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相遇

呼~

一股怪風在灰霧中翻滾，吹拂得徐緩的濃霧流動起來，行走其中，宛若行走在暗黑仙界，詭譎且壓迫。

袁暮叼着煙，一步三回頭，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謹慎。

由不得他不謹慎，實在是上次的驚悚體驗讓他記憶猶新，莫飛雲緊隨其後，比起袁暮就自然多了，剛開始還繃緊臉龐，很快就鬆懈下來，露出春遊般的愉悅舒暢，不知不覺中走到與袁暮並肩。

袁暮剛發現異樣，正準備詢問時，莫飛雲突然說道，“跟緊我，千萬不要離開我兩米範圍，灰霧有迷惑感知的異能。”

“？？”

袁暮腦門冒出好幾個問號，到嘴的話語又被強行咽下了，現在可不是十萬個為什麼的時候，趕緊走出這片鬼霧才是王道，既然莫飛雲有信心的話，不妨讓他先試試。

莫飛雲彷彿對濃郁幾乎無法透視的灰霧非常熟悉，而且對周圍也輕車熟路，明明什麼都看不起，他就非常自信地帶着袁暮左拐右轉，彷彿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般。

他果然是來自404，嗯，應該說是他媽媽才是真正從404出來的。

但是，為什麼莫媽媽從404來到現實后，會特意去黑山村那種鳥不拉屎的偏鄉僻壤？

還有二十幾年前詛咒爆發后，莫媽媽又做了什麼，去了哪裏，才再度封印詛咒？

一時間，無數念頭在袁暮腦海中浮現，讓他感到頭痛欲裂。

可惜現在非同尋常，否則他非得好好地問個明白不可。

在濃霧中，時間與方向似乎都失去了作用，袁暮感覺感官很模糊，根本就不知道走了多久，精神時刻繃緊，非常消耗體力。

不知過了多久，前面帶路的莫飛雲突然停下腳步，袁暮恍惚間險些撞上他。

“到了！”

袁暮精神一震，越過莫飛雲眺目望去，果然翻滾的濃霧中出現了點點建築輪廓。

終於重回到夢魘般的可怕城鎮404。

莫飛雲似乎情緒很激動，渾身顫慄，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怎麼樣，反正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袁暮也不敢多嘴，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暗中提高警惕，準備隨時應對來自濃霧中的危機。

“呼~”

莫飛雲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眼神恢復清明，沉默着邁步前進，袁暮趕緊跟上。

如上次來時一樣，進入城鎮範圍內，那濃郁不可化開的灰霧變得淡薄了些，視野也略微開闊，上世紀80年代風格的陳舊建築，筆直簡陋的水泥道路，孤零零的電線杆，雜亂無章的電線，落針可聞的詭異氛圍，無一不在訴說著一個事實：

歡迎來到不屬於物質世界的噩夢之城404！

袁暮重遊故地，渾身寒毛難以自抑地炸起，彷彿有無數的惡毒目光在看不見的陰暗處盯着他的後背，隨時都有可能暴起傷人。

啪嗒，啪嗒！

這裏實在太安靜了，落針可聞絕對不是形容詞，任何一點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明明只是輕微的腳步聲，在這裏宛若擂鼓般響在心頭，讓袁暮感覺愈發頭皮發麻。

最詭異的是，他耳畔似乎響起了若有若無的低語呢喃，嚴重干擾了他的感官。

走在前面的莫飛雲彷彿後腦勺長眼般知曉了袁暮的緊張，緩緩地張開雙臂，一股微弱的血色波動如潮水般擴散開，形成一個倒扣海碗般的護罩，把他和袁暮籠罩其中。

半圓護罩一出，袁暮立即感到無處不在的惡毒目光和耳邊低語同時消失，不由得鬆了一大口氣，差點脫力摔倒。

“沒事的，這裏不會太危險。”莫飛雲頭也不會地安慰了句。

袁暮聞言苦笑，心道這裏是你的地盤，當然不會太危險，你是不知道，上次我差點就被一個類似假人的怪誕生物給弄死了。

嗯，就像前面那個傢伙一樣，白色的制服，筆挺的站姿，還有宛若假人般的慘白臉孔，簡直一模一樣。

等等！

袁暮驀然大驚，定睛一看，前方10多米外果然站了個人型物體，分明就是上次躲在治安亭里的那個傢伙啊！

白色制服男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目光莫名，分不清善惡，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袁暮兩人。

