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決定與現身

滂沱大雨逐漸收歇，漸漸瀝瀝地撒在暗流涌動的水面上，潮濕的空氣彷彿參雜着一絲奇特的甘甜，風爽月高，廣闊的水面視野極廣，置身其中有種豁然開朗的清爽。

兩艘小船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隨波逐流，鮫人的屍體始終在百米開外沉浮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南山使用了什麼秘法控制小範圍的水裏，袁暮觀察到兩艘小船距離鮫人屍體的距離一直都是恆定不變的。

剛才料理鮫人屍體似乎耗費了安南山極大的體力，以致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萎靡不振地靠坐在舢板上，而袁暮則老神在在地望着鮫人屍體發愣，莫飛雲苦着臉用小桶子淘水，忙活了十幾分鐘才把船艙里的積水淘干，泄氣般一屁股坐下，從防水背部里摸出一包香煙，自己叼上一根，隨後丟了一根給袁暮。

袁暮拿着香煙朝烏黑小船上的安南山示意一下，安南山疲憊地擺手拒絕了，袁暮也不在意，直接美美地點燃，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夜空厚實的烏雲漸散，漫天星辰躍然而出，一輪又大又圓的明月高懸天際，如銀紗般皎潔的柔和銀光揮灑大地，彷彿在水面渡上一層銀邊，波光粼粼，看起來極具詩意美感。

莫飛雲等得無聊，也不管船艙里濕漉漉的，索性枕着胳膊舒服躺下，盡情地欣賞着繁星點綴的晴朗夜空。

“呵呵，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詩。”莫飛雲突然說道。

袁暮捏着煙頭回頭看了他一眼。

“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髮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這是我讀書時候最喜歡的一首詩，出自元代詩人唐珙的《題龍陽縣青草湖》，是不是和現在的情景非常契合？”

“還差點意思，如果有酒就更美了。”袁暮莞爾道。

“嗯，確實，如此良辰美景，無美酒相伴，當是人生一大遺憾。你有遺憾嗎？”莫飛雲出神地呢喃道。

袁暮聽罷沉默了半響，幽幽地說道，“有。”

“可曾彌補？”

“能彌補的遺憾就不是遺憾了。”

“有道理，有遺憾的才是人生，沒遺憾的只是叫做夢！”莫飛雲語氣愈發地空靈，只是剛剛還沒焦距的眼神逐漸泛起一股堅定，“我一直以來都有個遺憾，我母親去世時未能床前盡孝，只是……”

袁暮沒有說話，靜靜地聽着，他知道莫飛雲心裏憋了很多話想說，可能是現在觸景生情，準備把秘密說出來。

“只是，我之前做了好多個夢，每次都是同樣的場景，那座死氣沉沉的荒涼城鎮，而且越來越清晰，尤其是昨晚，我看到了我母親的背影，她好像就這那裏等着我……”

聽到這裏，袁暮不由自主地捏緊拳頭，臉色有些難看。

其實袁暮早就從莫飛雲給出夢境中的零星線索推斷出來，他所夢見的那座無人的城鎮就是他曾經去過的極度危險詭異的404城鎮，也猜測過莫飛雲的母親很有可能是從404來的。

如果只是連續夢到同一個場景的話，袁暮可能還覺得問題不大，但是莫飛雲之前幾次神秘昏迷，再加上他昨晚夢到母親的背影，這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404在召喚他，他必須要去404一趟！

想到這裏，袁暮不禁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之前他去404時實力低微，只是單純感覺404很危險，等到他成長到今時今日後，每每回憶起在404的見聞經歷，都心悸難安。

詭異莫測的人糧，神秘的工服男，還有古堡地洞裏那一個恐怖的存在……

身長超過一公里，彷彿神話中滅世巨獸般的巨型亞鯤啊！！

當時那個酷似陳耀斌的人曾經點名巨型亞鯤是正神境界，但是對比袁暮遇到過的那幾個正神，這才明白到巨型亞鯤的真正境界。

哪裏是普通正神，分明就是正神巔峰，隨時都有可能突破到邪神境界的高等生物啊。

就算以袁暮現在的實力計算，如果他去到那個詭異莫測的404，活着離開的幾率也是絕對低於1%不到，那裏實在太危險了。

如果莫飛雲執意要去404的話，他又該如何是好？

是勸，還是跟？

這是個非常嚴峻的問題。

“袁暮，感謝你這麼久的照顧，從你身上我學到很多東西，可以說沒有你的話，很可能就沒有現在的我。”

