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親
洛今宵頓時感到一股熱流湧上了臉頰,她忙後退幾步,用力抹掉唇上粘的鮮血,在心中憤憤,果然女魔頭還是女魔頭,絲毫不顧禮義廉恥。
曲微吟看着她這幅驚嚇到的模樣,似乎十分受用,饜足地舔了舔嘴唇。
洛今宵急忙往遠走了走,生怕曲微吟喝完血就翻臉不認人。
時間慢慢過去,屋中一片寂靜,暫時沒有人來,曲微吟也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開始盤腿打坐,她周身盤旋着一道道淡金色的光,看得洛今宵十分羨慕。
羨慕之餘,洛今宵也試着念了個口訣施法,可體內依舊是空空如也,她喪氣地垂下腦袋,難不成如今她真的要成為一個終生沒有仙脈的廢物了?
她又偷偷在角落尋了面銅鏡,對鏡照了半天,果然,如今這副身體同她前世一模一樣,相貌也無甚差別。
二八年華的模樣,身形高挑頎長,髮絲烏黑,從額角垂下。眉眼端正,溫和清秀,看着十分無害,只是眉毛濃了些,故而面無表情時多了些少女的英氣。
這等事情屬實匪夷所思,方才沒時間多想,如今安靜下來,她便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發起了呆。
她如今怎麼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小廢物。”
那邊曲微吟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洛今宵一個激靈,急忙快跑幾步,一個急剎站穩在曲微吟面前,裝作十分乖巧的模樣。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曲微吟似乎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給了你什麼好處。”笑意只是一瞬,很快,曲微吟又冷下眼神,直視着洛今宵。
洛今宵撓了撓頭,這,她怎麼知道。
“罷了,料你也不會坦言。”曲微吟說著,慢慢伸直長腿,光裸的腳踏在了地上。
她腳趾小巧瑩白,很快便被裙擺遮住,大紅的裙子一半都拖在身後,宛如平鋪的長尾。髮髻依舊綁得整齊,金色的小花星星點點點綴其中,論起出嫁來說,實在是儉樸了些,但絲毫不減她的風華。
洛今宵意識到自己看得入了神,忙尷尬地移開目光。
“他們快來了。”曲微吟看着門口,若有所思道。
洛今宵一個跨步躲在了曲微吟身後。
果然,過了一會兒,便有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再然後,門便被從外叩響。
“進。”曲微吟說。
霎那間,一群人魚貫而入,似乎這並非是女子的閨房,而是眾人皆可入的茶室。
帶頭的那人身穿一件灰色長衫,長須及腹,眉眼凌厲,頗有長者風範,他目光正好同曲微吟對上,眉頭微皺。
另一邊曲微吟的眼神也有了些變化,躲在她身後的洛今宵無端打了個哆嗦,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散發的恨意。
不過這種恨意很快消失,曲微吟雲淡風輕地伸出食指理了理碎發,開口道:“曲長老。”
氣氛十分尷尬,來人皆面面相覷,似是未曾想到曲微吟此時還好好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最終還是曲乘州率先開口,他擺出一副威嚴又慈祥的模樣,說:“不必多禮。可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房中如此冷清,莫不是那洛家虧待了你?”
“洛家有沒有虧待微吟,您還不知么。再說,我何時接了這婚帖,怎的不過一覺醒來,便有了新婚之喜?”
曲微吟說話時帶着笑,但聽在人耳中卻無比陰冷。
“微吟啊,你有所不知,今日眾位長老夜觀天象,卻見你命星大動,是有生命之危,故而大家才緊急前來,就怕你出了什麼危險。”另一小個子長老從一旁走出,那一臉焦急倒是不似做假。
曲微吟輕哼一聲。
洛今宵悄沒聲地躲在後面聽他們說話,所以曲乘風方才推門入室的驚訝,是因為看到曲微吟並未中媚蠱,而是好端端站在這裏。
身為長輩,為了一個家主之位,竟要用如此齷齪的手段如此算計自己的親侄女,當真是可惡。
無悔門向來只許未成婚之人才可拜入修鍊,那麼只要逼迫曲微吟成親,便可將她趕出無悔門,自然也難以再修鍊。
兩千年前的洛家不過是個沒有地位的小家族,而她又是個沒仙脈的廢物,故而將曲微吟送來同她成親,既可以將她趕出無悔門,又可以羞辱於她,還不用擔心有朝一日她會藉助洛家力量奮起報仇,簡直是一箭三雕。
至於這媚蠱是如何下的,曲乘州又為何不直接殺掉曲微吟,恐怕就只能問曲微吟才能知道了。
還有方才那個蒙面人,看樣子他同曲微吟似乎很是熟悉,又知道她身中媚蠱的事實,又是何許人也?
洛今宵想得一個頭兩個大,她甩了甩腦袋,不再思慮,反正這些事又同她無關,她只需從這女魔頭的魔爪中逃出去,便萬事如意。
“這親事,我可從未同意。”曲微吟接著說。
另一頭髮花白卻皮膚滑嫩,看不出年齡的女子聞言,眉頭緊皺,厲聲道:“曲微吟,你是如何同曲長老說話的,這般沒大沒小!”
