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兄弟
那人從樹後走出,冷笑着將箭頭對準了連客暄。
“大人好厲害,我藏着這麼遠都能感覺到我的存在。”
連客暄抖了抖手裏的大刀,“客氣,你那箭頭剛才反光了。”
“大人不問問我是誰?”
“你不問問我要什麼條件才能放了這個府衙大人?”連客暄反問道。
“我不需要問什麼條件。大人只管宰了他。我和他本就非親非故,只不過有些銀錢上的往來,你宰了他,我還會找新的合伙人。人為財死,只要錢夠多,不愁沒有頂替他的人。”那人邊說邊往前走,手中的箭始終對準連客暄的額頭中心。
府衙大人一聽這話有些跳腳,礙於脖子上的大刀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王跛子你真不是人,用完我就想拆橋?我告訴你,門兒也沒有。我今天要是有個好歹,他們一定會全力找你們兄弟倆除之後快。”
“府衙大人,我們這種人本就是刀口上舔血,你以為我們怕死?我們兄弟倆從第一天做這種營生開始,就預料到自己會有這麼個下場。”
“還互相顯擺起來了。”連客暄刀尖一轉,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你當真不怕我殺了他?”連客暄的眼神中帶了戲謔之意。
“當然。”
“這麼不在乎,你回來做什麼?我並沒有追上你,你大可以逃之夭夭。回來送死?還是特意回來自報家門的?”連客暄的話直奔關鍵之處。
王跛子有一瞬間的遲疑,很快他又調整好了面目表情,道:“果然是京城裏的大官,腦子就是好用。”
“我就是來了結他的,沒了他,我估摸着這鎮上的孩子們就徹底安全了。”沒想到王跛子居然說了句這個。
幾個人劍拔弩張間,又跑過來一人。
古惜今小心的把匕首收在寬大的袖中,往連客暄身邊靠了靠。
“哥,雷雷不見了。”來人慌裏慌張的說道。
王跛子持箭的手明顯一抖,他怒瞪着眼珠子,斥聲道:“你個陰間的老賤人,說,我侄子是不是被你帶走了?”
府衙大人冷笑一聲,滿臉得意之色,“你把私扣的大煙交出來,我便把你那寶貝侄子還給你。”
原來如此。
連客暄對後來的人道:“你是糖果王?孩子不見了?”
糖果王比想像中的年輕點,樣貌也如鎮長說的那樣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老好人的典型代表。
原來這跛子是他哥哥。
“哥,你快讓他把雷雷交出來。”
府衙大人笑道:“你們不把大煙交出來,孩子今晚就會跟着他們進入市場,我也不怕明着告訴你們。你們家娃兒這個年紀,出去做孌童正是好時候。再大點有些不聽話,再小點腦子笨呵呵……”
“啪!”
這一耳光打的極為響亮。
震得古惜今的手掌心都有些疼。
“不好意思,沒管住手。”古惜今笑着解釋道。
連客暄壓了嘴角的笑意,朝王氏二兄弟說道:“你們告訴我陳鐵匠家的孩子的藏匿之處,我讓他開口。”
“你?”王跛子顯然不太相信連客暄有這種能力。
“你們利用糖果吸引孩子到門前玩耍,趁着無人之際將孩子關到自己家中。等大傢伙全部出動尋找孩子之際,你們把孩子轉移到府衙。等到大家從後山撤退之後,你們再把孩子轉移到後山的山洞裏,等待和你們接頭的人來帶走孩子。”連客暄沒有問自己說的對不對,他道:“還有什麼需要我補充的?”
我的個乖乖,要不是王氏兄弟全程參與了事件,都要懷疑他們是在連客暄眼皮子底下作案的了。
府衙大人也是一臉震驚模樣,小聲讚歎,“果然厲害。”
“你…你怎麼猜到的。”
“你們留下的線索很多。鈴鐺,鞋印,糖果,加上一個吸食大煙上癮的府衙大人,這一起串起來並不難。”
小朋友偷偷背着大人跑到場地玩耍,被糖果王用糖果誘惑到了距離自己家更為近距離的小魚坑旁邊,然後趁着小朋友不注意將小朋友帶回了家。然後是陳鐵匠發現孩子不見了,大傢伙開始滿大街找孩子。糖果王家也被人找了一遍,但是那時候孩子已經被送進了府衙。
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孩子送過去呢?
