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考核
傍晚時刻，小蝶回到家裏，一進門，鄭氏恰端好菜上了桌，“娘，哥呢。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鄭氏努努嘴，小蝶轉身，慕洋不知何時站在一旁，面帶微笑，目光注視小蝶懷揣的大包軟紙。
“哥。”小蝶本想給慕洋來個驚喜，可這會懷中的東西還沒藏好，就露了餡，遮掩也是徒勞，遂大大方方展開包着的紙皮，“哥，我給你買的好東西。”小蝶眉飛色舞，攤開手裏的衣服便往慕洋身上比劃。
慕洋獃獃站立當場，由着小蝶圍着他打圈，最後穿上身，小蝶才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真合身。”這件青衣淡衫，小蝶偶然在商鋪看到，想到慕洋穿上肯定合身，便一直尋思給買下來。
“娘，你覺得怎麼樣。”小蝶小跑到鄭氏面前，鄭氏一臉含笑，看看小蝶，又轉而注視慕洋，不住的點頭稱好。慕洋心裏暖暖的，摸着質感頗好的袖管，“小蝶，你哪來這麼多錢？”慕洋有些不放心道。
小蝶嘻嘻一笑，話中不無得意，“這些天，媚兒姐分配了很多針線活下來，每天都有滿滿當當的活兒做，這些銀錢可都是掙的。”媚兒是國公府里的丫頭，一個月後正值恆國公程清老母七十壽辰，程清的二兒媳周慧便張羅着籌備壽禮，遂囑咐了媚兒去採辦。
小蝶便是媚兒臨時招攬的女紅之一，也是小蝶心靈手巧，做出來的錦帕、繡的花，倍兒討周慧喜歡，別人一天五文錢，小蝶卻能得十文。“你個丫頭，別得意的翹辮子了。”鄭氏拍拍小蝶腦袋，嗔道。
“娘，我明日上臨城尋些活做，老待家裏憋得慌。”慕洋再次提議，這番話已是說了好幾次，鄭氏小蝶都以身體未愈，毅然反對。慕洋為自個未能對家裏做點事感到愧疚，才會急切的要尋活來做，身為爺們，靠女人來養活，於心不安。
“嗯，好。”鄭氏乾脆的應道，這些天慕洋氣色頗好，每天清晨到二公裡外砍柴歸來，無一不說明身體的恢復，鄭氏通情達理，更知曉，男兒該承擔養家的重擔，慕洋能如此急切，鄭氏頗覺欣慰。
“娘，哥，你們別急。”小蝶盈盈一笑，給兩人分配好碗筷，鄭重道，“老哥去臨城，我不反對，可也得先想好做什麼。”慕洋聽了一愣，這倒是不爭的事實，老是念叨養家，可這門路何處尋，可是不折不扣的問題，小蝶的話無疑當頭澆下一頭冷水。
慕洋扒了口飯，安靜着沒說話，“小蝶，那你給娘說說，你哥該做些什麼？”知女莫若母，小蝶說的輕巧，那番小九九豈能瞞過慧眼如炬的鄭氏，“娘。”小蝶撒嬌的喚了一聲，道“哥哥前兩天就說要出外做活，所以我就留意了下，明天，國公府有招人。”
慕洋放下碗筷，鄭氏輕聲道，“那官家的地兒，洋兒能進去做活？”在大戶人家做工不比尋常，得的銀錢多，待遇高，縱然是小廝職位也比尋常人要高些。
“娘，這真得謝謝媚兒姐了，她可是咱家的貴人。我就向她一問，她說能給額外關照。”小蝶喜上眉梢，今天之所以這麼開心，正是因為有機會給大哥尋份千載難逢的工作。
“那工作真的很好么？”慕洋低聲問道，換來小蝶的勸說，就拿相隔不遠的王武那鐵匠說，全家上下五口人，二兒子在一不知名的官宦家當馬夫，看似卑微的職位，卻是掙了不少銀錢，不僅娶了媳婦，跟大哥分了家，日子過的紅火，還不時給王武家用補貼，儼然一人出息，全家不餓。
