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真相(7)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在我最需要溫暖的時候,傅亞斯依舊不在。
我站在醫院的走廊上不停地撥打着傅亞斯的電話,直到半個小時后電話才接通,可接電話的卻不是他本人,而是那個我並不熟悉卻一聽就知道是誰的女人——顏夢。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機,始終擠不出一句話來,電話那頭“喂”了好幾聲之後,顏夢試探性地喊出我的名字:“是談夏昕嗎?喂,說話呀!”
“嗯,是我。請問傅亞斯呢?這不是他的電話嗎?”原諒我,即使我很努力地抑制,但也無法對她表現出一點喜歡來。
“他被傅叔叔叫了回去,手機留在了我這裏。哦,傅叔叔就是他的父親,想你也應該不認識吧?你有什麼事嗎?我可以代你轉告!”
我對着半空用力地翻了一個白眼:“沒事沒事,既然他不在,就先這樣吧!麻煩你了。”
“等等。”
“請問還有什麼事呢?”
“談夏昕,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傅亞斯明顯不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他在耍着你玩你不知道嗎?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嗎?他和你在一起不過是為了氣我而已!或許你還不知道吧,傅亞斯從小就喜歡我,後來我和張寧結婚了,他也沒有放棄過我,和你在一起不過為了惹怒我!”
我一點都不想聽,就在我掛斷電話的前一秒,她對着話筒大喊了一聲:“難道你不想知道我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嗎?”
我心裏的最後一塊磚瓦,此時無聲無息地被摧毀,我的世界,在此刻轟然倒塌。
我沒有像顏夢所期待的那樣大喊大叫或者嫉妒發狂,我沉默地按下了掛斷鍵,聽着“嘟嘟嘟”的忙音聲,既然沒有感覺到多大的悲傷。
比起這一天發生的事情,這不過是冰山的一角罷了。就像喝完了黏稠濃膩的糖漿,再喝多甜的糖水,都是索然無味。
季柯然的手術很成功,但手術結束后她依舊沒有醒過來,醫生說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才能確定她是否會平安。比此更嚴峻的是她的手術費用,張詩詩的家人送來了幾萬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們用一紙病歷否定了她的所有錯誤:她在去年被未婚夫取消婚約后因為悲傷過度又一次流產了,得知自己不可能再生育之後她就一直瘋瘋癲癲,但最多只是抱着布娃娃到處亂跑,還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家人也沒有怎麼去管她。這次出事後,張詩詩被送到了精神療養院,她所犯下的過錯,都遭到了懲罰。
得知這個消息后,我的心並不好受。
每個女人都渴望結婚生子,她因為我兩次失去自己的骨血且永遠地失去做母親的機會,對我的怨恨可想而知。她曾經摧毀我的家庭,差一點害死我母親,而我一一回報給她,她失去了所有。
我們之間有太多的恩怨情仇,說不清誰欠誰多一點。我不再恨她,但我也無法同情她。我只希望,這一切都能過去。
彭西南一直守着季柯然寸步不離,僅是幾天,他的臉頰就深深地往內凹陷。
“夏昕,不要哭了。”彭西南喑啞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他慢慢地在我身邊蹲下,手輕輕地拍着我的肩膀:“她會沒事的,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
他想要安慰我,可是我的眼淚卻越來越多,在這寂靜空曠的病房裏,甚至清晰地響徹着我的迴音:“你說她為什麼要救我!她明明那麼恨我,你說她為什麼要救我?她為什麼要代替我去死,明知道我根本不會感謝她!你說為什麼啊……”我像個瘋子一樣地咆哮哭號,可是卻沒有人回應我,彭西南胡亂伸出手來幫我擦眼淚,但他的臉上亦是潮濕的一片。
這個陪伴了我多年的大男孩,他的肩膀越來越寬厚,眉目間也漸漸有了男人的擔待。而此時的他卻像個無助的小孩一樣用力地抱着我,身體微微地顫抖着,他的眼神是空洞無神的。
“夏昕,我們該怎麼辦?”
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我們都無法得知確切的答案,譬如天上有多少顆行星與恆星;譬如自己有多少根頭髮;譬如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這些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此時我們都很想知道,在這個孤獨無助的時候,我們該做些什麼才好?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走出眼前的困境,才能使我們不再憂傷絕望?
彭西南不知道答案,我更不知道。
從前我一直在感嘆我和彭西南越離越遠,可笑的是我們冰釋前嫌重歸於好是建立在如此尖銳的背景上。我們就像兩隻失去了房子的蝸牛一樣,緊緊地貼在一起相互取暖,好像只有這樣,黑暗才不會將我們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