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環形走道
林宇一踏上走廊，陰風便颳了起來，走廊里都看不着窗戶，哪來的陰風陣陣？這問題令人困擾，也令人憤怒。
不合常理的現象是為了引起恐懼，引起恐懼的目的是什麼呢？
開始換一種方式思考問題之後，林宇發現事情也不是那麼糟糕，他仍舊站着，在陌生又反常的樓道里，他只知道自己仍然活生生站在那裏。
寒風迅速把走廊變成地窖般陰寒凍骨，從頭頂開始冰涼，林宇一凍，急着想去廁所。
這感覺也不是頭一回出現了，第一次是在監護室被十六床的燒傷病人掐住脖子的時候，第二次是剛才在診療室里，這感覺不舒服，尤其對一個男人來說！
一害怕就想上廁所，總覺得羞恥。
林宇對自己也夠狠，醫科生本來都對自己要求比較嚴格，醫學院學業繁重，大一別指望能比高三輕鬆，大二大家都談戀愛了，醫學生在背書，大三大家都打着遊戲，摟着對象了，醫學生還在背書，大四的同學們準備畢業工作或者考研了，醫學生在背書……
沒完沒了的課業不是一般嚴格就夠的，那對自己可真的是要非常嚴格。
關於期末考試有這樣的一段話：“如果你的朋友好久沒聯繫你了，有三種情況：第一種他死了，第二種他學醫，第三種他期末考試。如果他既學醫又期末考試，你也可以當做他死了。”
林宇估計，現在他的狀況就和期末考試差不多，只不過期末考試壓力再大他也不會想上廁所。
是什麼原因？
膀胱因為恐懼……肌肉顫動加重？
還是腎上腺的問題……
或者是神經系統出現紊亂，如果是第三種那倒是不用在意，這種尿急的感覺僅僅只是感覺，怎麼說呢，好比是大腦覺得你需要上廁所，但實際上，膀胱啥也沒說。
這時候只要分散注意力就能緩解。
現在，林宇就感覺好多了，尿意也漸漸消失，手上的剪刀還在，口袋裏也還有鑷子這些銳器，加上格鬥術1級，林宇的膽子也不如之前那麼脆弱。
人嚇人或者鬼嚇人，別繞圈子了，來吧。
林宇不是沒有了恐懼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會消失，消失了其實會比存在着更為恐怖。
恐懼會提高人的警覺性，會讓大腦保持一個高速運轉的水平，保證體力在必要時爆發出有機會讓自己脫離險境的力量。
只要克服了恐懼造成的行動喪失並且擯除大腦想要逃避的念頭，恐懼本身並非多麼可怕的事。
事出必有因，只不過有些事是表面呈現的那般簡單，有些事是沉在海面下的冰，那裏往往藏着真相。
林宇只是厭倦了，疲勞了，恐懼依然，但他不再覺得腿腳虛軟，而是尋到出路的念頭愈發強烈。
憑藉記憶，林宇朝着電梯方向走去，一路上除了他自己發出的腳步聲和該死的燈泡電流聲外，走道里靜的出奇。
如此安靜的感覺也並不好，林宇的心情似乎被藤蔓纏繞，煩悶不已。
繁蕪的心情。
好像有一團黑色的影子在他胸口蔓延。
這時，他想起那裏的確有被掐的印痕。
李主任也是看了這印痕才說他命不久矣。
來到這裏純屬巧合，雖然不知道原因，可我還是想要回去……
如果《夜班醫生》的世界中死去，他還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沒有一萬萬分的把握，林宇絕對不會輕易相信死亡能讓一切回到正軌。
只要能回到幾天前就好，回到冬至夜之前。
他可以安心留在這裏，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
有時候，林宇覺得自己還是比較中庸的一個人，但是現在偏偏生活安排給他的劇本更像是將要有什麼大任委託於他，而且還非他不可。
這種感覺隨着時間推移，有增無減。
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自己真的就不接收十五床的宋小雨嗎？
想到胡婉兒曾警告過自己，十五床不吉利，還說了一些關於十五床的傳說，林宇當時只當是普通的都市傳說和醫學院專屬恐怖故事而已，說實在話，他的確也沒太往心裏去。
有些東西越是信，越是會覺得它就是存在的，是不是能解釋清楚與人們是不是相信不是一回事。
人類可以解釋不清楚宇宙究竟如何誕生，但絕對不會否認宇宙存在。
林宇緩慢向前移動步子，走着走着，他的脖子後面時不時出現幾下涼意，好像有什麼東西跟着他背後在吹涼氣。
他沒敢回頭，也不打算回頭，只是伸手假裝自然地在脖子後面撓了一下，依舊緩步朝前走着。
沒走幾步，脖子後面的涼風又出現了。
隨後，他發現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剛才路過的地方。
走道是一個封閉圓環？
這個解釋很合理……
他已經第三次路過放射科、B超室……只有圓環結構可以解釋這樣的情況。
可是為什麼空氣越來越冷？心情繁蕪……好像迷路的感覺。
林宇小時候曾經迷路過，那是他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陽光燦爛的午後，學校組織一年級新生去電影院看電影，看的電影是什麼林宇早就忘了，電影散場時，大廳里擠滿了人，但是班主任還是有辦法整理好自己班級的隊伍，林宇也和其他同學一樣，一手拉着同班同學，一邊抬着頭，目光牢牢追着老師。
那天，彷彿有預感般，林宇總覺得自己會被人群衝散，會因為某種特別怪異的原因，他被一個人留在了電影院。
好像提前就知道會有這樣一次走丟的經歷，林宇當時特別緊張，不知何時，班主任的臉被其他人擋住了，不論他如何東找西尋，下頜抬得高高的，也無法找到老師那張熟悉的臉。
他覺得老師太矮了是一部分原因吧。
幸運的是，他很快回復冷靜，因為右手正緊緊抓着一個女同學呢，隊伍還在，他還在班級隊伍里不是嗎？
幼小的林宇送了口氣，一邊說著“嚇死我了”，一邊轉頭看身邊的同學。
暈眩的感覺突如其來，那個女孩的臉他從未見過，沒錯，她穿着一件和林宇印象中一樣的春季校服，頭上是女孩喜歡佩戴的粉色頭飾，可是這張臉，絕對不是他的同學。
那張臉毫無表情地看着林宇，兩人的手不知何時已經鬆開，她跟着另一支隊伍進入了人群中。
那一刻，孤獨和恐懼同時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