要辦妥我交待的事就好，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只想儘快結束這種談話，掏出二千港元塞進她的手心說，“這是你的辛苦費，給小姐的錢我會派人送去，下午四點我要見到人。”
阿慧頓時眉開眼笑，直誇我是個好人。這也難怪，聯繫了這麼一大單生意，夜總會自然少不了她的好處。
“你說完了嗎？”我說。
“說完了。”
“那還不快去辦事。”
“這就去，保證讓你滿意。”
我讓一位保鏢跟阿慧一起去。一是當個參謀；二是弄清地點，好安排接送車輛；三是付錢。
一次請二十位小姐要花一大筆錢，不過反正不是我掏錢，慷他人之慨，那就大方一點。
“這樣做真的可以嗎？萬一……我們要不要帶傢伙？”另一個保鏢說。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安慰道。眼神中充滿了自信——別人看來是自信，對我來說就是自己也不相信。
萬一那個龐龍宇真的是黑社會，萬一賠了夫人又折兵，萬一……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下午四點五十分，一輛小車和一輛中巴駛近了大潭灣海灘。
前面有一輛車攔路，下車的是我的保鏢。
我搖下車窗，那位保鏢對我說：“他們已經到了，不清楚他們身上是否藏有傢伙。雷先生不放心，又叫我多帶了四位兄弟來。現在我們一共有三輛車，停在三個不同的方向，如果出事，只要你跑往任意一個方向都可以得到接應。”他掏出一張簡易的示意圖給我看，又給我一個有按鈕的小盒子說：“如果情況緊急，你按一下這個，我們馬上會採取行動。”
“你們最好不要露面。”我吩咐道。
我們的車隊終於駛向目標。
近了，近了，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今天要見的人。
他坐在一張白色桌子旁喝着飲料，悠閑自在，彷彿沒把見面放在心上。
但是，他的身後，二十名身穿黑色西裝的手下一字排開。他們都戴着黑色墨鏡，在左耳掛着耳環，甚至連姿勢都一致，恐怕連呼吸的頻率都一致。在他們的身後，還整齊地排列着六輛黑色小車。一片肅殺之氣！
那一排墨鏡被陽光染上了一點金黃，但卻讓人感到寒冷。他們的表情冷酷到要結冰，眼神不知道盯着哪一個方向，雙手背在後面，彷彿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拔出砍刀衝上前來，在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將敵人亂刀分屍！
就是看香港警匪片，也沒有這麼恐怖！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既花哨又休閑，這樣才能和小姐們的服裝相配。
“下車！”我吩咐。
後面的中巴車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
等小姐們全部下車了，我才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臂彎里有一隻光滑白皙的手伸了進來，一股香氣從右耳的方向襲來：“吳老闆，我陪你一起走吧。”“到後面去！”我擺脫了那隻手，避之惟恐不及。
我不敢讓她們走在我的前面或者走在我的身邊，因為她們穿得實在過火，還有那不經意的一些小動作，馬上就可以讓你面紅耳赤，呼吸不正常。所以我今天特地加戴了一副淺色墨鏡，以便在必要的時候加以掩飾。
今天這種情形要是讓陸欣見到了，非把我一腳從中銀大廈的頂樓踢下去不可！
我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小姐們自顧自地說笑，彷彿是來參加一個度假的旅行團。我發現龐龍宇背後的陣形輕輕地晃了一晃。
越走越近，龐龍宇已經站了起來，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我的後面。他身後的陣形開始變形——雖然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麼冷酷，但他們的脖子已經不由自主地伸向不同的方向。真想回頭看看那些小姐在搞什麼鬼，但是我不敢。
“你，就是，從大陸來的，吳勤勇？”龐龍宇說話的語氣都不對了。
“還不向龐哥問好！”我命令道。
“龐……哥……”“你好帥呀！”背後一片嗲聲，聽得我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這……這就是你的手下？”龐龍宇的眼睛根本就沒看着我，這是很失禮的。
“手下一定要是男的嗎？”我和顏悅色地回答，然後吩咐道，“姐妹們，還不和龐哥手下的兄弟們認識一下！”
小姐們一擁而上，一個對一個，摘眼鏡、捏鼻子、摸耳環，毫不客氣。龐龍宇苦心經營的可怕陣形瞬間崩潰。
