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鷹擊長空龍嘯天
“哈哈，想我燕寒年紀雖青，已歷人世滄桑。WenXueMi.CoM而今故人西去，大仇得報，已是無求無欲。生來十餘年，雖是飄搖坎坷，亦未曾畏懼絲毫，隻身復仇，誰人能奈我何！今日坦蕩去也，也可謂少年無敵了！哈哈……”頭系白色孝布，淚眼朦朧的燕寒，由於高空缺氧已近神志不清，但剛毅的意志驅使下，面對死亡他放聲長嘯。
“好！好！好！‘始祖無求，天尊無欲，刑天無畏，天帝無敵’。正所謂‘無求者無欲，無欲者無畏，無畏者無敵，無敵者復始無求。’此子小小年紀竟是‘無求、無欲、無畏、無敵’居於一身，難得良才，後生可畏，豈可夭折！”三界之中，六道之外，冥冥之音，悠悠而起，森森而去……
……
“睡吧，就這樣睡去吧，這樣走了最好，這世間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呢？爹娘也都去了，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了親人，也不會有任何人記得我，與其成天渾渾噩噩的活着，還不如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死去。睡吧，睡吧……”
“……”
“嗷……嗷……”凄厲之音驚空遏雲。疲憊了的靈魂在沉睡中被驚醒，倏爾，又無力的合上了雙目。
“啪、啪”，一滴、兩滴冰涼的滴到了燕寒黝黑的額頭，滴到了他乾裂的嘴唇上，他本能的添了一下滴下的“露水”，腥腥的。“唉，難道我太想魚的味道了？露水都帶腥味了”。可能是因為太渴了吧，他又吃力的添了一下那“露水”。“不對，這是血腥”，他這才驚醒的意識到滴下來的不是露水，是血水。在這絕無人跡的深山峽谷之中，怎麼會有血水莫名其妙的滴下呢？
“嗷……”又一聲悲鳴劃破了夕陽西下的寧靜，不同的是這一聲似是多了份桀驁。
迷糊的揉了揉業已發黑的眼睛看向天空，他驚呆了——大片大片的血雨！
“難道真的是世界末日了嗎？”兒時爹爹講過的世界末日故事裏就是：“天空飄着血雨，血雨所至，人畜湮滅，草木俱枯，山石化作滾燙的岩漿……”
很快血雨一飄而過。“不對，這末日血雨怎麼這一小會就停了呢？”
狠狠的擦了擦額頭眼角的血漬，燕寒再次仔細的查看，地上確實有散落的血跡，不過並不很多。看了一會，皺了皺眉，燕寒不知所以地甩了甩受傷的右手，似要甩掉那傷口處傳來的陣陣疼痛。扶着身旁那棵半死不活的小馬尾松，費力的站起來。他忽然衝著那小松笑了笑，似在嘲笑那棵小松又似在嘲笑自己：“唉，誰讓你命不好呢，長在這石縫之中，你這‘鹽鹼地里的莊稼’還不如死了呢！”
“唉”又是一嘆，“這到倒霉了，怎麼想死都不能給個痛快啊！從萬里高空中摔下來，居然只摔成個半死。”燕寒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了看四周，在身旁的這棵奄奄一息的小松樹周圍，從峭壁中斜長出無數樹勢挺拔、蒼勁雄偉的馬尾松，在這半山腰居然形成了一片小森林。再看看自己滿身的划痕，燕寒知曉是這些在半山腰上的馬尾松救了自己，而自己最後恰巧滾落到了這突出的小凸台之上。
