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魏坤面露暗喜正要說話,身後就被人抵了一把刀,心中暗恨便佯做發怒大喝一聲“肅靜!”
等眾人聽令后便衝下方喊道“微臣不知皇貴妃娘娘在此,請娘娘恕罪。只是您回宮為何身後跟着這許多將士,娘娘此舉可是要舉兵謀反不成?”
蘇喬安懶得與他打嘴仗問身側的顧侖“京城留守的兵將有多少人?”
“回娘娘京城內按規矩留近三萬人護衛京都,可統管京畿防衛的提督可調遣周邊百里的十萬重兵。只是我們一行離京許久,此時城內有多少兵將,臣也不好預估。”
“本宮問你,城外的重兵是聽提督之命,還是聽皇命?”
顧侖聞言精神一震暗道自己只顧着急竟忘了此事,遂大聲道“天下兵將都要聽從皇上號令!”
“很好。”
蘇喬安輕擊馬腹部高喝一聲“駕!”策馬來到城外十米處,高舉手臂亮出手裏的令牌道“樓上的眾兵將,見此令牌,如朕親臨!本宮知道你們其中大部分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是聽從上峰號令,若你們此時回頭本宮自可保你們性命無憂。”
“若你們執迷不悟非要將本宮攔於城外,無視皇上之令,那你們就是在謀反!謀逆之罪罪及九族,便是你們的親人朋友子子孫孫永遠都要受旁人的指點,世人的譴責。”
“本宮不管你們城中埋伏多少人馬,皇上令牌在此,都要聽從本宮號令!若爾等定要執迷不悟,本宮身後身經百戰將士們,哪怕是踏着你們的屍體也定要護送本宮回宮見駕!爾等還不速速打開城門!”
身後的萬名將士也高舉手中刀槍齊聲高呼“誓死護送娘娘回宮!”
“誓死護送娘娘回宮!”
“誓死護送娘娘回宮!”
他們大部分官兵確實如皇貴妃所言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何事,只是聽上峰之命,全城戒嚴,不論誰來也不可打開城門,闖入者殺無赦。
可此時見皇貴妃手中的令牌,被他們聲威所震,又聽說自己此舉等同謀反,便紛紛放下手中兵器,誰也不想被打上謀反的罪名,門后的兵士更是打開城門恭迎。
蘇喬安見此仍舉着令牌冷冷的看向樓上慌張的人道“皇上有令,即刻捉拿謀反之徒,將九門提督魏坤極其參與謀逆的黨羽抓起來,便視你們將功補過。”
樓上的官兵一聽不等幾人反應便齊齊上前將人摁倒,並高聲道“啟稟皇貴妃娘娘,屬下把魏坤抓住了!”
“好!隨本宮入城救駕!”
只聽身後霎時響起震天般的喊聲“是!”
蘇喬安帶着人騎馬進城后,兩邊徒手站立的兵將們便齊刷刷的跪地高喊“恭迎皇貴妃娘娘回京!”
“恭迎皇貴妃娘娘回京!”
“恭迎皇貴妃娘娘回京!”
路上但有阻撓者或擒或啥,總算有驚無險的來到金鑾殿前,正聽到梁澤宣讀聖旨“...二皇子周玄琪繼承皇位,皇后垂簾聽政,欽此!”
蘇喬安抬手止住後面的眾兵,靜悄悄的站在殿外,仔細記下都有誰是要承認新君。
皇后坐在龍椅后新加的高坐上,穿着明黃朝服,高抬着下巴雙手扶着鳳椅扶手等待眾官朝拜,見首輔蘇謙等眾官依然直直的站着,眉頭一皺,心想等受朝臣拜后,便是禮成,再找他們算賬。
作為目前年齡最大的皇子,周玄琪本身就不是個脾氣軟和的性子,整日裏就知道逞凶斗勇。當時他正與伴讀比劃拳腳,卻突然被皇后叫走說要讓自己登基?
此時他才意識到如今宮中到處充斥着肅殺之意。看着面無表情性子大變的皇后,他那身刺毛也聽話的收了起來。根本輪不得他說話反抗,就被架起來上了大殿。
站在高高的御階上,聽着父皇的大總管真的宣自己做新帝后,他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沒想到最後這皇帝竟然不是傳給老五而是傳給了自己!
憂的是這金鑾殿上一點新帝繼位的喜慶之意都無,連父皇更是未曾露面過。瞥見皇后正陰冷的注視自己,趕緊垂頭跪地,高舉雙手正要接旨,卻突然被一道凌厲的女聲打斷。
“周玄琪,你敢接旨?!”
殿內激動的,緊張的,嘲諷的官員們皆都被驚了下,下意識回頭看向殿門口的方向。
隨着一道背着光的身影漸漸走近變得清晰,眾人這才發現,竟是身着勁裝風塵僕僕的皇貴妃!