莫飛雲也發現了白色制服男的出現，微微一怔，有些出神地自語道，“……是嗎，你是特意來迎接我的嗎？對不起，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能把你們從痛苦中解救出去，對不起……”

不知不覺中，莫飛雲淚流滿面，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這樣，心裏突然被一股強烈的悲傷所填充，一時間讓他心如刀割。

“哇嗚~”

莫飛雲剛說完，彷彿觸發了某個機關般，整座鬼魅般死寂的城市驀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可怕呼嘯，宛若鬼蜮復活。

“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那些怪物要暴走了？”袁暮如臨大敵，渾身繃緊，警惕左右，沉聲大喝道。

“不，冷靜點，它們沒有惡意的，嗯，最少是暫時沒有惡意的！”莫飛雲急忙攔下蠢蠢欲動的袁暮，急聲說道。

“沒有惡意？你確定嗎？”袁暮絲毫不敢放鬆，如坐針氈般環視着周圍，只見濃霧中憑空多出了大量的身影，影影倬倬，如同春運現場般。

“我也說不準，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有種直覺，如果我們先動手攻擊的話，後果絕對不是我們能承受得住的！”莫飛雲急聲說道。

袁暮深深地望着他，凝聲說道，“所以你是打算賭一把嗎？”

莫飛雲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嗯，你也能看出，那些類似假人的傢伙每一個都不弱，數量更是多得嚇人，一旦發生衝突，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還不如相信我那莫名其妙的直覺！”

“……”袁暮嘴角抽搐兩下，哪還需要看出來，勞資上次就差點死在那個白色制服男手裏了。

當時袁暮境界低微，沒能感受到白色制服男實力的大概，現在不同，能清楚地辨別到白色制服男起碼有異神巔峰的實力，而且白色制服男並不是特例，周圍那密密麻麻的人影同樣散發著異神巔峰的氣息。

而且數量起碼有上百個之多！

見鬼，一次對決上百個異神巔峰，搞笑的吧！

袁暮臉色驀然沉了下去，似乎在衡量着利弊，莫飛雲目光炯炯地注視着他，最終袁暮重重地點頭，開口道，“好，我信你！”

莫飛雲聞言驟然一松，雙手凌空虛按，彷彿在彈奏一曲無名的鋼琴曲目。

接下來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那些在濃霧中逼近的人影竟然逐漸停下腳步，就像在圍觀一處街頭表演般，安靜地圍攏着。

袁暮只覺得渾身血液幾乎要凝結，差點就按捺不住要出手了，這尼瑪的被上百個異神巔峰圍住，萬一一個不小心暴動起來，爆發的力量能直接把他們融化。

“……族人啊，今日迷失的遊子回歸，希望你們行個方便，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嘗試一下是否能解開這個恆古的絕境，族人啊，遠去吧，歸去吧，希望就在咫尺，請相信迷失的遊子……”

莫飛雲像是在凌空敲擊看不見的鍵盤，藉此於那些恐怖的人影在交流着，臉上泛起一種迷離的神色，彷彿半夢半醒般吟唱着類似歌謠的話語，說不出的怪異。

濃霧中的人影似乎認可了莫飛雲傳達的信息，袁暮明顯感覺到心中的危險程度下降。

過了十幾分鐘，莫飛雲終於停下來，虛脫般強笑着說道，“成了，沒事了。”

袁暮被那低沉的吟唱轟炸得昏昏欲睡，聽罷精神一震，抬頭望去，果然密集圍攏的人影中似乎開闢了一條可供通過的道路。

卧槽，還有這種操作？

果然還是主場優勢厲害，都已經做好惡戰的準備了，沒想到峰迴路轉，莫飛雲那小子真的說服了那些假人。

趁那些傢伙還沒反悔，趕緊離開吧！

想着袁暮急忙上前扶起莫飛雲，急匆匆地穿過圍攏的人影，遁入濃霧中。

……

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韓佳妍捲縮成一團，害怕得渾身發抖，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哭聲會引起那些不明怪物的注意。

