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真相(4)
我和季柯然的談話以失敗告終,雖然最後是我憤憤地掛了電話,並將她和彭西南罵了個狗血淋頭,但我還是去赴約了。我和傅亞斯說起這事的時候,他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我許久后問我:“你確定你不會在餐廳和季柯然廝打起來?”
“那你要不要陪我去?”
“你還是自己去吧,那個場面肯定很血腥,我沒有眼看。”他不停地搖着頭,口中囔囔地說著什麼無法理解我的想法。
其實就連我,都不能理解我自己。我始終想不通我為什麼要去赴這個約,但我更想不出我不去的理由。
後來我總是不斷地回憶起那一天。如果那一天我不去和他們吃飯,那麼後來的事情是不是都不會發生。如果後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我們的命運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會少了多少悲傷和絕望?會少了多少鮮血和眼淚?
我不能得知答案,因為那一天我去了,和他們吃了那一餐類於鴻門宴的午餐。
這一餐飯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難熬的一餐了。我們三個人在本市有名的西餐廳里,舉着刀叉像舉着矛盾一樣與自己餐盤的牛排作戰,誰也沒有說話,埋着頭與敵人廝殺。季柯然雖然落魄但小資派頭還是在,甚至比以前還要嚴重,看着她優雅地把刀子扎向那塊血淋淋的牛排,我艱難地咀嚼着嘴裏醬汁濃郁的又老又硬的全熟牛柳。
我真心地覺得其實我們不應該來吃這貴得要命的又難以吃飽的西餐,而是該殺向最划算的火鍋自助餐,這樣的話,場面即使像現在這樣尷尬,我們還可以把重心放在與食物決鬥上面,而不用像現在這般,煩躁又不甘地揮舞着手中的刀叉。
彭西南是我們三人之中最正常的一個了,他沒有像我們一樣把頭都埋在盤子裏,而是用一種既期許又煎熬的眼神掃射着我和季柯然,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對他視而不見,最終敗下陣來的是季柯然,她突然放下了刀叉,抓起酒杯朝我舉了起來,杯子裏是半杯紅色的葡萄酒,她像喝水一樣一飲而盡:“談夏昕,謝謝你幫我,錢我會儘快還給你的。謝謝你,順便謝謝你的男朋友!”
我看着她,心底里突然衍生出一股奇怪的情感,對她的厭惡也沒有以前那麼深了。我端起杯子,努力朝她擠出一個笑容,彭西南繃緊的神經終於鬆懈了,我甚至聽到他鬆了一口氣。
然後,季柯然別開臉撇着嘴笑了。看到我在看她,她迅速收斂了笑容,尷尬地別開了臉,避免與我對視。
這餐飯吃得有驚無險,很是煎熬。吃完飯之後,我們並排走出了西餐廳,彭西南問我:“你要去哪裏?回學校嗎?我送你。”
“我去找傅亞斯。”話剛出口我便後悔了,彭西南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我望着他,想要緩解這種緊張的氣氛:“我先走了,今天天氣挺好的,你們可以去遊樂場玩玩。”
卻不料季柯然拒絕了,她固執地對我說:“還是我們送你吧,我們送你。”
我看她,第一次發現她其實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精緻的煙熏妝也無法掩蓋那雙眼睛的靈氣。此時,它寫滿了我不懂或者她自己都不能懂的執拗,沒有愛恨,沒有慾望。
我重重地朝他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