冊封儀式和謀划都被她的突然到來打斷,眾人亦在她凌厲肅殺的氣勢威壓下不敢出聲,一時間,大殿內寂靜如落針可聞。
蘇喬安眼神如刀般刮過跪在地上的官員,掠過蘇謙時微微點頭,便一路不停的來到御階之上。
眼見就差這最後一步被她打亂,皇后騰的起身指着她怒道“皇貴妃!你這謀害皇上的逆賊,本宮還未抓你,你倒是自己跑來自投羅網。如今竟還敢打斷新帝冊封,你這”
“你閉嘴!稍後本宮再與你算賬!”
冷冷的逼視她失了聲后,蘇喬安居高臨下的看着慌張的周玄琪冷聲道“你敢接旨嗎?皇上尚在,太子尚在,你何德何能敢接這張假傳旨意的聖旨?!”
周玄琪被她撲面而來的凌厲氣勢逼的坐倒在地,瞥見她衣袍上的血跡更是渾身發冷,戰戰兢兢的說“兒臣不敢,皇貴妃饒命,都是,都是皇后逼兒臣的。”
“皇貴妃!”
皇后氣自己剛才竟被她一眼嚇到,緩過神便怒指着她大喝“誰給你的權利敢在金鑾殿上對皇上親封的新帝指手畫腳,來人!將這個女人押下去!”
蘇喬安伸手抓住將將指到自己鼻尖的手指,用力翻轉手腕將她整個人摔落階下。
回身俯視着滿殿站跪不一的朝臣,緩緩抬起手露出那張令她無往不利的令牌,沉聲道“皇上御賜令牌在此,眾臣見牌如見朕!”
蘇謙等保皇黨這才放鬆身體,面帶笑意恭敬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謝皇上!”
蘇喬安睥睨着目赤欲裂的皇后,和驚慌失措的部分官員,冷笑道“來人!將這群亂臣賊子拿下!”
殿外的將士聽令,邁着沉重整齊的步子“刷刷”進殿,不等那些人反應,便抽刀將人制住。
蘇喬安無視他們的求饒怒喊聲,把視線轉到梁澤身上。
梁澤早在看見她時便跪倒在地情緒激動,此時見她掌控局勢更是淚流不止,膝行到她面前哭道“娘娘,您終於來了,奴才,奴才沒有保護好皇上,奴才有罪。”
說著抬手拉住她的袍角,露出佈滿傷痕的手臂激動道“娘娘,奴才帶您去救皇上!”
蘇喬安不相信他到底有沒有叛變,遂沒有應他。
看向都緊緊注視着自己的眾人道“各位大人,隨本宮一起前去解救皇上!”說完便在他們“謹遵皇貴妃娘娘之命”的叩拜聲中穩穩的步下御階。
行至殿門口,對跟着自己一路過來的將領道“你帶人留下看守這些逆臣,但凡有人敢出此門一步,殺無赦!”
將領用滿是敬服的目光緊緊的盯着她,恭敬應道“屬下遵命!”
“顧侖。”
“微臣在!”
“帶上皇后,與本宮同去。”
“是!”
蘇喬安當先帶着禁衛軍和兵將,中間跟着大臣們一路朝着乾元宮去。行至宮門口便見此宮正被人重重把守,她也不多言語,直接命人將皇后押到前方,命侍衛兵將,將主動繳械的侍衛抓起來。腳步不停的往裏趕去。
迎頭正碰上聽到動靜出門姚靖,正要命人動手,就見他毫不猶豫的跪地高喊“臣,參見皇貴妃娘娘,皇上正等着娘娘。”說完他便起身領着她進去。
周琛早前便聽姚靖來報說是皇貴妃帶着兵回京了,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狼藉不堪的模樣,便撐着病體在姚靖的幫助下為自己仔細打理了一番。
喘着氣剛落座便聽到她氣勢凌人的聲音,下意識揚起笑容,目光灼灼的等着她進來。
蘇喬安震驚的看着他短短半月便瘦的如皮包骨的樣子,瞬間被逼紅了眼眶,嘴巴開合間難以言喻。
雙手緊緊的握成拳僵硬的走過去,看着竟還帶着笑的他,用力揚起笑容輕輕道“我回來了。”
周琛亦無比心疼的看着她滿帶風霜的嬌顏,他多想將她擁入懷中,可他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眼神緊緊的深深的望着她。
蘇喬安知道他的無力便輕輕靠過去與他相擁,二人好長時間只靜靜的擁抱沒有言語。
周琛透過她的肩頭看到外面背對着自己二人站着的朝臣將士們,輕輕動了下頭疑惑“熙兒倫兒呢?”
蘇喬安也想到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便鬆開他“我讓阿卓帶着他們藏起來了,等這裏的事情解決了,我就去接他們回來。”
“你做的對,讓他們進來吧。”
蘇喬安站起身沖外面喊了聲“來人。”
眾人這才轉過身腳步輕輕依次進到殿內跪地參拜“微臣參見皇上!”
周琛看着這些禁受住誘惑和自己考驗的官員們緩緩點頭嗓音沙啞沉聲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
“眾卿沒有辜負朕的信任,很好!此次皇后禍亂,朝中過半官員均參與其中,不乏朕親自提拔,點撥,乃至朕的妹婿,女婿。雖牽連甚廣,然如此膽大妄為罪惡滔天之舉,罪無可恕!”