“那我明天去試試。”慕洋聽她們這麼一說，不忍拂了好意，點頭答應。小蝶歡喜躍雀，這頓飯吃的極為開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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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慕洋經過悉心裝扮，換上昨日的新衣，理好頭髮鬍子，經過小蝶的嚴格審核后，才得以出門。小蝶一路蹦蹦跳跳，慕洋跟在後頭看着自家妹子，洋溢陽光下的笑臉，格外舒心。
繞了幾個弄巷，又拐了兩條街，這才來到一間鋪子。小蝶先跑到裏頭點完卯，慕洋在門外候着。跟着出來一個二十來歲模樣，穿粉紅衣裳的女子，襯着臉蛋格外光艷。“媚兒姐，這是我哥，慕洋。”慕洋筆挺着身子，小蝶介紹完，他接口道“你好，我是慕洋。”
媚兒人如其名，一雙桃花眼很是撫媚，這桃花眼打見着慕洋，驟然炙熱，“幾歲了？”媚兒端詳起慕洋，“十七。”“嗯，生的挺健壯，是個幹活的好料。”心裏暗贊其俊俏，“今日府邸招人，設在西廂，你跟我來吧。”轉而面向小蝶吩咐，“小蝶進去做工，我領你哥往府里去。”
這媚兒對這三弄五巷再熟悉不過，一路不緊不慢的走，慕洋跟在身後，始終保持三步的距離，媚兒忽的停下腳步，失笑道“怎不上前些，怕我吃了你？”慕洋沒作何想法，留有距離是做保鏢傳承下來的習慣，聽得此話，微微一笑，靠前與其並肩而行。
“你不喜說話，這國公府可不是木訥人家能呆的地方，有能力固然好，可不會迎合人卻是有害的。”媚兒算是看出慕洋生性，別有所指的道，“謝媚兒姐指教。”慕洋接口，媚兒咯咯笑了兩聲，妖嬈而帶點風騷，透着難以琢磨的韻味。
鱗次櫛比的房屋逐漸遠離視線，入眼是外圍的白牆，內里錯落着高大的房屋，遠遠的便能看到如鳥翼騰起的屋椽，宏偉壯闊。慕洋瞟了眼，內心小小的震撼，這官宦人家用來蓋房的屋子佔地面積之廣，實在嘆為觀止。
媚兒領着慕洋拐進一家小門，內里跟熙熙攘攘擁簇着一群人，多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還有幾個儒雅點的學士，瞧見媚兒這一身行頭，知是國公府的人，自覺的讓開條道，慕洋緊跟在後。
“劉管事。”媚兒徑直朝正與下人交談的劉昊行去。這劉昊是內務府管事，直屬大少爺程致遠手下，今兒個招人的工作便是落在他身上。“媚……。”劉昊本想直呼其名，瞧到一邊的慕洋，立時改了口，“媚兒姑娘。”眼神中不無疑惑，劉昊遣了手下，靠近些壓低聲音道，“你這是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你不行啊。”媚兒遞了個曖昧的眼神，攪得劉昊口乾舌燥，心裏直罵其妖精。“我一個遠房表弟，一會你給關照下。”媚兒的眼神柔的能滴水來，劉昊望了望身站着筆直的慕洋，得到這眼神本想一口應承下來，轉而一想，搖頭無奈道，“今兒個二小姐親自來審核，最終招人還得她點頭。”
“二小姐？”媚兒挑起眉毛，心裏嘀咕。這二小姐鍾情遊山玩水、詩詞歌賦，喜結交文人雅士，對府內的事情向來不理會，怎麼突然跟着來招人？“你這人領來了，我就給他報道下，能不能進來照舊得考核的。”隨即，遣了小廝給慕洋登記。
雖然沒能依託關係直接進府，媚兒的任務也算完成，給逾期未報名的慕洋開了小灶，慕洋心裏很是感激。隨着媚兒的離去，慕洋同那些左右張望的人一樣，靜等管事吩咐。
“兄弟，你應的是內務府的還是西廂？”慕洋旁邊的一個青年問候道，這人名喚邱無風，方才瞥見慕洋跟媚兒關係不菲，便有意搭訕，“有區別么？”慕洋不解，“內務府招侍讀，西廂這兒招家丁。”邱無風言簡意賅。
經邱無風這麼一說，慕洋倒是明白，為何來的人里形成兩撥隊伍。不過，這兩分差事似都不適合自己。過了須臾，兩個小廝捧着銅箔，內放竹籤，散發下來，慕洋拿的是五號，邱無風手中的是六號簽，便嬉笑着說跟他投緣。
