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趕屍之人
這鈴聲一起,雲端金龍、廟內佛像彷彿被一股流光吸引,一陣劇烈波動后變得虛化,須臾消失不見。我眼前景象瞧出來模模糊糊一片,漸漸什麼都看不清楚,萬物歸於夜色。
黑暗中我雙目驀然一張,眼前一個佛像正雙目圓睜,俯身瞪我。我嚇了一跳,忙翻身而起,卻見那佛像立在原處,毫無異動。我細一打量,原來剛才我仍躺在原來的供台上,供台上方的佛像單掌豎起,俯身而立。
我搖搖腦袋,不知剛剛發生的那一幕,究竟是真是幻,還是發了一場大夢。卻聽有人道:“什麼事?”聽這聲音正是龍獨行,我向他們三人所坐之處一看,只見黑暗中三人猶如泥胎木塑,直愣愣的坐在原地,沒有一點異常。
看來剛剛是我在做夢。我搖頭道:“沒事,沒事。剛才有一隻蚊子咬我。”龍獨行“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道:“你這小子果然是真元全無。倘若有一星半點的真元,睡夢中自行流轉,蚊子也不能近身。快睡吧。”
我慢慢躺平身子,未搭他話,心裏卻一直在尋思剛才的場面。剛才那佛像橫眉怒目,栩栩如生,怎麼會是做夢?還有那金色長龍,龍顏宛然,纖毫畢現,怎麼也不像是夢裏杜撰出來的。我正東想西想,忽然“叮噹”一聲,那鈴音又起。
我跳起身,奇道:“這,這......”一時不知這鈴聲響在夢裏還是夢外。龍獨行不耐煩道:“你這小子究竟要幹嘛?”我聽他一說,就知他沒有聽見這連響兩次的鈴音。我道:“你可聽見外面有什麼動靜?”
龍獨行道:“哪有什麼動靜?你別在這裝神弄鬼。這動靜,不就是剛才你自己出的么?”我不再說話,凝神細聽,只聽“叮噹”、“叮噹”的鈴聲又再響起,比剛才又近了幾分。我向龍獨行一看,只見他們三人都像聾了一般,對這鈴音充耳不聞。
我大為奇怪,為何這鈴音他們都聽不見?忽然間我明白過來,定然是生花搖着鈴鐺前來尋我!我初見假念慈的時候,曾經掏出懷內的“乾坤子母鈴”搖了幾下,生花曾經說過,只要我搖動這隻母鈴,他縱然遠在萬里以外也能即可感應,現在這鈴聲必是生花搖動子鈴所發出的聲響。龍獨行等人聽不見鈴聲,說不定是因為這子鈴發出的聲音,只有手持母鈴之人才能聽見。
這生花,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關鍵時刻總能及時出現。我大為興奮,“呼”的一聲縱下神台,向門口翹首以待。龍獨行奇道:“你這是要耍什麼花樣?”我向門外一瞧,遠處影影綽綽幾個人影已經漸漸走近,不問可知定是生花、小燕、白郁聰幾人。眼見他們片刻即到,我猶如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呵呵一笑,說道:“龍老兄,多些你替我疏通陰陽,容融調和。不過我現在要先走一步了。”
龍獨行“騰”地站起身來,怒道:“你小子是突然瘋了嗎?你我不是已經達成協議,我饒你性命,你回虛無山後將‘地藏決’拿來給我嗎?這話還沒過宿,你怎麼轉眼間就食言而肥?”
