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信念(2)
這間名為“水煮三國”的川菜館此時的氣氛很凝重,就連上菜的服務員似乎都感受到了,留下菜后飛一般地逃走了,順帶絆倒了旁邊的椅子,我甚至聽到了他在問老闆:“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我看著錶情肅殺的彭西南,頭痛不已:“你能別這麼嚴肅嗎?看着你這張撲克臉,你看大家都吃不下飯了!”
我的話音剛落,就像與我抬杠一樣,周舟舉起了手,筷子直接戳向那盤紅得妖艷的水煮魚,接下來是酸辣土豆絲,麻婆豆腐,剁椒胖魚頭。繼周舟之後,彭西南的室友們也開始動作了,對桌上的食物進行狂風卷落葉式的掃蕩。
我看着黑着臉的彭西南,終於豁了出去,拆了筷子準備對付離我最近的川辣蝦,誰知下一秒川辣蝦卻變成了番茄炒蛋,我盯着彭西南轉轉盤的手,恨得牙痒痒的,決定不去和他計較吃我的飯。
但當水煮牛肉變成蛋花湯,紅三剁變成了豆腐丸子之後,我終於沉不住氣了。
“你還讓不讓我吃飯了!”
“這不是吃着嗎?”
“我想吃什麼你轉走什麼你是什麼意思?”
“你明明知道你不能吃辣,你還進川菜館!”此時的彭西南已經完全沒有他在女孩們面前的溫文爾雅陽光帥氣,就像老太太一樣絮絮叨叨,“你胃不好,不能亂吃東西。我答應老師要好好照顧你,所以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得胡鬧。”
提到談老師,我失去了和彭西南大戰的興緻,低頭猛扒着碗裏的白飯,在心裏學着容嬤嬤一樣拿着繡花針對着他扎了無數遍,他夾過來的豆腐丸子我也丟到盤子裏,碰也不碰。
半個小時前,我和周舟歡快地推開了川菜館的門,並沒有想到彭西南會和他的一幫室友也在,我想拖住周舟的手逃竄已經來不及了,彭西南已經發現了我們。
他的眉頭擰成了八字形,簡直可以夾死飛過的蚊蠅,嘴角卻微微上揚:“談夏昕同學吃飯嗎?一起坐吧,你看,只剩下這幾個位置了。”他的室友們拍手說好,周舟也沒有意見,我只能頂着巨大的壓力在他對面坐下。
我彷彿又看見了彭西南在我背後散發著刺目的金光,拈花指朝我一指:“孫猴子,休得胡鬧。”
和彭西南相識已有七年,從小學到大學我們都在同一個學校,初中高中還是同個班,他是每個老師都引以為傲的學生,包括我爸——他的談老師。初中時,我爸對彭西南說:“西南,你是老師最值得驕傲的學生,談夏昕性格乖張,若是她以後在外面闖禍或者胡鬧你多看着點,不聽話你直接拿這抽她!”
說完揚了揚他上課用的教鞭。
從那一天起我便開始了被彭西南壓迫的暗無天光的日子。
酒足飯飽出了川菜館,彭西南本想送我們回宿舍,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后,他訕訕地停了腳步,在飯館的強勢氣場已消失殆盡。
兩個小時后,在我回到宿舍和周舟抱怨了整整兩個小時的彭西南后,他的電話卻打了過來。
“談夏昕,你下來。”
我氣還沒消,粗聲粗氣道:“下去哪裏?我不去。”
“你到窗口看一下就知道。”
我一頭霧水地掀開窗帘。
夜色迷茫,彭西南就像樹一樣筆直地佇立在路燈下,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低着頭,似乎是感覺到我在看他,猛地抬起頭來。明明知道他看不到我,我還是往後一縮。
“談夏昕,你下來。”他的聲音在笑,“你看到我了對嗎?”
我憤憤地罵了一聲,趿着拖鞋往樓下跑,見到我下來,彭西南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我就知道你會下來。”
“幹嗎?”
他把手中的袋子遞給我,我接過來的時候不注意給燙了一下:“這是什麼?”
“你晚餐吃得少,我怕你餓,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蟹肉粥。”
路燈下的彭西南眼睛很亮,像極了夜空閃爍着的寂寥的星。
我拎着粥回到宿舍,周舟和林朝陽趴在窗台上左張右望,見我進門,笑得十分詭異。
“你們這是幹嗎?”
“剛剛誰還在罵彭西南的,還說要去扎小人?這會笑得比蜜還甜的是誰?”
“就是就是,喂,談夏昕同學,彭西南對你挺好的,你就從了他嘛!”
我對她們的調侃充耳不聞,兀自低着頭吃粥,口腔里滿滿的都是蟹肉的鮮甜與蔥花的香氣。
吃完粥后不久,手機又震動了起來,短訊來自彭西南。
——夏昕,晚安,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