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誰曾看見我的眼淚(1)
很久以後我還記起那一天,那天的陽光是九月里最燦爛的,讓我震驚的當然不是這明媚的陽光,而是那一天發生的事。
那天是周末,我迷迷糊糊被門鈴叫醒連牙都沒刷就出去開門,當看到門外的人時,只能用三個字形容我當時的心情:啞口無言。
門外站着向陽和冉書瑤。
我在這裏住了將近一年,這一年來,向陽時不時過來串門,我偶爾也會去他家蹭飯,而冉書瑤別說串門,連給我好臉色看不冷嘲熱諷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而現在,她和向陽一起按下了我家的門鈴,臉上還堆着笑,我幾乎要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然而對面的人還嫌這個炸彈不夠給力,微微弓下腰,鄭重其事地開始道歉:“喂,談夏昕,對不起,我為上次推你的事情道歉,也謝謝你前天晚上幫了我和向陽。”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的,笑容也像被淋上膠水那般僵硬,她的眼睛並沒有看我,不知道透過我看向哪裏。她就像在背台詞一樣,艱難地念完后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就像被雷劈中一般,獃滯木訥地站在那兒,直到冉書瑤不耐煩地轉身想走被向陽一把扯住,他看着我,目光殷切:“姐,那個冉書瑤她和你道歉呢!”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急忙地對看起來一點都不心甘情願的冉書瑤擺手:“沒事,沒什麼大事,你也別放在心上,沒事沒事。”
氣氛又凝固了,我們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該如何把話題接下去,而我因為驚訝,竟然也忘記請他們進門,站門口站了將近三分鐘,冉書瑤的表情充滿了不耐煩,我才想起問她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當賽車女郎。
我沒想到這句簡單的問話會激惱她,話音剛落,她幾乎就咆哮出來:“我說談夏昕你別太得寸進尺,我來道歉道謝是看在向陽的面子上,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我告訴你,我的事情與你無關,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兒……”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比川劇變臉還要速度的冉書瑤,向陽比我更尷尬,拉了她幾下沒反應直接就伸手捂住她的嘴。我還想着要如何化解這個尷尬的場面,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用力地將門關上。
門外的聲音並沒有停止,冉書瑤還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你看吧,她根本不稀罕我來道歉,你他媽的來拉着我來什麼意思,吃閉門羹好玩嗎?向陽你就是個M!欠虐的!說不定啊,那條新聞還是她報道的,故意讓我出醜,讓我身敗名裂!”
“你有什麼名可敗,你還敢說,叫你來道歉你搞成這樣!如果我是夏昕姐,我他媽的就給你一巴掌!”
“你又要打我!你說了不打我我才回來的,你他媽的又要打我,再一次為了談夏昕這個死女人!向陽你不是人,我為了你什麼都不管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向陽幾乎是吼出來的:“冉書瑤你夠了,你再吵,我走了!”
門外的吵鬧終於停止,我保證關門的人是冉書瑤,摔門聲大得我們的牆都在震動。而造成這一畫面的始作俑者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慢悠悠從洗手間走出,進了廚房。
從那個晚上開始,周舟就沒和我說過一句話,住在我家,睡着我的床,卻把我當透明人,恐怕也只有她能做到。
那晚李維克送我們回家后,我以為周舟已經睡了,躡手躡腳去洗漱後上床才發現她根本沒睡,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披頭散髮的模樣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不知為何,面對她我覺得心虛,正準備主動搭話,她卻轉身留給我一個背影,被子卻一角都不捨得分我。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現在第四天,她幾乎不與我說話,無論我怎麼胡攪蠻纏胡鬧撒潑,她還是那副死人樣,就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一樣,卻一字不說。
和她認識整整五年,我已摸索出道理:如果周舟對我發脾氣,那麼證明事情並不嚴重,還有挽留的餘地;如果她連話都懶得和我說,那麼一定是我做了什麼人神共憤讓她想把我碎屍萬段的事。
我還是忍不住,對她的背影喊:“你放過我吧,我做錯什麼你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她回過頭,冷冰冰地瞥了我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