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暗涌(3)
遇見唐樂與貝思遠,是陳初所料未及的事。
還是走在前方的陸尋先看見,頓住了腳步。
“怎麼不走?”
他稍稍側身,陳初先是看到貝思遠,而後才看到站得離他稍遠一些的唐樂,以及那散落一地的畫筆和顏料。
唐樂並未發現他們,對着貝思遠的那張臉毫無表情,像經過精雕細琢的雕像:“你拿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對面的人沒動,靜靜地站着,直到唐樂轉身走進陰暗的樓道,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夕陽的餘暉里。他並未撿起地上的東西,任由它們散落一地,眼神對上陳初的時候,有些詫異,卻毫無難堪,一如既往的驕傲。
剛分手的時候,陳初恨透了貝思遠,無數次想過要報復。可當她親眼看見他被冷遇和拒絕,卻無悲無喜,好像眼前這人與自己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原來不愛了之後,對方的悲喜都與你無關,再也不能輕易牽動你的情緒,連恨他都覺得是負擔。
她這樣想着,募地覺得腰眼一痛,低頭卻見陸尋掐了自己一把,怒不可遏道:“你干呀掐我!”
陸尋面無表情:“沒什麼,掐着玩。”
陳初疼得齜牙咧嘴:“能放開我嗎?疼死了,王八蛋!”
貝思遠沒有朝他們靠近,也沒有主動打招呼,只是遠遠地瞧着他們,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陸尋冷哼了一聲,拉起陳初就走:“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人小兩口吵架有什麼好看的呀。”
走了好幾步,陳初才嘟囔出聲:“他們不是小兩口。”
“我知道,你出軌的前男友和你的好朋友嘛。”
“你怎麼知道?你調查我?”
陸尋一臉不屑:“你喝醉酒什麼都說出來,我還要調查?”
“是了。”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沮喪,“我什麼樣子你都見過,我什麼底細你都知道,你是不是覺得十分可笑?”
陸尋一下子抓住了她坍塌的肩膀:“陳初,我不喜歡你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我的底細你何嘗不也是一清二楚?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不會拿出來嘲笑你。但我希望你的眼睛裏只有我,只看到我。”
她的眼睛裏有誰,她不知道。
她此時知道的是,陸尋清澈的眼眸中,有她慌亂不安的臉。
只有她。
這樣算是戀愛吧。
陳初像是回到了上學時期,偷偷摸摸地談戀愛,出門要編造出各種理由,順便與人串好口供。但這與當初和貝思遠戀愛時還是不同的,貝思遠那時也怕被何婧發現,對她的行為只會配合甚至支招,陸尋卻是大為不同。
開車送她回家只能送到街口,打電話時常能聽到她刻意壓低的聲音,陸先生大為不滿:“我說陳初,我什麼時候改名叫唐樂了?”
陳初沒想到捂住了聽筒他還聽得到,乾巴巴笑了兩聲,沒瞞得過,只好和盤托出:“我媽……她還不知道我們在談朋友。”
“那你也不用這樣鬼鬼祟祟啊。”
陳初咬咬牙:“她不大喜歡娛樂圈的。”
陸尋尚不知自己在何婧心中已被拉入黑名單:“我不是娛樂圈的。”
她只好撒謊:“我媽不喜歡我太早交男朋友。”
陸尋翻了個白眼:“我說大小姐,你都大學畢業了,不是初高中生。”
陳初打了個哈哈掩蓋過去,陸尋也不是小氣之人,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
倒是陸淼淼得知后大為不滿:“我小叔叔年輕有為,一表人才,稱得上是博陵十大傑出青年,鑽石王老五一枚,多少人喜歡他他看不上,陳初你竟然還玩地下戀。”大有陳初不給陸尋名分自己一定不會和她善罷甘休之意。
陳初頭疼欲裂,小公主在這個問題上一點都不好騙,轉移幾次話題都被硬生生拽回來,最後只得應承幾日前對她的承諾,這事才算掀了過去:“你不是說想去探班嗎?今天要上班嗎?不用的話我帶你去。”
陸淼淼是生物製藥專業,陳初原以為畢業后她會出國深造或是回盛娛幫忙,卻不想她選擇了留校,在博陵大實驗室工作,偶爾也幫導師代代課。陳初得知那一刻挺吃驚,博陵大人才濟濟,一個助教之位都有人爭得頭破血流,陸淼淼卻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還有導師打包票推薦。可想想又覺得本該如此,這個看起來不靠譜的女孩智商將近一百八,連跳兩級,是個貨真價實的天才學霸。
只是終歸年紀小,她還是小孩心性,性格聒噪又大大咧咧,做事總是沒定性,唯獨對唐信十分執着。她已不滿足於簽名照和海報,一有時間便纏着陳初帶她去探班,《歲月輕狂,我不負你》已進入拍攝階段,陳初是編劇,多多少少有些福利,能走走後門,她便賴上了陳初,一有時間就拉着她往劇組跑。
但陸尋向來對唐信沒有好感,唯恐他禍害自家小白兔一樣純良的小侄女,陸淼淼與他吵過幾次,最終多是以停了信用卡而告終,她索性也不與他正面抗衡,私底下偷偷摸摸地追着唐信跑。
可憐陳初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
這邊帶着陸淼淼去劇組探班,那邊陸尋打電話來還要幫她隱瞞。
“陸淼淼去找你了嗎?”
陳初遠遠望了一眼站在攝影機旁如痴如醉的女孩,睜着眼睛說瞎話:“沒有啊,她沒有來找我。有事?”
陸尋有些惱火:“今天她休息,司機去學校接不到人,電話也打不通,不知道去哪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管得那麼緊,很容易反彈。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追星很正常嘛,你應該正確引導,而不是刻意壓制,這樣她更反感。”
她說完,那邊卻陷入詭異的沉默,良久,陸尋才道:“你這可真有家長的風範,迫不及待了嗎?”
陸尋悶笑,陳初臉頰微熱,也不和他說了,狠狠將他的笑聲掐斷。
“笑什麼?”
陳初回頭,便看見唐信,他背靠着劇組臨時搭建的板房,也不知道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