他到底傷了身子,話未說完便要停下喘息片刻,才接着冷聲道“凡參與此事者,三日後統統押至午門斬首示眾。夷三族。九族內盡皆流放西北,代代不容赦!”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這話可不是白來的,雖可憐被牽連的九族,可此事自己禁不起誘惑,便怪不得旁人。
蘇喬安等他說完才開口進言“皇上,先前臣妾進城時雖被守城的兵將阻攔一時,可臣妾只好言相勸一番他們便主動繳械打開城門迎臣妾進城。”
“況,臣妾以為他們只是聽令,並不知道會參與到皇后謀反之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臣妾當時亦向他們承諾若主動認錯便求皇上饒恕他們性命。遂臣妾斗膽,請皇上在守城兵將處置之事上,詳查賊首,饒恕不知情的兵士們。”
垂頭聽令的武官和各地將領不由小心抬頭看了看她,暗道這皇貴妃娘娘果真言而有信,不是對那些兵士說的權宜之話,在皇上龍顏大怒時便敢為他們進言,心裏更是對她好感大增。
周琛目光柔和看着她點點頭“皇貴妃慈悲心腸,朕答應你。”
蘇喬安聞言一喜“謝皇上,皇上英明。”
“有錯當罰,做的好當賞!此次護衛皇貴妃平安返京的眾將朕皆有封賞,全部加官一級,賞銀千兩!你們休整過後便返回屬地繼續為朕,守衛國土百姓太平。”
眾將聞言均面露喜色,這一路並未有什麼危險,只不過是奔波了些,沒想到皇上便每人晉了一級,遂激動的齊聲領旨“護送皇貴妃娘娘平安回京亦是我等職責,謝皇上賞賜!”
此番皇后一黨叛亂最後以參與之人伏誅,九族被牽連為終。
午門的地都被人數眾多的犯人的血染成了黑色,連城外的護城河都變成了一條紅河。此後不久的一場大雨如甘霖般洗去了血污和壓在百姓心頭的陰霾,令京城又重新恢復了繁榮生機。
尤其是在皇上終於冊封皇貴妃為皇后,並為了皇后宣佈永不納妃的的旨意公告天下后,百姓更是熱鬧的像過年一樣,人人皆喜笑顏開拱手同賀,願帝后永結同心,恩愛不疑。
周琛在五皇子成年後便封他做了太子,並手把手教他處理朝政。等他足以獨當一面之時,便宣佈退位,徹徹底底的把國家交給了兒子。
期間經蘇喬安多次提起,且她亦在朝中多有威望,終於在她穩坐皇后之位五年後,為天下女子爭取到可以與男子一同入學堂參加科舉得以入朝為官的機會。雖女子入朝多有艱難,可到底打破了男尊女卑的桎梏,至於能行多遠,便由後人自己把握了。
此時蘇謙已靠自己的才能升至首輔,並迎娶了前首輔的女兒姜聘婷,並允諾永不納妾,二人亦是夫妻恩愛一生不離。
當時跟着蘇喬安進京的族人無一不才華卓越,不曾依靠她半分,靠自己的能力或是鎮守一方,或是屹立朝中。蘇昱更是打着給外甥守國守土的名頭帶着兵拿着親姐畫的地圖不遠萬里出征去了。
蘇氏一族或文或武如同一顆參天巨樹徹底在大興朝扎了根,始終效忠皇帝,緊緊守護族人與治下百姓。
大興朝在周玄熙也就是熙安帝手中更是被治理的路不拾遺海晏河清,大興的版圖亦是擴大了一倍不止。
周琛攜着愛妻雲遊四方后,便跟着她回到了她的家鄉,在見識到她家裏族裏的民風后,他的性情也有所改變,對愛妻更是體貼愛護,此後餘生二人都未曾再紅過臉。
只最後周琛彌留之時,已經渾濁的眼睛依然緊緊的落在愛妻的臉上,不捨得眨眼,也終於把心裏藏了一輩子的話,用蒼老沙啞的聲音說了出來“安安,對不起,我愛你。願我來生依然有幸,遇到你,好好愛你。”
撫了撫她雖已年過花甲,卻依然讓他愛不釋手的臉后便滿足的閉上眼手臂垂落再未醒來。
“父皇!”“父皇!”
周玄熙,周玄倫和一眾皇子公主們都不由跪下悲痛哭喊,不敢相信英明神武的父皇就這麼離世了。
蘇喬安緩緩拉起他的手放在臉上默默的流着眼淚笑道“我原諒你了,周琛。下輩子,你若要還強迫我,我可就真的不原諒你了,知道嗎?”
可惜寵了她一輩子,哄了她一輩子的男人,這次再也不能開口笑着說“都聽安安的”了。
兒女都已成家且都過的很好,蘇喬安沒多久便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照常坐在搖椅上安靜的與世長辭了。
熙安帝和祥瑞公主大痛,可也只能強忍悲痛,遵先皇遺命打開他的棺槨將母后的鳳體安放在他身側。卻不知蘇喬安本安放在腹上的雙手突然垂落一隻,正落在周琛微敞的手心,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