劉昊清了清嗓子，道：“這次有兩種考核，文試跟武試，具體規則么。”劉昊沉吟了下，只見一個侍女模樣的丫鬟從廂房推門而出，遞過紙條給劉昊，“是這樣的，應侍讀且往這邊站，家丁的那邊，排好隊伍。”劉昊說道，人群各自往兩邊移開，慕洋便往家丁的一邊去。
招家丁的一邊，排成長長的一隊，而另一邊，十個不到，寥寥可數。而接下來的考核不由讓人大跌眼鏡，慕洋這邊，一個頭上梳着髮髻的丫鬟，抽了個紙條，讓人識別上面的字，考核就此開始。
“出去。”對於不識字的，小怡直接遣走，“你。”輪到慕洋，“隼。”慕洋念出紙上寫的字，“是啥意思？”正常情況下，只要念對了，便可留下，只是那丫鬟也不知作何心理，驀的多問了句，“猛禽，鳥類。”慕洋目不斜視，“下一個。”小怡喊道，考核慕洋就這般輕巧過了。
另一邊，德子踱着腳步，掃視一群穿戴儒雅的讀書人，最前頭擺放着一個大沙袋，德子雙手叉腰，環視眾人，大聲說道“能扛起來的即可留下。”“管事的，這不是為難我們么？我們是書生可不是做這蠻力活的。”有個儒生大聲道，蠻力二字所的極重，話里透有強烈怒意。
德子平日最看不慣那些個滿口之乎者也，以學生自居的讀書人，今日得了三少爺的命令，來嚴格考核那些書生，先是大吃一驚，他認的字不多，要他去充夫子，那不是拿他消遣么？不過三少爺將考核一說，頓時暢快不已，原來是用這別樣的手段來考核！
聽到有人出頭，那些大字不識，被遣離去的人頓時折身而回，紛紛叫嚷考核不公，又有問是不是劉管事弄錯了。劉昊聞聽此言，兩手舉起向下壓了壓，示意安靜。朗聲道“國公府不比尋常地方，做工的必須識字，這侍讀的學子得有強健的體魄，方能教書授人。”
那些個書生面面相覷，劉昊說的心裏發虛，後半句話明顯是搪塞之詞。這古怪顛倒次序的考核，是二小姐跟三少爺的傑作。今日二小姐來招家丁提了個要求，參與考核的人定要考查她們的學識，若是字不識一個，驅遣，免丟國公府顏面，而這三少爺知曉要給他招侍讀，硬是提了個要求，若手上沒些力氣的，休想教授他學業。
在此之前，兩姐弟還爆發了一次尤為激烈的爭執，二小姐跟三少爺一奶同胞，皆是已過世的三夫人所出，恆國公程清生前愧對三夫人，對兩姐弟便格外寵愛，兩姐弟爭執鬧到程清處，程清為了公平起見，就允了各自的要求，訂下書生需考體力，小廝考學識的考核規矩。
此刻，兩姐弟便躲在西廂的房間，透過門縫，窺視庭院前的考核。“又去一個。”程泰握着拳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本看好幾個長的結實的家丁，如這會被踢除的滿身肌肉的大塊頭，腦里憧憬，這般塊頭，一次掀翻十來個人不是問題……可，就這樣被小怡給剔除了！
程泰越想越是鬱悶，小臉漲的通紅，轉頭不滿道“二姐，你寫的那幾個字我都不識得，那些人怎麼可能會懂。”“三弟。”端坐在椅子上的程欣起身，笑着摸摸他的腦袋，這九歲弟弟氣鼓鼓的模樣煞是可愛。
“那些字都學了的，誰叫你平日不多用功。”程欣知道他聽不進去，便指着那些通過考核的人道“那幾個不都通過了么，難與不難只針對學與未學。”“那些人瘦的跟乾柴似的，能做什麼活。”程泰嘟嚷，“不是還有一輪考核么？”程欣點了點他鼻子，轉而望向庭院，不由皺起眉毛“怪了，那些書生怎的還沒一個通過的！”
腦袋歪向一旁的程泰，聽的此話，嘴角閃過不易察覺的狡黠，心下驟然平衡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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