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助樂茹進宮,換棲梧平安
玉傾城自幼反感禮數教化閨閣禮儀,學了跟沒學一樣,什麼不該乾的幾乎她都做了個遍。
好比這青樓,凡是天下間有些名氣的她幾乎都去逛了逛。
其中,就有這樂國的素雲閣。
素雲閣,這名字,一開始並不怎麼被人知曉,可架不住後來出了個語薇,一時間讓它聲名鵲起。
語薇,那是一位琴棋雙絕的妙人,為人冷淡,性子孤傲。
雖為風塵女子,卻有着自己的原則,她接客向來只會有緣人,且只限琴棋二者。
玉傾城到了樂國,有此機會,又怎會放棄這一睹芳容的機會?
彼時,她進了素雲閣,許是運氣好!恰是語薇在與人彈琴。
聽着那琴聲,她頓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循着琴聲尋去,一是好奇這女子,二是好奇何人能讓她彈這一曲。
豈知那人竟是鳳遠!
也是自那時起,她對鳳遠的不喜又多了一分,成了三分。
這人可真是,時刻離不得美人。
玉傾城這樣回憶着,手指撫摸着那令牌上的圖案,一時間恍然大悟……
這圖案分明就是那語薇琴上所繪的樣式,一模一樣。
玉傾城細思,覺得奇怪,只道“這東西有什麼特別之處?”
鳳遠打量着玉傾城的神色,見她皺眉又鬆開,忽又皺眉,知她定是想起來了,笑笑道“誠然,不大清楚!”
玉傾城瞥了他一眼,按捺下心底的困惑,“你這話聽着,我怎麼就不信呢?”
鳳遠甚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若非這次事情,我原也不會注意到它!不過,據風吟一番查探,倒有樁故事牽扯出來,頗有幾分趣味。”
玉傾城好奇,“什麼?”
鳳遠淡淡道“李卓的夫人原是樂國素雲閣的的舞姬。”
玉傾城琢磨了番,隱隱覺得自己知曉了鳳遠的來意,心中暗喜,他這下,算是板上釘釘,跑不脫了。
不過同時,這件事也變得複雜了。
一時之間就牽扯出了這樣多的人!
她斟酌了又斟酌,“既然這樣,這件事倒是交予你來做更合適。”
鳳遠隱約猜到幾分,問“什麼事?”
“想來你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的了。”玉傾城盯着他,逐字逐句道“助樂茹進宮,換鳳棲梧平安。”
“就這樣?”鳳遠將茶換了酒,眼眸微閃,微抿着酒道“無極的身份看來姑娘是早知道了。”
“嗯,對,怎樣?”玉傾城挑眉。
“好。”鳳遠瞧着她,溫和笑道。
這個話題談到這裏,玉傾城不欲再說下去,她本就無心塵世紛爭,再一切未明了之前,她不想讓自己陷入這些事情之中。
只是她忘了,在她當初離家遇到白叔華與鳳無極起,她就已經牽扯了進來,若說這個時候還有得可能全身而退,那麼在她選擇創立星辰閣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泥足深陷,退無可退。
玉傾城端起面前的酒杯,“花妍醉紅妝,語薇桃花雪,你說若是將這兩者中和一下,會是什麼滋味?”
鳳遠閑閑一笑,抿了一小口桃花雪,“一個紅衣烈如火,一個白裙冷似雪,獨品倒是不凡,可若是中和在一起,則是平平無奇。”
玉傾城好奇的問“那你是喜歡火呢還是喜歡雪呢?”不由想起以前的幾次偶遇,估摸着是都喜歡了。
鳳遠聞言輕淺一笑,“清淡如水就好。”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不過玉傾城的臉色還是涼了一分,堆砌出一個涼涼的笑,似譏似諷,“我瞧着,管它是不是清淡如水,你都是一樣的樂在其中。”
鳳遠接道“美人入懷,自是人生難得幸事。”
玉傾城眯起眼睛,盯着他,似要看進他內心深處。
鳳遠只笑,任她打量,並無半分做作之意。
玉傾城沉默了片刻,收回視線,“無極公子多情,處處留情。身旁從不缺美人,倒也不算得幸事,這對你來說,不過是平常事而已。”在她看來,鳳遠就是個涼薄之人,此人可交卻不可深交。
鳳遠淡笑“世間美人千萬,卻不見得人人都能入自己的眼。”能入他眼的人不過只有一個而已。
玉傾城惱怒,對鳳遠的不喜由四分升到五分,彷彿聽見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聽風閣的皎皎,落玉樓的織煙,紅粉閣的花妍……無極公子雖不能與棲梧公主舉案齊眉,但能與這麼多佳人把酒言歡,還要如何?”