這些小姐為什麼那麼大膽，不怕被刀砍嗎？非也。因為我事先告訴她們，我這位朋友喜歡擺酷，等見到他的時候不用客氣，好好耍他一耍。
在小姐們的進攻下，龐龍宇的手下越來越把持不住，只是礙於龐龍宇的命令，不敢隨便移動。我看了很過意不去，於是建議道：“龐公子，我們說話不需要那麼多人圍觀吧？不如讓我們的手下到外圍警戒好了。”
龐龍宇也早就看不下去，大聲喝道：“快走，快走！都給我走！”
他的手下如蒙大赦，一人摟着一個小姐，一鬨而散——只有兩個人例外，任小姐怎麼拖拉，怎麼撒嬌都不肯走。
“你們兩個別纏着人家，過來給龐哥捶捶腿。”我對兩位小姐說。
兩位小姐剛要邁步，就被龐龍宇的手下阻止了。
一位小姐撒潑道：“怎麼，怕我身上有兇器嗎？你可以搜身啊！來呀！我可以閉着眼睛讓你搜，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不覺莞爾。
兩位小姐以為我在讚賞她們的表現，得了這種鼓勵，另一位小姐更大膽地用很清純的聲音說：“你們不肯搜身，就是想讓我們自己脫了？可是海灘上真的很冷，我們會得病的。你們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嗎？我們能不能到那間屋子裏再脫呢？”
“別為難兩位小姐了。”龐龍宇一句話為兩位手下解了圍。
兩位小姐走上前來，一位替他揉肩膀，一位替他捶腿。龐龍宇一副很受用的樣子。
我由衷地讚歎道：“你的手下真是忠於職守，我能夠有幸認識一下嗎？”
龐龍宇手指一勾道：“還不過來打招呼？”
那兩名手下跨前一步齊聲道：“吳先生好。”然後自我介紹，一個叫阿豪，一個叫阿彪。
“給吳先生倒酒。”龐龍宇又道。
阿豪和阿彪各抓了兩易拉罐的啤酒，按在桌上，另一隻手同時扣住兩個拉環，只聽“噗”的一聲巨響，四瓶易拉罐幾乎同時開啟，聲勢驚人。
這是在向我示威。
“厲害！練過功夫吧？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我不動聲色。
兩位小姐也拍手叫好，要龐龍宇也露一手。
“我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只怕你們承受不起。對了，兩位小姐在哪裏做事啊？不像是吳先生的手下嘛。”龐龍宇說。
“這就要怪龐公子你了，”我說，“我孤身一人來香港，到哪裏去找手下？找到這樣的手下，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可以找人借呀。”
“找誰借？”
“找凌……哈哈，找您的朋友借嘛。”
“我來香港是想交一些朋友，可是一個個都把我當仇人似的，我到哪裏交朋友啊？”
“怎麼，他們把你請到香港來，也不關照你嗎？”
“關照？有啊！他們請了幾百名員工在酒店門口歡迎我，那場面挺熱鬧的。”
“你把那叫做歡迎？怕是你不好意思說真相吧？如果換了是我，立刻和他們一拍兩散，和這樣的公司合作，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才幾句話，他就泄了底。
在酒店門口那麼熱鬧的場面都沒有把我嚇走，就憑你這幾句話想把我勸走？
看來，他今天約我來的目的，首先是試探我和凌公子有沒有關係，其次是想辦法把我擠兌走，好達到打擊凌公子的目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根本不知道我不僅全盤掌握了一帆國際內部的真實情況，而且對司馬鴻明與銳翔科技的關係了如指掌。
“龐公子是香港企業界的名人，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我扔了一頂高帽過去，故意壓低聲音說：“不瞞您說，我這次來香港是想和一帆國際談判收購大陸企業的事。可是我到香港這麼多天，他們為什麼只是請我到處玩，卻不和我談正事？”
“這你就不懂了。”龐龍宇得意地道，“他們根本沒有合作的誠意。他們把你誑到香港來，卻不和你談判，就是想讓你着急，然後在談判桌上，他們就可以漫天要價，從你們身上大賺一筆。”
我咬牙切齒地道：“他們怎麼這麼狠毒！”旋又感激地握住龐龍宇的手說：“要不是龐公子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們真的要虧大了！其實我們素昧平生，龐公子完全沒有義務幫我，可是龐公子急人之難，仗義相助，真是我來香港所見到的最俠肝義膽的人！”
“不敢，不敢！我就是看不慣那幫無法無天的傢伙為了一己私利而置公眾的利益於不顧，於情於理我都不願看到弱者受欺凌嘛！”龐龍宇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得意，他一定在想：這個大陸人怎麼這麼好騙呀？“對了，龐公子，你認識雷建功嗎？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我忽然想從別人的口中來了解雷建功這個人。龐龍宇和雷建功是站在對立的立場，應該會說實話。
