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斬妖密林中（四）
“並無不妥，”馮景馳思索片刻后，回答，“若是雙方兩廂情願，盪海關原則上不會幹涉。”
“那前輩可否願意為晚生擔保？”齊幽谷又問。
馮景馳笑了笑：“若能殺得了，倒也無妨。但齊幽谷你不過練氣階段，縱然那白臂山魈受了重傷，只怕你應付起來也頗為艱難——這還是比較含蓄的說法。當然，有殷先生為你壓陣，大可以放手一搏。就算有性命之危，殷先生也會出手相救。可若是那頭山魈死於殷先生之手，又當如何？”
“嘖，”殷無執說，“你們盪海關講究起來真是一套一套，麻煩得很。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若齊幽谷不爭氣，被那白臂山魈暴打一頓，最後要我來救場，這功勞能否轉嫁給這吳旭，還得問過我。”
“正是。”馮景馳說。
“隨便了隨便了。”殷無執嘆了口氣，只想快點把這樁破事揭過去，“區區一頭白臂山魈的功勛而已，按照你們盪海關的算法，勉勉強強列入丁等最末，我還不至於斤斤計較到這種地步——這樣子，你滿意沒有？”
“吳道友意下如何？”馮景馳看向吳旭，“在下乃盪海關兵仙，絕間司二等校馮景馳。若是我為此師徒二人擔保，閣下是否願意告知那頭白臂山魈的行蹤？”
“用不着自我介紹。我認識你，你是那位負責巡視蒼霞城的兵仙，想來說話是信得過的。”吳旭從床上艱難地撐起身子，與馮景馳對視，“可天底下哪有不勞而獲的美事？”
“各取所需而已。”齊幽谷開口解釋道，“吳前輩需要賺取盪海關功勛，而我只是想與妖獸實戰，歷練一番，累積經驗。”
“哼，有個師父引路，能無憂無慮地修鍊，還真是方便。”吳旭慢慢地躺下，閉上眼，少頃后，終於慢悠悠地開口：“城南七里，百柳嶺深處山澗，有一處水簾洞窟，是那頭白臂山魈的領地。如今那畜生受了頗為嚴重的傷勢，只會逃回那裏休養。”
“多謝前輩。”齊幽谷拱手行禮。
“慢着，”吳旭又說，“你這小毛孩嘴裏前輩長前輩短的，禮數如此周到。那我便再賣你個人情，讓你見識下這白臂山魈有多厲害，也好讓你心裏有數。”說完，吳旭慢慢地撩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在看清其下的光景后，齊幽谷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兩下。馮景馳敘說吳旭傷勢的語氣輕描淡寫，只說此人被白臂山魈一拳搗毀了丹田內的靈氣樓台。如今親眼見到以後，齊幽谷才意識到這是何等令人驚怖的重創：吳旭小腹上的肚臍已經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個巨大的、拳頭形狀的凹陷，指節的稜角清晰可辨，幾乎連同後背也一併貫穿。
“小毛孩，你看清了？”吳旭露出一個慘笑，“哪怕這白臂山魈受了重傷，一拳打過來，就算我是靈始境的修為，若是來不及捏護體的法決，只能倉促凝聚起靈氣防護，也是受不了的。也虧得受了這畜生一拳，我才得以拉開距離，逃出生天。才不像徐道友以及那兩個小人一樣，被一眾妖猴糾纏住掰扯四肢，最後被活活生撕成數段。最後，還得提醒你一句，白臂山魈性喜群居，身前身後常常簇擁好大一群一身蠻力，悍不畏死的妖猴。我當初與徐道友可是埋伏了好多天才等到一個落單的時機，想不到還是功敗垂成。”似乎是說得久了，他又開始咳嗽起來。
齊幽谷臉色有些難看：“前輩好意，晚輩領受了。”
“既然知道往哪找，那現在便出發。”殷無執在一旁催促道，“該上藥的上藥，該逛街的繼續逛街。”
師徒兩人離開雲月居。礙於馮景馳在一旁監視，殷無執不好直接在城內馭使劍雲，只能耐着性子走出城門，到一處人煙稀少的荒僻山麓，才抓着齊幽谷的肩膀衝天而起。馮景馳並未跟隨，只是目送着兩人消失在崇山峻岭間。
往南邊翻過數座山頭，已經去城七里。殷無執瞅着身下綿延起伏的山巒，也不知道具體哪一座是百柳嶺——雖然名字裏有“柳”字，可他放眼看去，漫山遍野卻無一株柳樹。殷無執索性尋了個平坦的地方，鬆手將齊幽谷丟下來：“差不多就在這附近，自己找去吧。”
“師父，您不跟來嗎？”齊幽谷回頭去看殷無執，發現後者並沒有落地的意思。
“怎麼？”殷無執說，“難道非要為師親自把你領到那水簾洞窟前，告訴你哪一頭是白臂山魈才行么？你只管去找。為師是教過你如何感知妖氣的。也不要怕驚動了其他妖獸，打得過便打，順便試試洪百鍊那老匹夫給你鑄的劍有多鋒利；若是打不過，該跑就跑。反正為師就在天上看着，死不了你的——你若是覺得沒信心，為師倒是可以先傳你一式劍訣，用以自保。”
齊幽谷一愣：“師父，您不是說我現下境界不夠，沒法習練么？”
“你修鍊不了的只是我的無執劍意，劍訣能不能學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殷無執伸出手掌，盯着看了好一會，然後對着齊幽谷立起一根中指，“‘橫江鎖’與‘斬玉鋒’比較複雜，教起來費時費力。不過這式‘擎天岳’簡單粗暴，再適合你不過。齊幽谷，你把劍拿出來，看為師演示一遍——也只演示這一遍，至於能掌握多少，就看你在劍道上有多少天分了。”
齊幽谷聞言，不敢怠慢，解下劍匣，取出長劍雙手持握，全神貫注地觀察着殷無執的動作。
殷無執以中指隔空朝齊幽谷一點，立時便有一股沉雄劍意撲面而來。齊幽谷本能地舉起長劍立在身前，但不過是在做無用功。殷無執的劍意並不以殺傷為目的，只是將齊幽谷整個人“蹬蹬蹬”按退數步，直到後背抵上一株參天巨木。耳邊傳來木頭支離破碎的聲音，齊幽谷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後退的勢頭並未停止，師父的劍意正在緩慢地將自己的身軀壓嵌入樹榦之中，全身骨骼都在隱隱作痛。
“差不多就這麼使。”當齊幽谷整個人都被按進樹榦后，殷無執散去劍意，“如何，很簡單吧？”
“弟子愚魯，”齊幽谷掙扎着從樹榦里掙脫出來，“還請師父再演示一遍。”
“為師之前怎麼說的？”殷無執冷笑一聲，劍雲衝天而起，揚長而去。
周末無更新，周一恢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