韓佳妍只是個普通女生，儘管她的外表格外出眾，但是不能改變她普通人的身份，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遇到這種恐怖的情況。

明明好好的在家，怎麼一下子就被轉移到這個恐怖的地方來了？

死寂般的壓抑氛圍，空蕩無人的街道，還有那明顯不屬於現實的恐怖建築，這分明是噩夢中的景象啊，她怎麼就突然出現在這裏呢？

韓佳妍極度無助，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學駱駝般把頭埋在沙子裏，自欺欺人地找個所謂隱蔽的角落躲藏起來，期盼能救星把她從噩夢中拯救出去。

然而現實總是比幻想殘酷得多。

啪嗒，啪嗒，啪嗒！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進，濃霧隔絕了視線，昏暗的環境更是難以視物，韓佳妍根本就不知道腳步聲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明媚的美眸中被恐懼填滿，韓佳妍臉色慘然，心中的驚恐宛若火山爆發般瘋狂衝擊着她脆弱的神經，只能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拚命地祈禱，祈禱濃霧中那個未知的存在沒有發現她。

就在韓佳妍驚恐萬分的目光中，濃霧中逐漸浮現出一個人型輪廓來，目標明確，動作僵硬，一步步地朝她逼近。

被發現了！

韓佳妍腦海中嗡的一聲，旋即無比模糊，像綉住了一樣，根本就無法正常思考，只會傻愣愣地在原地等着那道人型身影的靠近。

一張蒼白如紙的無表情臉孔從濃霧中浮現，即使在昏暗迷糊的環境中，那一抹白色依舊是那麼的刺眼，死魚般獃滯無神的眼角徑直地投在韓佳妍身上，一步一頓地敲擊着地板，緩慢而堅定地靠近着。

韓佳妍渾身血液彷彿瞬間倒流，心中泛起一股惡寒，好似被抽幹了力氣，只懂嘶嘶的倒吸涼氣，連動一下都不能。

蒼白臉孔出來后，馬上就是一身異常醒目的白色制服，讓那人看起來就像一個紙紮的家人般虛幻不真實。

是那個神秘的白色制服男！

那可是連袁暮也不想輕易招惹的狠角色，沒想到它竟然發現了韓佳妍，這下韓佳妍麻煩了。

白色制服男左右歪了歪頭，就像在打量一頭掉入陷阱的可憐獵物，腳步絲毫不遲疑，緩步逼近。

韓佳妍被恐懼衝擊得幾乎忘記呼吸，美麗的剪水秋眸中流露着絕望的光芒。

好可惜，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要死了……

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讓我心動的男人，如果我之前再大膽點，再勇敢點，我就不會這麼遺憾了……

如果，如果我真的能活下來的話，我就不顧什麼女兒家的矜持了，我要勇敢去表白，去追求屬於我的幸福啊……

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韓佳妍絕望地閉上眼睛，求生本能促使她奮盡全身的力量大喊出來，“不要啊~”

呼~

激烈的風聲驀然拂起，彷彿那個白色制服男準備痛下殺手。

嘭！

突兀間，沉悶的擊打聲驟然響起，緊接着好像什麼東西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預料中的痛苦沒有出現，韓佳妍茫然地張開眼睛，發現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神奇地出現在她面前，正一臉驚詫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韓佳妍僵在原地，感覺像是在做夢般不真實，恨不得用力地掐自己一下，旋即死裏逃生的無比驚喜驀然襲來，讓她激動地原地跳起，一把抱住那個把她從鬼門關里拉出來的男人，大聲哭訴道：

“嗚嗚嗚，我好害怕啊~袁暮，我喜歡你，你千萬不要拋下我啊~”

突如其來的溫香軟玉讓袁暮心中一盪，不等他搞清發生什麼事，就聽到韓佳妍真情流露的表白。

什麼鬼？

是害怕我會拋下她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嗎？

為何我有些熱血沖臉的異樣感覺，還有我的心跳怎麼突然那麼快？

就在袁暮發懵之際，白色制服男從灰霧中捲土重來，極速奔向袁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