那日府衙訂購了一箱子糖果,糖果王用獨輪車送了去,路上還遇到了打招呼的街坊四鄰。獨輪車上的鈴鐺叮噹作響,裏面卻不是甜美的糖果,而是一個被綁住的小朋友。
大家找了一圈沒人,開始去後山搜山。
王跛子腿腳比較慢,等大家都去了之後,才慢悠悠的追上大家,是想看看弟弟家附近有沒有人盯梢,自己有沒有暴露。
他路過客棧窗戶底下的時候,踩到了古惜今的帕子。
鞋底有糖,那帕子就被黏在了鞋底跟着他上了後山。
搜山的隊伍里有個自己人阿虎,他看到後來的王跛子鞋底帶了帕子,身上還掛着獨輪車上掉下來的鈴鐺,正想要給他處理掉。
鎮長他們正好搜到了其中一個用來轉移孩子的洞穴附近,為了藏匿洞穴,阿虎用磷粉弄了一出鬼把戲,把大傢伙嚇的不敢前行,改變了方向。
所以那晚上和阿虎走的比較近的人身上,都沾有磷粉的味道。
只不過大家平日裏都粗糙慣了,對這種味道不太在意。
“所以那小二哥身上也有那種刺鼻的味道。”古惜今點頭道。
他也發覺小二哥身上的味道有些怪異,具體怪在哪裏他想不出來。經連客暄這一提醒才恍然大悟。
原來所謂的鬼火是人為用來轉移注意力的。
也就是說,他們昨晚其實距離藏匿孩子的地方已經很近了。
“你分析的不錯,但是你沒有證據。沒有證據說我們和這樁案子有關係。我和我弟弟只要咬死了沒見過那孩子,你們就奈何不了我們。”王跛子許是有些氣急敗壞,想要故意駁一駁連客暄。
“我說過了,你們留下了很多的線索。”
“不可能,沒有人看見我們見過那孩子,他只是在我們門口玩兒了玩兒。”王跛子辯解道。
“你確定你當日沒有見到那孩子?”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見過。”王跛子仍是不死心道。
“小魚塘旁邊有幾個鞋印子。有孩子的,你的,還有一個,應該是你弟弟的吧。”連客暄道。
“這都是你的猜測。”
連客暄搖頭,“你們這裏的地方志有記載,你們這邊的人喜歡穿千層底的布鞋,你們納鞋的底子走線喜歡縱向排布,你們覺得這叫順應地氣。那幾個鞋印,除了小孩子的是縱向,有兩個不同的是橫向的。和你們二位現在腳底下踩出來的一樣的。客棧的掌柜的說今天會下雨,你看這林子裏的濕度這麼大,你們這腳印子都不用我給你們刻意拓印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這叫什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所以說,你剛才不把那塊銀鎖拿出來引我上山,我也早晚能找到你們。何況你引我上山,本就是為了讓我和府衙大人兩敗俱傷。要麼我殺了府衙大人,要麼讓府衙大人殺了我,你回頭把此事鬧大,讓上面的人來收拾府衙大人。怎麼,你倆的嫌隙這麼大?”連客暄見王跛子已經慢慢放下了手裏的利箭,道:“你們把那個孩子交出來,我幫你們把你們的孩子下落逼出來。雖然你們倆可能沒什麼好下場,但是你們的孩子不至於開始黑暗無天日的未來。你們考慮清楚。鎮長很熱心也很認真,他們如果先於你們把孩子找出來,我這交換條件就不成立,你們的孩子….可能就是別人屋裏的孌童,任人宰割。”
“哥,救救雷雷啊,我不怕死,我不能讓雷雷去做孌童啊。他們這幫畜生什麼都做的出來,晚了雷雷可能就真的被他們倒走了啊。”糖果王聲淚俱下的喊叫,很快就打動了王跛子並不怎麼堅硬的內心。
“好,我帶你們去找孩子。”
一行人跌跌撞撞來到後山一處參天大樹下。
連客暄剛想說這樹也太大了。
沒想到王跛子在樹上一敲,樹榦的一側掉落一塊巨石,巨石後面,是一個能同時允許兩人通過的洞口。
這裏是個洞穴。
王跛子率先低頭走了進去。
黑暗的山洞裏,潮濕陰冷,洞穴頂上時不時的滴幾滴水底下來,落在連客暄冰冷的臉上。
古惜今聽從連客暄的吩咐,一直注意着糖果王的一舉一動,兩人留在了洞穴之外,並未進入。
兩人無聊,糖果王笑道:“沒想到我們這種偏僻的地方,居然來了兩個大官,一上來就破了我們鎮上多年懸而未決的案子。”
“不是難破,是你們的破案之人已經被你們拉攏到了一起,這案子就絕無出頭之日。”古惜今淡淡的回道。
“大人你說錯了。”糖果王無奈的笑道:“不是我們拉攏的府衙大人,是府衙大人拉攏的我們。”
“後悔嗎?”古惜今問。
“怎麼不後悔,從我知道自己當爹的那天起我就後悔了。為人父母,最怕的不過就是孩子不能安然無恙的長大。可是大人,我沒辦法,我那孩子體弱多病,我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沒有錢,我的孩子就不能活下去。”糖果王的眼角帶了淚花,說的很是可憐。
“你的孩子活下去了,別人的孩子可能就沒法活下去了。你想過沒有,被你們倒出去的孩子,現在可能生不如死。”古惜今腦海中想起自己見到過的孌童,頓覺生寒。
“大人,希望你們能看在孩子無罪的份兒上,幫我把孩子找回來。什麼罪我都認,要打要殺悉聽尊便。”糖果王撲通跪在地上,對着古惜今就是一通磕頭。
“這是怎麼了?”鎮長帶人走過來,正巧看到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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