“一個小角色，不值一提！整天跟在貝嘉玉後面像蒼蠅似的，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要不是他一大把年紀了，我真以為他要色誘那個貝總裁呢！”龐龍宇哈哈大笑。
我則是暗自心驚：原來司馬鴻明這一派一直把雷建功當成是和貝嘉玉一樣的中立派，根本不加重視；而雷建功的真實身份卻是凌公子的重要謀士。現在雖然是司馬鴻明佔了上風，但是他們根本未防備雷建功這個暗藏的殺手。看來，司馬鴻明有危險了。
手機鈴聲打破了我的沉思。
龐龍宇取出手機，看了一下號碼，隨即露出燦爛的笑，將手機貼在耳邊道：“CHERRY嗎？是不是想我了？……我在和客戶談生意。……這個客戶比較難纏，我遲些再CALL你吧。……什麼，女人聲音？哦，是這個客戶把女兒也帶來了，小女孩挺可愛的……我怎麼敢騙你，我的話你還信不過嗎？”
話音剛落，突然有東西在我和龐龍宇的身邊爆裂，發出清晰的一響，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還未醒過神，桌子上也落下了“炸彈”，酒水濺到了我們身上，連兩位小姐也被波及。原來“炸彈”就是易拉罐啤酒。
我們四散躲開，睜開眼搜尋兇手。
“炸彈”密集地落下。
“哪個找死的！”龐龍宇暴跳如雷，我們同時發現了藏在幾箱啤酒後的身影：一位身着職業裝的女子正怒容滿面地從面前的紙箱中找尋“炸彈”向我們擲來。
龐龍宇一見她，大叫一聲“CHERRY！”勇敢地冒着“彈雨”沖了上去。
那女子舉起一個紙箱朝他扔了過去，然後轉身就走。
龐龍宇用手臂一擋，繼續朝她追去，口中不停喊着：“CHERRY，聽我解釋！CHERRY，聽我解釋！”
眼看追近了，忽然那女子飛起一腳，把他踢翻在地。
他表情痛苦地抱着肚子打了兩個滾。
這女子實在是夠野蠻，連我都看不下去。
龐龍宇的兩名手下一動不動地站着，一點沒有要救主的意思。
眼看那女子走遠了，龐龍宇掙扎着爬了起來，又追了上去，一把抱住那女子的雙腳，竟然跪了下去。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男人做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想起龐龍宇剛才的威風八面，現在的表現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剛才那位是龐夫人嗎？”我問龐龍宇的兩名手下。
“就快是了。”阿豪回答。
好一會兒龐龍宇才回來。
“解釋清楚了嗎？”我關切地問。
“她什麼都看到了，怎麼解釋得清楚？”龐龍宇一臉苦相。
“你不會說人是我帶來的，和你無關嗎？”
“我說我碰到了仇家，你是老大，你們想要整死我，讓兩個小姐把我廢了。如果不是CHERRY的突然出現把你們嚇呆了，我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我這麼說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龐公子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幫這麼一點小忙又怎麼會介意？”我連忙表態。
“為什麼這麼巧，你帶了這麼多小姐來，CHERRY就突然出現了？”龐龍宇用銳利的目光看着我。
“龐公子是懷疑我告密嗎？可是我連你都不認識，又向誰去告密？”我辯解並分析道，“會不會是CHERRY派私家偵探跟蹤你們？”
龐龍宇眼珠轉了一轉，對阿豪和阿彪吩咐道：“你們醒神一點，今後如果發現有私家偵探跟着我們，一律……”他舉起手掌做了個向下砍的手勢。立刻又恢復了來時的威風。
接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吳先生，現在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如果一帆國際敢對你不利，立刻告訴我，我這幫兄弟可不是吃素的。我勸你在三天內立刻離開香港。”
“謝謝龐公子！”我說，“但我不會馬上離開香港，未必離開了一帆國際，我就沒人合作了。我就要讓一帆國際看看我吳某人的本事。”
心裏有另一個聲音道：龐龍宇，你可真夠朋友啊！
“這樣也好，我會全力支持你的。”龐龍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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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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