鳳遠不語。
玉傾城亦不再言語,往嘴裏塞着棗泥糕。
慢慢的,桌上的糕點也就差不多吃完了。
玉傾城拍拍手起身,“好了,這舊也敘了,告辭!”若是有可能,她真心希望不要遇到他。
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豈是她想躲過就能躲過的。
玉傾城將將要踏出門檻,身後的鳳遠開口道“一萬兩銀子的事還沒談,姑娘就想離開了嗎?”
玉傾城轉身坐了回去,嘻嘻笑道“談,談,這個要談。”
鳳遠往窗外瞟了一眼,視線停在那輛突然駛入視野的精緻華麗的馬車上,片刻,收回視線,起身,“那就先走吧!”
玉傾城納悶,跟上去“那我的錢呢?”
鳳遠淡淡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玉傾城想到了什麼,點頭,“我自然是相當放心的。畢竟公子為一曲平淡無奇的膩煙光都能一擲千金,就我這幾個小錢,定是不會放心上的。”
鳳遠眸光一閃。
源夢間門前停了一輛極大的馬車。
玉傾城看着馬車前那熟悉的身影笑道“輕痕,別來無恙啊!”
那叫輕痕的男子向她看過來,拱手一禮,“玉公子。”
同時,另有一人挑起帘子,從馬車裏露出頭來,甜甜一笑,“公子萬福。”
“好久沒嘗到輕塵的手藝,還有幾分懷念呢!”玉傾城欣喜的上車。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臨楚交接之處的楓山。
彼時,一顆樹下鋪着一張柔軟的墊子,鳳遠就端坐在上面,臉上掛着閑適的淺笑。輕痕盤腿握劍坐於他的身旁。而輕塵則是在弄吃的。
玉傾城湊了過去,盯着食物,鼻子動了動,又盯着鳳遠,其意不言而喻。
輕痕握緊了手中的劍,視線隨着玉傾城……
輕塵瞄了一眼玉傾城,鳳遠未語,她也不會說什麼。
鳳遠似是知曉她的饑渴之意,看着她微微一笑,“公子若是不嫌棄,就先用些茶水點心吧。”
玉傾城有片刻的炫目失神,回神后,擺手坐了過去,“不嫌棄,不嫌棄。”隨手抓起一塊棗糕塞進里,毫不客氣的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頓時齒頰留香。
玉傾城暗自驚訝,“咦!”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鳳遠,猜測他的身份。
鳳遠有所察覺,微笑道“在下風無極,這兩位是我的隨從,輕痕輕塵。”
舉止談吐不俗。
玉傾城思索了片刻,風無極?就是江湖上流傳的那個風姿特秀,世無其二的無極公子?
想來是不錯了!
“原來是無極公子,幸會幸會!”
她緩緩開口,一邊往嘴裏塞了個棗糕,一邊將他細細瞧着,心道“也難怪能讓那麼多女子芳心暗許了!”
輕塵烤好了野雞遞給鳳遠。
鳳遠搖頭,看着玉傾城,“不如公子先請?”
“卻之不恭!”
玉傾城沒有半分客氣,奪過輕塵手裏的烤雞,撕下一個雞腿,咬一口將嘴裏塞的滿滿的,“好吃!”
她將剩下的遞給鳳遠“你要先嘗嘗嗎?”
鳳遠搖頭,對着她溫和一笑,“我暫時不餓,公子先請。”
他的眼裏放佛裝着春天,暖暖的。
玉傾城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講理了!
算了,從今天之後他們就是朋友了,隨意一點沒什麼的。
玉傾城自顧想着,收回目光,專註於手中的雞腿,啃着,鼓着腮幫子嘆道“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鳳遠聞言,吩咐,“輕痕,去將馬車上的梅夢取來。”
輕痕憤憤瞪了一眼玉傾城,不情不願的去車上取了一壺酒和兩個白瓷小杯。
他向來不會違抗鳳遠的命令。
瞬間,梅花香氣撲鼻而來,沁人心扉。
“風公子如此慷慨,在下盛情難卻啊!”
玉傾城邊一本正經的說邊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送入口中,絲絲冷氣入喉,陣陣幽香縈繞唇齒,牽人心弦。
她這番動作與鳳遠慢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舉止粗俗,一個優雅。
玉傾城再次給自己添了杯,這一次她並未立刻喝,而是靜靜端詳着,時而晃上一晃,“梅伴雪,雪伴梅,似花非花,似雪非雪,好!”
說著又是一飲而盡。
一連喝了幾杯,雙頰微泛紅暈,她歪過頭瞧向鳳遠,眸光略略迷離,這樣的鳳遠,如夢如幻,瞧不清切。
“風公子,你是我見過第二好看的人!”她低低的說,聲音柔軟。
輕塵瞬間不信,停下手中翻轉動作,似有不滿,“不可能,這世間不可能還有比我家公子好看的人。”
鳳遠掩嘴咳了一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況人以皮相論之,豈不顯得輕浮?”