曲微吟瞥了她一眼,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繼續道:“所以,親事還是取消為好。”
“胡鬧!成婚豈是兒戲,自古都由長輩安排,怎容你這般私自修改!”曲乘州聞言,呵斥道,“好了,既然你無事,想必是賀長老觀星有誤,我們便先行離開。”
“曲長老。”曲微吟突然出聲,她身形一閃,攔在了門口,一雙鳳眸看着眼前的諸多長老,卻生出了一種睥睨眾人的感覺。
曲乘州心一顫,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的曲微吟同往常大不相同,這般對視,即便是他都覺得有些心悸。
“我若是絕不成親呢。”曲微吟一字一句道,右手已抬了起來,頓時光影涌動,她的眸色又開始有了變化。
一直看戲的洛今宵見狀心下一驚,心道怎的這女子怎麼這麼魯莽,動不動就要入魔,她急得原地轉了一圈,別無他法,便又一次撲了上去。
她伸長雙臂攔在了曲微吟面前,然後雙手又往後探去,一邊一個抓住了曲微吟的手腕,將她鉗制在了自己身後。
曲微吟雙手被縛,下意識便要施法震開洛今宵,但與此同時,她的目光從洛今宵手臂上的傷口處滑過,手中的動作便也猶豫了。
她曲微吟雖殺人如麻,但也有恩必報,洛今宵沒有仙脈,根本受不住她一擊。
於是,她不過是用厭惡的語氣低聲道:“小廢物,此處有你何事,再不滾開,我第一個殺了你。”
洛今宵聞言,心中忿忿,這般一口一個廢物,她若不是惜命的同時還心懷天下,覺得不能放任未來的魔尊殘害生靈,才不會管她曲微吟如何。
“各位長老,我們好好說話,和氣生財嘛。”她腆着臉笑道。
“我們走。”曲乘州看都沒看洛今宵,彷彿面前壓根兒沒有她這個人一般,繞過她便要離開。
“等等!”洛今宵向右一步,攔住了曲乘州的去路,“曲長老稍等,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們二人,是真的不能成親!”
“何來此言?”那女長老上下打量了洛今宵一番,開口問。
“因為我……”洛今宵頭腦飛快轉動,她斜眼看了看曲微吟,實在想不出借口了,索性一咬牙,“因為我們八字不合,仙脈相剋,不能成親!”
她話音剛落,便感覺一片靜默,後面的曲微吟險些一個踉蹌。
“我們算過八字,極為相配。”曲微吟將唇湊到她耳邊,輕聲說。
洛今宵連忙改口:“是仙脈相剋,故而不可成親。”
不知是誰輕蔑一笑,隨後有人道:“洛姑娘,眾所周知,洛家只你一個沒有仙脈的廢……的後生。還仙脈相剋,大言不慚。”
洛今宵看向說話那人,是個一身白衣的男人,眉眼間頗有些英氣,只是這話說出來卻十分小家子氣,並不好聽。
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又轉過頭看曲乘州:“曲長老,我所言非虛,仙脈雖差別不大,但也有陰陽之分,若是仙脈相剋,是理應不可成親的,否則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那矮個子的賀長老往前挪了兩部,踮起腳對着曲乘州說:“曲長老,好像是有這麼個說法,但仙脈能夠相剋之人極少,必是一個至陰,一個至陽,一個天璇金身,一個玲瓏冰心,老夫活了幾千年,也只見過一兩個罷了。”
“而微吟,確是天璇金身,世間少有。”
“是又如何,你可有仙脈?若是今日你能證明,那你們這親事,便不成也罷。”那女長老蹙眉道。
“那……自是能證明的。”洛今宵拍了拍胸脯,看似胸有成竹,實則心裏慌得很,她如今有什麼仙脈啊,不過一通瞎說。
可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硬着頭皮也得上。虧得她曾在一本古籍看過類似法子,只需有一靈力極高之人助力,便可製造出仙脈的假象。
她佯裝施法,一手在胸前亂舞,另一隻手悄悄摸到了身後,一把抓住了曲微吟的手。
她明顯感覺到曲微吟僵了一下。
好在曲微吟還知道大局為重,忍了她的動手動腳,聰慧如她,只是猶豫了一下,便開始施法朝她掌中運送靈力。
曲微吟的手很暖,如今朝她掌中施法,更是如冬日暖陽,惠風和暢。她的靈力洶湧澎湃,源源不斷,洛今宵急忙默念口訣,儘力調動曲微吟的靈力。
滾燙的靈力在她體內瘋狂亂竄,洛今宵額頭都已滲出了汗水,她極力控制靈力在體內遊走,只是難以承受,一時間有些眩暈。
不愧是女魔頭,還未入魔便有如此修為,洛今宵咬牙忍着。
誰知突然間,體內竄出了另一股力量,似是在自我防衛,比曲微吟的靈力速度快了好些,順着筋脈橫衝直撞。
洛今宵心道不好,急忙鬆開了曲微吟的手,可那股力量還未消失,甚至更甚,彷彿囚禁了多年的野馬突然得了自由,狂奔肆虐。
冷熱兩種溫度相撞,這具身體本就是凡人之軀,難以承受,洛今宵頓時喉頭一陣腥甜,眼前一黑,向後退去。
這時,一隻柔軟溫暖的手突然抵在她腰間,將她穩穩扶住,淡淡的花香再次撲面而來,她的後背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極為柔軟,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