袁暮苦笑一下，無奈地說道，“你小子說得那麼煽情想幹嘛？”

“沒有，只是有感而發而已，想藉著這個機會和你說說真心話。”莫飛雲淡然笑道，“我已經遺憾過一次，不能再給自己在同一個地方留下遺憾，我知道夢裏的那個地方是真實存在的，也知道該如何去到那裏，更知道那裏無比危險，我沒有想要道德綁架你一起冒險，只是單純地想表達感激之情而已。

我已經決定了，等這裏事了，我就出發，無論是生是死，我都要走一遭，那是我的宿命，躲不掉的。”

啪！

話語剛落，莫飛雲就被袁暮一巴掌扇在頭上，不解地抬頭，發現袁暮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笑罵道，“你小子想得倒美，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不給老子翻倍賺回來就想跑？沒門！”

“不是，我只是……”莫飛雲有些急眼了，掙扎着起身，卻被袁暮揮手打斷了。

“你想教老子做事嗎？”袁暮豪爽大笑道，用力地拍了拍莫飛雲肩膀，“反正老子都為你冒了這麼多次險，也不差這一次了，剛好我在你說的那個地方還欠一個人情，正好可以還回去。”

“袁暮……”莫飛雲感受到袁暮話語中的堅決和果斷，不由感動得熱淚盈眶，剛準備張嘴，突兀間安南山大喝了一聲。

“鐵頭龍王來了！”

兩人驀然一震，急忙回頭。

只見鮫人屍體沉浮的水域下方出現了一個直徑有三十米的漏斗狀漩渦，有一大團紫色的濃霧快速升騰而起，很快水面下就浮現出一道巨大的黑影，瞬間就把鮫人屍體吞噬下去。

“好重的煞氣，好凶的畜生，你們快做準備，我在鮫人屍體上下的秘葯麻醉不了太久，如果被它逃了，下次想再把它引出了就難了！”安南山焦急地大喊道，旋即手指插進嘴裏，用力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

“吱~”

烏黑小船旁的離鱷頓時就像受到激烈的刺激般，如離弦勁矢般朝巨大黑影處飆射而去。

袁暮兩人如夢初醒，急忙噗通兩聲扎入水裏，極速游過去。

“嗷~”

“吼~”

兩聲迥然不同的怪吼聲接連響起，袁暮兩人在水下能見度極低，水裏被攪得渾濁不清，瞪破眼睛也只能勉強看清三四米外的情景，不過兩人都知道，前一道叫聲是離鱷的，那麼後面那聲震得水流涌動的雷霆巨吼應該就是鐵頭龍王的吼聲了。

還沒游出五十米，突然間水流中瀰漫過一股淡淡的猩紅色，緊接着水面上傳來安南山氣急敗壞的慘嚎聲，“啊啊啊，我的離鱷啊！”

不用猜就知道離鱷涼了，兩人當即決定加快速度，決定不能放鐵頭龍王逃脫。

等兩人游到大約八十米外時，袁暮突然拉住了莫飛雲，鼻孔冒出一小氣泡，攔在莫飛雲身前，警惕地戒備着。

只見前方二十多米的渾濁水裏出現一道龐大的黑影，兩道如同實質般的兇惡目光死死地鎖住兩人。

是鐵頭龍王！

直到現在，莫飛雲才真正感受到鐵頭龍王真正的壓迫感。

光是頭顱就有三十多米寬，還有那六十米開外的龐大身軀，這種超出本身無數倍的無形壓力讓莫飛雲不禁感到一絲無助。

相比經驗不足的莫飛雲，袁暮就老道多了，別說是六十米的鐵頭龍王，就算是百米以上的哥斯拉和一公里長的巨型亞鯤他都直面過，三者間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察覺到莫飛雲戰意削弱，袁暮也不和他商量，反手拽住他的褲頭，用力一擲，莫飛雲就像坐火箭般快速上浮。

莫飛雲一動，儲蓄待發的鐵頭龍王也動了，模糊的巨口長大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震得激起一波肉眼可見的氣環，旋即擺動巨大的身軀，就想朝莫飛雲追去。