我道:“你說的不錯,你我已經達成協議,你饒我性命,我給你‘地藏決’。不過現在我的性命已經不用你饒,所以‘地藏訣’我也不用給你了。我突然間有些急事,就不奉陪了。”說著就要邁步而行。
戚小花和化廖霍然起身,化廖惡聲道:“你給我站住!”我嘿嘿一笑,定身而立。反正生花等人馬上就會進來,我現在走與不走也差別不大。我若不站住,這惡僧再不管不顧對我突下毒手,生花等人還未趕到,說不定我會吃個大虧。
化廖見我站住,縱身一躍,攔在我的面前。戚小花和龍獨行二人站到我的身後,對我呈包抄之勢。我嘿嘿冷笑,不言不語。龍獨行道:“你這小子怎會如此反覆無常?雖然你已經化解陰陽,融合貫通,吸收了‘龍涎珠’的真元之力,但你從未用過真元,一時三刻哪能掌控自如?何況你識海淺薄,真元轉化更要循序漸進,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現在就能憑‘龍涎珠’的真元之力與我們對抗吧?說什麼不用我饒你的性命,哼,我看你這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我勸你還是及早斷了這些痴心妄想,老老實實同我們回去取‘地藏決’來。否則你恐怕還忘了一事,我那七日後發作的‘龍壽丸’,可會令你體膚寸裂,內臟盡爆,受盡痛苦而亡。”
他不提醒,我還真忘了他那慢性毒藥“龍壽丸”。不過我之所以忘了,可不是因為我記性不好,事關性命大事,誰能忘了?其實那藥丸我並未服下,當時他將藥丸遞給我的時候,我便以袖一擋,用現代魔術中“手彩”的手法將藥丸暗中替換,他以為我服下的是他的慢性毒藥“龍壽丸”,殊不知我吃的其實是一顆維生素含量豐富的藍莓果。這“手彩”的手法我在伽象峰上當著古流雙之面曾經使過,當時我將離燦的《千里江山圖》替換為《小雞吃米圖》,眾目睽睽之下都無人發覺,更別說當著三人的面更換區區一顆藥丸了。
我不言不語,也不說破,暗待生花等人走近。待他們到了廟內,我們幾人匯合之後,我再將此事抖出,給他來個出其不意,然後揚長而去,豈不痛快?我想到得意之處,差點失笑出聲。
龍獨行見我開始默不作聲,繼而面露笑意,一時猜不透我心中所想,不由面露奇色。忽然他警覺道:“是誰!”向門外望去。
我情不自禁哈哈大笑,生花他們,終於來了!
龍獨行奇道:“你在這笑些什麼?”我笑聲不止,道:“生花......”向外一看。這一看驚得我是目瞪狗呆,笑聲戛然而止。
只見門外走來幾人,造型甚是奇特,當先幾人頭戴斗笠,腦門、胸窩、手心等處,每處都貼了一道符咒,其上用五色布條綁緊。我細看這幾人口鼻,隱隱有一些紅色粉末溢出,頸項上也扎着五色布條,亦星星點點撒出這種粉末。
我大吃一驚,來的並不是生花等人,這還不是讓我吃驚之處。我吃驚的是,來的這群人看起來竟不是活人,而是一群殭屍。那印在他們頭胸手上的符咒,便是鎮住他們的神符,那些紅色粉末,正是壓制他們氣息的硃砂。
那群殭屍魚貫而入,眾人不由自主地分列開來,給他們讓出一條通道,讓他們走進。前面幾個殭屍走進破廟,直接走向牆壁,靠牆而立。最後進來兩個頭戴斗笠的殭屍,在眾人面前稍作停留,忽然一屍開口說話:“打攪各位休息了。同是出門在外,還請大家行個方便,容我們在此休息一晚。”原來最後進來的不是殭屍,乃是兩個活人。
他雖是出言商量,但口氣冰冷,毋庸置疑。大家誰都沒有答話,這人將胸前鈴鐺一搖,說聲:“借過!”邁步向前。原來剛才我聽到的鈴音,竟然是這人搖動鈴鐺所發出的,我卻將這聲音當做了生花所發!
這人接連搖了幾下鈴鐺,那群殭屍前後各自移動幾下,然後轉過身子,面壁而立,不再動彈。那兩人拽過龍獨行等人剛才坐過的蒲團,大模大樣地盤膝坐下。他們也不摘斗笠,就這樣默默坐於寂靜暗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