“在這半山腰的懸崖峭壁上等死嗎？”他喃喃的說。茫然看了看前方，山巒疊嶂，高聳入雲。腳下是幽深的峽谷，一望無底，迷迷濛蒙，彷彿在彰顯它那駭人的幽冥與陰涼的凄美。傍晚的山間漂泊着淡淡的霧氣，似有些空靈，又有些惆悵。置身於此，渺小、迷茫還是如入仙境，早已說不清楚。
肚子咕咕的叫了兩聲才將他拉回現實，“怎麼辦呢？我該做些什麼呢？”長長的嘆了口氣，頹然的坐下。忽然燕寒感覺眼前好像有什麼不對，“哪裏好像有什麼熟悉的東西”。
霍然站了起來，他驚愕的發現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谷對面的峭壁之上，赫然刻着幾行大字：
存鷹之心於高遠，
取鷹之志而凌雲，
習鷹之性以涉險，
融鷹之神在山巔。
雖是天色已晚，但字跡依然醒目，筆力雄渾，字裏行間透露出隱忍的霸氣。“是什麼人有如此神功，能在這峭壁之上留下如此傳神之筆？”彷彿整個靈魂都受到了鼓舞，彷彿更加看到了自己的迷茫。整個山谷在這四句詩面前，彷彿一下子都變得渺小了。
“嗷……嗷……”又是兩聲響徹雲霄的鳴叫，充滿了高傲與力量。這時他才清醒的看到是兩隻雄鷹在天空中翱翔，其中一隻似乎是幼鷹，而它的翅膀隨着每一次的振翅正灑下一串串“血雨”……
“它受傷了嗎？可是看它們那肆意的振翅與滑翔，充滿了活力與張揚。”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在他的另一側懸崖之上，一隻母鷹殘忍的折斷了幼鷹的雙翅，然後決然將幼鷹扔下山崖，悲鳴了兩聲的幼鷹奮起了它最後的力量，痛苦的猛扇斷翅，彷彿燃燒了它生命之能，它竟奇迹般的恢復了斷翅，而那復原后的翅膀似是更加充滿了力量。它直上九天，揮灑着“成長的血雨”，與它的母親如同方才的兩隻雄鷹一般搏擊蒼穹……
燕寒徹底的怔住了。是什麼力量讓那幼小的靈魂不顧斷翅之痛不斷振翅？是什麼力量讓幼鷹飛離了恐懼的峽谷飛向了高傲的天空？
生命的力量！是的，沒有對生命的追求又怎麼會在命運的終點奮起生命的羽翼？沒用對生命的熱愛又怎麼能拋卻對死亡的畏懼揮動生命的翅膀？這一刻，生命的偉大向天地萬神詮釋了它無與倫比的力量！
母鷹痛苦的折斷孩子的翅膀，卻也構築起了孩子的藍天！
夜了，傷口的劇痛無情地又將身心俱疲的燕寒刺醒，他縮了縮身子，將單薄的衣衫緊緊的裹住自己。一輪圓月從山林間羞澀地探出了頭，帶了絲頑皮，靜靜的、好美好美；點點繁星將寧靜的夜空點綴得富麗堂皇，時不時地躲進雲朵中偷笑，時不時地眨眨眼睛，宛若一群情竇初開的少女。一陣山風肆虐的叫囂而過，周圍搖曳着的松枝，如厲鬼般張牙舞爪，似是亟不可待的要分食燕寒——這山間唯一的美味。悲涼的思緒糾纏着冰冷的記憶，縈繞在這寂寞的山林間，充斥了滿滿的惆悵。月光，凄美的流瀉在燕寒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銀白的冰霜。閉上了雙眼，不敢再看這夜色下自己的身軀，深怕抑制不住那孤獨的眼淚，更加不敢想像明天。
迷濛中，再次看到了夕陽下、蒼穹中那矯健的身姿，澎湃的熱血剎那間在心底沸騰，衝擊着那絕望的壁壘。“不！這不是我最後的命運！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睡夢中，燕寒聲撕力竭的呼喊在山間久久回蕩……
