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魔戰 第339、懿澤二赴魔迷宮,魑瞳將計糾仇怨
魔界一片漆黑,沒有了嚮導的懿澤根本找不到路,她轉了一大圈,發現自己竟一直都在入口附近徘徊。
她想,她必須得再找一個引路的人,不然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找到魔君,她能想到可以引路的人只有馨袖。
無奈之下,懿澤又跳回人間,隱身來到紫禁城的景仁宮,見到了被軟禁的馨袖,在馨袖面前現身,喚了句:“給穎妃娘娘請安。”
馨袖突然看到懿澤,誠然是吃了一驚,問:“是你?”
懿澤坐在馨袖對面,笑道:“娘娘現在被軟禁於此,像坐牢一樣,也實在沒有什麼意義。不如我帶娘娘回魔界去探望一下您的母親,如何?”
馨袖冷笑道:“你若沒有什麼事需要我,會為我着想?定是你有事需要走魔界,可魔界是一個沒有光的地方,外人進去根本找不着北,你不過是想讓我為你指路罷了。”
“娘娘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冰雪聰明。”懿澤並不擅長拐彎抹角,只好直說了:“我的確有事需要見魔君,但這與你也無害,我們各取所需,好不好?”
馨袖搖了搖頭,淡淡的說:“不好!凡是與你有利的事,不論它對我是有利還是有害,我都不會去做!”
懿澤問:“為什麼呢?”
“為什麼?”馨袖冷笑一聲,道:“我還想問問你為什麼呢!我們姐妹來人間較量,與你們什麼相干?茱洛毀了海岩的籌謀,你又斷了我的路,難道神族就喜歡戲弄別人?難道魔族就是用來耍着玩的嗎?”
“戲弄?”懿澤有些糊塗,問:“難道你不知道這是一個棋局?”
馨袖不解的問:“什麼棋局?”
懿澤感到不可思議,又不太確信的問:“你都來做棋子了,難道不知人間乃是神族和魔族為了對弈所創造出的棋盤?”
“棋子?棋盤?”馨袖一臉驚愕,問:“你在說些什麼?我和海岩……不是來人間競爭未來魔君之位的嗎?”
懿澤的驚愕之色與馨袖一般無二,她愣了一會兒,忍不住驚嘆道:“今天見證的結果,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和茱洛都一直以為是魔君瞞着天神,讓魔女在人間的這個棋盤上使詐。事實竟然是,作壁上觀的天神什麼都知道,而深入其中的魔女什麼都不知道!”
馨袖似乎已經聽明白了什麼,也不再多問,道:“現在就帶我去魔界,我幫你找到魔君。”
懿澤點點頭,攜手馨袖隱身離開,一起來到魔界。
身為魔君之女,馨袖不僅對魔界的道路十分熟悉,而且無需像如蛟那樣躲躲藏藏,徑直來到魔君的宮殿中。
這次,懿澤才看清,魔君的宮殿就叫做“迷宮”,無人引路就會迷路,果然是名副其實。
懿澤跟在馨袖身旁,魔界的兵丁侍女都紛紛讓路,一直到內殿,見到了端坐的魔君魑瞳。
魑瞳並沒有像上次一樣對懿澤的到來感到驚訝,只是笑着跟馨袖說話:“我的兒,你陽壽未盡,不該來此。”
馨袖走到魑瞳面前,道:“我來是為了問你一句話。懿澤說,人間原是你與神族對弈所創出的棋盤,我和海岩都是你在這個棋盤上落下的棋子,是不是真的?”
魑瞳點頭笑道:“是真的。”
馨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問:“為什麼要騙我們?你不是說,我們兩個是去人間比試的嗎?不是說誰勝出就可以接任你的位置嗎?”
魑瞳笑道:“我哪有騙你們?你們若有人勝出,的確可以接任我這個位置。可惜……你們都失敗了,也就沒有繼任魔君的機會了。”
馨袖道:“這怎麼不算欺騙?若不是為了前程,誰願意去人間受苦?我和海岩都以為,我們兩個至少有一人會勝出,可你卻早就知道,我們完全有可能會雙雙失敗!既然是對弈,必然會有神族來阻擋。你分明是在利用我們!”
魑瞳道:“雖然是利用,但雙雙失敗,仍然說明你們技不如人!你們兩個都讓我太失望了,竟然還好意思來質問我?”
馨袖冷笑一聲,道:“就算是雙雙失敗,但我們自投生人間之後,從不曾違反神魔兩族約定的規則,敗也敗的光明磊落。不像你,暗地裏將如蛟腹中的男胎換作女胎,讓人詬病恥笑!”