袁暮弓住身軀，猛然一蹦，雙腳踩在水裏，立即想安裝火箭加速器般朝鐵頭龍王破水襲去。

幾十米的距離對於碩大無朋的鐵頭龍王來說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它敏銳的本能感官也察覺到莫飛雲似乎膽氣不足，很容易就讓它做出判斷。

兩個獵物，一個鬥志昂然，一個戰意低迷，如何舍取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

先吃掉莫飛雲，再回頭對付袁暮，一個完美的狩獵計劃就此誕生。

然而鐵頭龍王有一點估計錯誤，那就是袁暮這個可愛的小獵物非常棘手，棘手到超乎它認知的程度。

后發的袁暮竟然比佔據身體優勢的鐵頭龍王更快，一下子就竄到它尾部，強壯的雙臂猛地合抱，發力一拽，鐵頭龍王竟然硬生生被止住了沖勢。

鐵頭龍王反應遲鈍般幾個前竄，似乎一時間還沒意識到自己被強行拽住了，幾次之後才恍然大悟，盛怒無比地回頭一看，發現拽住自己的竟然是一個渺小的人類，頓時雷霆大怒，縱身噬向袁暮。

袁暮怡然不懼，鬆開鐵頭龍王的巨尾，極速踩水迎了上去。

大海無量掌！

轟~

彷彿炸彈在水下炸開，袁暮攜帶着無雙勢能，兇猛絕倫地雙掌轟向來勢洶洶的鐵頭龍王。

待到近處，鐵頭龍王的真面目才浮出水面，只見它長着一顆酷似巨龍的頭顱，額頭中央長着一根粗大無比的巨大骨角，猙獰恐怖的模樣根本不似世間之物，凶焰滔天的它根本就不把體型渺小的袁暮放在眼裏，反而被袁暮看似不自量力的主動出擊激怒，粗蠻地擺頭用那根又硬又鋒利的骨角惡狠狠地斬向袁暮，彷彿勢要把袁暮斬成碎末。

嘭~

袁暮的鐵掌終於與鐵頭龍王的巨大骨角碰撞在一起，頓時激起一股強烈的衝擊波，極速擴散而去，兩者都想當頭迎來撞擊般驀然一頓，旋即身不由己地飛退。

“咕嚕……”袁暮齜牙咧嘴地甩着發酸的手掌，暗道鐵頭龍王不愧有鐵頭之稱，那根骨角實在是硬得嚇人，反震力差點把手都震斷。

袁暮吃了小虧，鐵頭龍王也不好過，無往不利的骨角斬擊竟然失禮了，非但無功而返，還被袁暮霸烈無濤的掌擊拍地它暈頭轉向的，差點就分不清南北。

看似勢均力敵，實際上是袁暮小勝一籌，以鐵頭龍王的噸位計算，不能壓制袁暮就已經算輸了。

稍作回氣，袁暮馬上拍馬殺去，鐵頭龍王也不甘示弱，兩隻巨大的魚鰭猛地一拍水，龐大的身軀立即就破水飛掠。

砰砰砰砰砰砰砰！

莫飛雲剛出水面時就被安南山救上烏黑小船，剛站穩就發現離鱷殘缺大半的屍體正漂浮在烏黑小船旁邊，安南山蒼老的臉孔寫滿了悲傷，莫飛雲驚魂未定，剛準備安慰一下安南山，卻不想不遠處的水裏像連環爆炸般激起漫天波濤。

這下安南山也顧不得悲傷了，注意力完全被水下那場看不見的激戰所吸引，半響后驚疑不定地對莫飛雲說，“老朽沒有眼花吧？這……這難道就是袁先生的真正實力嗎？”

莫飛雲也被那誇張的動靜嚇住了，訥訥笑道，“如果沒意外的話，應該是吧……”

“我還準備好隨即調遣海警部隊進場協助，沒想到袁先生實力竟然如此驚人，實在是後生可畏，正是天佑華夏，得此人才，當五十年無憂啊~”安南山又是驚詫又是慶幸地囔囔道。

莫飛雲只是呵呵一笑，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水裏激戰繼續，兩者已經交手上百回合了，袁暮奮力一躍，堪堪躲過鐵頭龍王的骨角撞擊，旋即強行轉身，反手力道萬鈞的一掌拍向擦肩而過的鐵頭龍王。

噗嗤一聲，鐵頭龍王那顆巨大的眼珠子竟然活生生被打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