清晨，一聲高遠的鷹嘯叫醒了熟睡着的燕寒，泛起的霧靄如輕紗般把重山間隔開來，依稀記得母親說過這是山的靈魂，它可以把你的思念帶到天涯海角。“能把我的思念帶到天堂嗎？”燕寒自言自語的問到。
身旁墨綠的松枝上，晶瑩的露珠，美麗剔透。深吸一口這山間清涼新鮮的空氣，燕寒直了直身子，傷口習以為常了也就不那麼覺得疼痛了。
大山的清晨瞬息萬變，當明媚的陽光灑在山露沐浴后乾淨的山間，霧散了，那裸露的岩壁峭石，被霞光染得赤紅，漸漸地變成古銅色，與那水靈靈的松林互相映襯，顯得分外壯美。朝陽下那絢爛無比的光環就像是茫茫雲海，時而，像仙女輕揚裙帶，翩翩起舞；時而，又如大海般波濤洶湧，滾滾而來。
不知是晨光帶來的清爽還是陽光帶來了一絲慰藉，燕寒看了看身上的划傷跌痕，咬了咬牙站了起來。快兩天水米沒進了，提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山下走去。一路亂石嶙峋，崎嶇難行，本已受傷的肢體又多了幾道傷口，鮮血迸流。走了很久，確切地說其實是爬了很久，可能是太過虛弱了，連步伐也變得輕浮了，幾次都差點摔倒。也許老天也捉弄累了，燕寒終於在前方山間看到了一條小溪，雖是溪水細的可憐，卻也算得上是“久旱逢甘霖”了。艱難的俯下身子，似是要用這溪水填飽肚子，咕咕的喝了幾口那冰涼的溪水，溪水帶着點甘甜，卻也有些青澀。感覺有了點精神，燕寒揚起了頭，再一次絕望的看着頭上的一片天。
彷彿老天真的還沒捉弄夠他，總給他無盡的絕望，而在他絕望的時候又給他一線活下去的希望。乾淨的天空下，一隻雕鷹①站在孤岩的邊緣，時不時地輕啄着翅膀，警戒地掃視周圍。而在它那被朝露潤濕的羽翼下，燕寒清晰地看到了點點殷紅，是的，醒目的殷紅——血紅！高昂一嘯，它展開了那分外雄健的雙翼，迎風飛翔，劃破長空，直衝雲霄。這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為其所動，只有峭壁上那四句詩依舊迎風微笑，那微笑飄搖在山間，回蕩在九天……
（注①雕鷹：鷹中的“飛行之王”，飛行時間之長、速度之快、動作之敏捷，堪稱鷹中之最。雕鷹翅膀骨骼的再生能力很強，只要在被折斷後忍受痛苦不停地振翅飛翔，翅膀便能不斷地充血，不久便能痊癒，而痊癒后翅膀則似神話中鳳凰一樣死後重生，長得更加強健有力。因此，雕鷹幼年學會飛翔后，翅膀會被母鷹折斷大部分的骨骼，從高處拋下，這就是所謂的“歷練后的飛翔”。）
是什麼讓天地為之肅然，讓鬼神為之動容？是什麼讓絕望為之所破，讓希望為之鼓舞？
生命的力量！是的，這世間還有什麼比之更為可貴，還有什麼比之更為讓人望而生畏！
“我生由天不由我，我命由我不由天！”這一刻，掩藏在心底最深處、隱忍了十餘載的堅毅與叛逆再無遮攔地滾滾湧上了心頭。
烈烈風中，是誰，淚流滿面卻揚起了高傲的頭顱？是誰，把孱弱的身軀挺拔成生命的大氣？又是誰，剛毅的面龐下埋藏了幾多辛酸淚！
“啊……哈哈……”，燕寒聲嘶力竭的狂吼，似是要發泄胸中那沉寂已久的怒火。他滿身瘡痍，滿目淚水！他壯懷激烈，仰天狂嘯！
這一刻，世人不知：九天之上，九玄之中，九幽之下，無數沉睡了億萬年的至強存在，都被這聲長嘯驚醒，滿眼迷惑，滿心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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