“你既然回來一趟,就稍歇一日,關於如蛟的事,我晚些再慢慢告訴你。當著外人的面,我也沒法跟你說清楚。”魑瞳與馨袖說完,又吩咐旁近的侍女道:“先帶二公主去別的宮室坐一會兒。”
侍女來請馨袖出去,馨袖心中窩火,也不想繼續與魑瞳交談,轉身離開。
魑瞳看着馨袖離開,又看懿澤,指着身側的一把椅子,彬彬有禮的向懿澤道:“請坐。”
懿澤就坐下,問:“魔君這麼循規蹈矩,當初怎麼會想出這樣一個主意,讓兩位魔女以比試為名,帶着魔界的記憶去投生人間呢?就算她們中有人贏了,難道不算是使詐嗎?”
魑瞳笑答道:“帶着記憶去人間,這個先河可不是我開創的!若不是茱洛給我的啟發,我還未必想得出來呢!茱洛倒不是帶着記憶去投生人間,而是直接以神的身份留在人間,人間皇帝還許諾她,只要誕下皇子就立為太子。我也曾質問天帝,這不算是使詐嗎?天帝的解釋是,人家這是自由戀愛,神魔之間尚有通婚者,神與人為何不可?我不得不說,他這個解釋雖然敷衍,卻沒毛病。那麼我能做的,就是讓茱洛生不了皇子,只能生公主了!創造出人間這個棋盤之前,神魔兩族都自以為,有法力的神與魔必然能凌駕於凡人之上。事實卻證明,那些純粹的凡人其實不可小覷,你創造了他們,並不意味着你就一定能掌控他們。茱洛修行了數萬年,最終死於凡人之手,我真是替她可惜了。海岩和馨袖的失敗,也不是敗給了神族,而是敗於凡人與神族聯手。”
懿澤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有許多凡人,他們很不簡單。茱洛沒有成功,海岩和馨袖也沒有成功。”
“所以這盤棋,只能接着下。”魑瞳淡淡一笑。
懿澤問:“你不累嗎?”
魑瞳答道:“累,但不累的時候,該是多麼的無聊。”
懿澤又問:“你有孩子,應該也有夫婿吧?怎麼會無聊?”
魑瞳笑道:“我哪有你這麼幸運?你愛的人,他也愛你,所以你有機會為人妻、為人母,即便命短,也讓人羨慕。可是我愛的人,他不愛我,所以我沒有夫婿,也沒有孩子,縱然擁有長長的壽命,卻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人。”
“海岩和馨袖,不是你的女兒嗎?”
“是棋子。”
懿澤看着魑瞳,魑瞳也看着懿澤,懿澤心中充滿疑惑,她在魑瞳的目光中看到了幽怨,甚至是嫉妒,這種對視的感覺好奇怪。
對視良久,懿澤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的來意,忙整理思緒,禮貌的說:“你要用下棋來打發時間,神族也只能奉陪到底,無論輸贏,總要有始有終,我們不會賴賬。但是現在,如蛟竊取了魔珠,躲進了龍城,這對所有人都是一個威脅,你也是一個正義之士,我能不能請你去龍城拿回魔珠?”
魑瞳笑道:“請注意你的言辭,是你夥同如蛟,合力竊取了魔珠,然後一同帶到了九重天上。”
“好,我承認,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懿澤鄭重其事的向魑瞳低頭以示歉意,然後又說:“算我求你,能去一趟龍城拿回魔珠嗎?”
魑瞳淡淡一笑,問:“你在盜寶的時候,怎麼不求我去拿回呢?”
懿澤無言以對。
魑瞳道:“我知道,你配合如蛟盜寶是為了救人,但可惜你被騙了。如蛟在我身邊多年,我所創製的巫術,她幾乎都懂。破解噬心術對於她其實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根本就用不上魔珠。”
“可是,我親眼看到她用魔珠救了永琰……”懿澤這樣替如蛟解釋着,心中卻更加心慌。
“做做樣子而已,她手裏拿什麼都一樣!”魑瞳笑着搖了搖頭,嘆道:“我都服了,你怎麼就那麼蠢呢?能被她騙了一次又一次!天帝也和你一樣蠢,竟然授意如蛟去人間對付魔女!如蛟曾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幹將,海岩和馨袖對於她不過是毛丫頭而已,她要真心想除掉她們,老早就做完了,哪裏需要在人間的紫禁城裏受氣受累的熬上十幾年?”
懿澤腦海中一片混沌,不解的問:“她去人間,不是為了除掉魔女,那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除掉你啊!”魑瞳說罷,大笑起來。
懿澤猛然間想起如蛟利用宜慶對自己使用雙傷之法,宜慶因此死去,若不是孟冬和永瑆及時破解如蛟的做法,她也早死了。懿澤不解的問:“她為什麼要除掉我呢?”
魑瞳笑道:“這還用問為什麼嗎?她沒能除掉你的結果,不就是你現在正在想辦法除掉她嗎?”
