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是讀書人，勝似讀書人
在前往朝陽湖之前，安寧做了不少準備，比如公孫琴如今的境界，跟朝陽湖什麼關係，身在何處等等，因為一旦真打起來，得防着朝陽湖會不會出手，出手自己該怎樣，不出手自己又該怎樣……
李小白對朝陽湖了解並不多，也好在朝陽湖相較於其他聖地，沒有那麼神秘，一些東西還是能夠打聽得出來，畢竟各大山上仙門跟朝陽湖牽扯很深，就比如青陽宗因為躋身千門之首，朝陽湖立馬就插了一腳，只要有利可圖，當真是無孔不入。
經過半個多月的搜集，知道公孫琴因為上次仙渡的事件之後，就被調回了朝陽湖，明面看起來是對公孫琴的懲罰，但李小白卻覺得是對公孫琴的保護，畢竟安寧身後是兩劍之一的入世劍。
除此之外，公孫琴似乎已經躋身聖鏡，但也都是傳聞，至於真假，還是得到了朝陽湖才能知道。
原本以安寧如今的實力境界，除非有朝陽湖的強者帶路，否則根本找不到朝陽湖，但如今李小白和安靜都已經躋身聖鏡，只要知道大致方位，還是能夠尋找出來，至於到時候如何進入朝陽湖，還是得找到之後再說。
要進入朝陽湖，就得先進海州，然後再渡海南下，這一點安寧早已知道，所以安寧打算去看一看么姑一家，這原本也是安寧的計劃。
畢竟一旦去了朝陽湖，生死未知，就算不死，自己一旦躋身窺天鏡，就要迎接蔣師安排的歷練。
是什麼樣的歷練安寧不知道，但既然自己那些師兄都沒能活下來，安寧並不覺得自己就能成為例外，所以之前李小白說的其實並沒有錯，安寧確實是有些交代後事的嫌疑。
這也是安寧在聽了風小雲的提醒之後，還是要去看一眼李松青，還是要在青陽宗待到仙門大考結束的原因，畢竟按照安寧原本的計劃，是給小狐狸煉製完蓮藕法身之後，就會前往朝陽湖的。
而如今去找么姑一家，也是想再見么姑最後一面，看看這一家子如今過得如何，那麼此去朝陽湖，也就了無牽挂了，唯一的遺憾就是上次去桃源山沒見到莫青青，原本安寧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也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機會，實在不行，只能讓李小白傳達了。
因為這一次已經知道么姑一家所在的具體位置，所以不用像上次一般四處打聽，三人進入海州之後，直接向著滄瀾山的方向走去。
因為三人這一路幾乎都是選擇御劍，所以只用了半個月時間不到，就到了么姑一家所在的位置，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安寧三人在城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落下，徒步走入城中。
酒樓中，么姑的父親年紀更大了一些，頭上已經有了些許白髮，讓人看了不由得感慨“歲月催人老”。尋仙問道不知歲月，世上人間卻已過千年，這興許就是兩者之間最大的差距。
難得的是那夥計竟然還認得安寧，一看到安寧便對着酒樓中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安公子來了。”
老掌柜一聽，頓時將手中的算盤放下，快步走出櫃枱，因為微微狗摟着身子，所以看起來略顯吃力。
劉老頭走到安寧身前，瞪大雙眼，確定是安寧無疑，頓時喜出望外，一下拉過安寧的手，笑着道：“好小子，一下消失這麼多年，還以為你把我們忘了。”
安寧笑着道：“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啊。”
安寧看了酒樓中一眼，問道：“嬸嬸不在？”
劉老頭點頭道：“在書院那邊照顧外孫呢，兩個小傢伙調皮得很，不看着不行。”
安寧點了點頭，笑着道：“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劉老頭一聽，自然明白安寧的意思，笑着搖了搖頭，問道：“你是要去書院看看他們，還是留下來吃飯？”
安寧還沒說話，他接着道：“若是去書院，記得叫他們一起回來，我準備好飯菜等你們，若是留下，我讓張青去叫他們回來。”
安寧開口道：“我過去吧，正好這次不能多待，明日一早就要離開，正好去看看小王先生他們。”
劉老頭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言，安寧便帶着安靜和李小白向著書院的方向走去。
……