玉傾城重重點頭,“對。輕塵這話也對。”只不過是因為她先遇見了白叔華。
說著她伸展了手臂枕在腦後,整個躺在地上,眯眼瞧着上方的天空,似是醉了。
鳳遠微微側首看着玉傾城問“敢問公子名諱師承?”
喝了酒的玉傾城反應都比平時要慢半拍,是以輕塵覺得她是醉了,“看樣子是醉了。”
輕痕又接道“一個不相干的人,公子理他作甚。”
玉傾城轉過身子瞧着他,聲音帶着絲絲酒意,柔柔的,“玉傾城,”她瞥了一眼輕塵,一字一句醉人心扉般的,“傾國傾城的傾城。”
輕塵將再次烤好的山雞遞與鳳遠,皺眉道“這是什麼名字?”
鳳遠搖頭,“暫時不餓,你且與輕痕分食了吧。”
輕塵清楚鳳遠說一不二的脾性,也不勸,來至輕痕處二人分食。
等了半晌,她才聽到玉傾城道“名字好不好,都是父母取的,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怎麼,你有意見啊?”
輕塵咽下嘴中食物后才開口“有點像女人的名字。”
這次玉傾城倒是出意料的接得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爹娘原本想着我該是個女孩,結果哪裏料到是個帶把兒的,心有不順,懶得再取名,就只好讓我將就用着它了。”
“……”
輕塵咂嘴道“重男輕女倒是常見,這重女輕男……”
玉傾城換了臂膀枕着,漫不經心的道“容得人重男輕女,就容不得人重女輕男?你問問你家公子,可有這樣道理?”困意來襲,玉傾城不想理會眾人的反應,拍手起身,“風公子不介意我去你的馬車裏將就一晚吧?”
哪有一點詢問的意思?
輕痕聞言怒視着她,“你睡了馬車,我家公子睡哪?”
輕塵聽她那話,又見她毫不客氣的模樣,嘴角一陣抽搐。
她這是嫌棄嗎?真是好意思!
“馬車那麼大,兩個人休息也不成問題。我自是不介意你家公子來同我擠一擠的。”玉傾城邊走邊道。
這人真不要臉!
輕痕咬牙切齒的想着。
鳳遠淡淡的說著,生聲音無波無瀾,“算了,你去取被子出來,我們在外面宿一宿。”
玉傾城挑簾,回望着他三人,嘻嘻笑道“好輕塵,明早膳食清淡一點,備好了方喚我,可好?”說完鑽進了馬車。
馬車裏的空間足夠大,中間的過道擺着一張略高於兩邊橫塌的桌子,桌上擺着幾樣精緻的點心。
玉傾城豪不客氣,盤腿坐着,端了一盤最愛的點心入懷,片刻間腮幫子就鼓了起來,“好吃!”
輕塵轉過身,好笑的將她瞧着,替她添了杯茶,“玉公子還是這般愛吃呢!”
玉傾城贊道“那是你手藝好!”
輕痕撇嘴,明明就是個十足十的吃貨!
鳳遠坐到她對面。
輕塵小心替他添了杯茶。
鳳遠的面前就近擺着一疊茶糕。
玉傾城吃完手中的棗糕就懶洋洋的靠着車壁,看着對面正經端坐的鳳遠,眨着眼睛,“吃飽喝足后就容易犯困。”
輕塵聞言嘴角微扯,偏頭瞅了她一眼,就見她已經閉眼憩息起來。
鳳遠微微一笑,吩咐輕塵將除茶水茶餅以外的點心收下去。
鳳遠見她將睡未睡的模樣,唇邊笑意未變,“我以為你要先將銀子的事談妥才睡?”
一提到銀子,玉傾城立即爭了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急,這個帳終歸是要抹平的!”
輕痕趕車一路來到荊南楚等人尋的住處。
玉傾城一下車,詩蘿就上前拉起了她的手細細打量,“傾城,你可算回來了,我都快餓死了。”
“你不早就嚷着肚子餓了么?”玉傾城聽了這話有所觸動,下意識的抬手揉了揉詩蘿的腦袋,就像平日裏對傾蘭那般,絲毫未覺這番舉動有什麼不妥之處。
鳳遠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二人間的互動。
隨後,葉晴迎了出來,“公子。”至於鳳遠,她則是忽略了。
荊南楚陪着樂茹,現下並未出來。
玉傾城瞧着葉晴,淡淡的問“怎麼這個點了還不用膳?特意等着我來么?以後若是再有這種情況就沒必要等了!”
葉晴點頭應是。
詩蘿理不用猜都知道玉傾城會同葉晴說什麼,駁道“我們要一起用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