懿澤更加心驚,原來如蛟老早就料定了後來可能發生的很多事,從許多年前就開始預謀了。
魑瞳又說:“如蛟真的是很能幹,她發現你離開格姆山、投生人間后,就開始追蹤你,她都不必親自出馬,就讓她的一片龍鱗附着在你表妹身上,隨着你表妹降生到人間,用來接近你、了解你,這樣她才好把控如何對付你。”
“你說的是……瑛麟?”懿澤回憶思索,瑛麟的性格為人,果然與如蛟十分相似,她也突然明白,瑛麟的奸詐、毒辣是從何而來。
魑瞳道:“如蛟修行成蛟龍之後,一直無法更進一層,就是因為心生邪念。她的每一片鱗片上都沾滿了邪氣,在你表妹受到了仇恨的刺激后,鱗片上的邪氣就在她身上一發不可收拾,致使她做了一件又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殺人殺到麻木不仁。直到你丈夫用善念感化了她,她摒棄仇恨,邪氣沒有了發作的機會,她才又回歸正途。”
懿澤感到一陣心塞,原來瑛麟是無辜的,是如蛟的鱗片在作怪。
但是瑛麟已經死了,而且是因為她告了御狀才死的。她為什麼總是事後才知道真相?為什麼總要充滿悔恨和遺憾?
魑瞳笑道:“我想想都覺得可笑,茱洛費了那麼大力氣才用龍城訣的秘術鎖住了如蛟的真身,你傻乎乎的就給她解封了。她為了擁有一個合法的人間身份,不再受我約束,竟尋了個對付魔女的借口,請求天帝准許她‘借壽’到人間,然後收服了你的雙胞胎妹妹為她賣命,又等你回京等了十幾年,最後利用我教過她的雙傷術來除掉你。結果功虧一簣,她掉頭就開始利用你,先是挑撥你和茱洛的關係,然後是利用你偷魔珠,你還親自把她護送上九重天!”
“你都知道的這麼清楚?怎麼還能讓她盜走魔珠?”懿澤腦海中湧現出許多疑問,有些不敢相信的問:“你是故意放水的?”
“我以為你一向行的端、坐得正,上次剛看到你的時候,我是真沒想到你是來偷盜的。”說到這裏,魑瞳停頓了一下,輕輕笑着,又說:“不過,聽到你跟我說只是‘借’的時候,那我就不好再追了。”
懿澤雖不是什麼聰明人,但也聽得出,魑瞳在如蛟盜寶之前雖沒能料到,但在如蛟盜寶逃走的時候,的確選擇了放水。
她有些擔憂的問:“這麼說,你是不打算取回魔珠了?”
魑瞳笑得很詭異,答道:“魔珠是被神族‘借’走的,我當然要等神族‘奉還’了!”
“如果神族沒有能力‘奉還’呢?”
“那就讓魔珠留在天界好了。”
懿澤追問道:“然後呢?”
魑瞳又淡淡一笑,答道:“你放心,如蛟要得到魔珠上的濁氣,為己所用,得需要很久呢!暫時不會耽誤我們繼續下棋。等到如蛟走出龍城,殺入天宮、手刃天帝的那一天,我沒有了對弈的人,自然會替天行道,收回魔珠,誅滅如蛟,還天下蒼生一個太平無事。”
懿澤站起,瞪着魑瞳,斥責道:“你怎麼可以這樣?等如蛟殺入天宮,會有多少人無辜枉死?明知會出事,卻等着出事之後再去救世,你算什麼救世主?”
魑瞳也站起,毫不客氣的瞪着懿澤,回應道:“若有人無辜枉死,那也是你害的!你偷了我的東西,有什麼資格跟我叫囂?”
懿澤與魑瞳相互仇視着,卻又一次無言以對。
“我既然是‘魔君’,不做壞事,就該受人敬重了,幫你收拾爛攤子,那不是我分內的事!”魑瞳目不轉睛的看着懿澤,饒有深意的說:“等天帝死後,等我替天行道、再次受眾神敬仰的時候,所有人都會以為我是救世主,以為如蛟是你為報復天神而派去欺騙天帝的姦細,從此之後,我成神,你當魔,你才會明白我這幾百萬年活得是什麼滋味!”
懿澤聽了這幾句話,似乎明白了什麼,也似乎更糊塗,她深深的感覺到了魑瞳的敵意,這種敵意不像是在針對神族,而更像是在針對她。她隱隱覺得心裏很難受,也極其排斥繼續面對魑瞳,不知怎麼就憤憤不平的說出了一句:“我就不該來‘求’你!”
撂下這句,懿澤轉身走出迷宮。
出了宮殿之後,懿澤才又想起整個魔界一片黑暗,如果沒有人引路,她連走都走不出去,頓時又陷入迷茫之中。
魑瞳也走了出來,拂袖甩出一條光明大道,道:“慢走,不送。”
懿澤對魑瞳此舉,心中有些小小的驚異,但仍然不想說話,她沿着這條有光亮的道路往前走,果然看到了天梯,她登上天梯,徑直往上飛去。
天梯的盡頭,是九重天的鵲橋附近,天帝泰一就站在鵲橋邊,剛剛收起了他眉間的第三隻眼。
懿澤意識到,原來從她離開彌羅宮去往魔界,天帝一直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