書院。
已經身為人母的劉么姑多了幾分韻味，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整理着書院的書籍。
在院子中，一個婦人坐在一張凳子上，雙手插袖，看着兩個小男孩在院子中打鬧，兩個孩子年紀一般，樣貌也極其相似。
書院後院，小王先生火急火燎的跑到一間書房中，一把將房門推開，慌張道：“先生，那個安寧好像回來了。”
老人睜開雙眼，皺眉道：“回來就回來，還能吃了你不成？”
小王先生急忙道：“可先生你也知道，那傢伙跟么姑……而且他當初寫的那副字，殺氣可重得很，我一直覺得是在警告我的意思。”
老人淡然道：“大不了就打一架嘛。”
小王先生苦着臉道：“那傢伙登峰鏡就敢殺白虹，這麼多年不見，鬼知道強到何種境界，我這白虹鏡完全不夠看，真打起來，不是死路一條？先生你又不出手。”
老人嘆息道：“我出手也打不過啊。”
小王先生一愣，吃驚道：“這麼厲害！”
老先生點頭道：“這個安寧倒還好，他身邊那兩個要是出手，你家先生就算使出渾身解數，也不夠打的。”
小王先生點了點頭，他之前確實感受到另外兩個人的氣息，但都很微弱，也就沒多想，沒想到不是實力弱，而是以自己的境界，根本看不出來。
老人起身道：“既然是聖人到訪，咱也就不能藏着掖着了，隨為師去迎接。”
小王先生點了點頭，有些忐忑的跟在老人身後，思索着一會見面要說什麼，才不會打起來。
書院外面，李小白笑着道：“這書院倒是不簡單啊，竟然藏着一位聖人。”
安寧一愣，有些難以置信。
他之前可沒少在書院多待，書院中的人幾乎都見了一遍，可卻沒有查出半點氣息，整個書院跟一般書院毫無區別，沒想到竟然隱藏得這麼深。
原本他以為么姑嫁給了小王先生，應該就能平平安安度過一生，至少不會再捲入任何爭鬥，看來遠沒有那麼簡單。
安靜點頭道：“確實是一位聖人，但境界不算太高。”
安寧沒有說話，因為書院已經走出兩人，一個老儒生和一個中年讀書人，老儒生虛發皆白，走在前面，在他身後正是那位小王先生，老儒生安寧上次來的時候，並未見過，此刻看去，只覺老人氣息隱晦，應該就是李小白口中的聖人。
安寧當先走上去，行禮道：“見過老先生，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老人微微一笑，開口道：“有朋自遠方來，何來打擾一說。”
李小白也跟着行禮道：“無涯書院李小白，見過老先生。”
老人一愣，急忙道：“原來是李聖人的高徒，怪不得一身浩然正氣，失敬失敬。讀書人進書院，本就是情理之中，小聖人不必如此多禮。”
李小白笑着道：“先生是前輩，理應如此。”
老人微微一笑，看向安靜。
安靜也微微行了一禮，輕聲道：“安靜，見過老先生。”
老人微微皺眉，點頭應下，然後回了一禮。關於安寧的一些傳聞，他自然聽過，所以也知道安寧當初北上的時候，便是帶着眼前這個安靜，只是進入極北之地后發生了什麼，他就算是聖人，也不知道，如今安靜再出現，已經是聖鏡強者，而且靜靜還在他之上，特別是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劍意，饒是他看了，都覺得可怕。
因為那劍意之中，透着一股陰寒，觸之讓人遍體生寒。
怪不得這安靜能成為開啟魔門的鑰匙，這份陰寒之氣，確實世所罕見，簡直就是魔族最好的指引。
見過禮之後，老人便站到一旁，領着三人走入書院，一些東西也沒有深究，既然連無涯書院都參與進來，那其中牽扯，就不是他一個造化境能夠插手的事情了，聖鏡強者確實很強，但僅是對一般修行者而言，對於各大聖地來說，實在不值一提，因為除了想朝陽湖這樣的聖地，其餘聖地隨便出來一個，都是聖鏡強者。
達不到聖鏡，任你再強，頂多就只能作為聖地的附屬勢力，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
再者，他雖然是一名聖人，但確實不喜歡那些爭鬥，所以才創辦了這個書院，安心教學，教人明辨是非，知曉善惡，懂得道理，整個書院，也就只有他身邊這位小王先生知道他的身份，除此之外，哪怕是附近的滄瀾山，也無人知道他的存在。
有些熱血和理想，是年輕人的專利，老了就該有老了的樣子，否則很容易落得個晚節不保的下場，這一點，他自認為做得還算不錯。
三人進入書院坐了一會，安寧說明來意，之後便告辭離去，么姑跟她娘也帶着兩個孩子前往酒樓，原本那位小王先生是不想去的，但愣是被自家先生推了出去，也就只能硬着頭皮跟着。
到了酒樓，么姑一直都在跟安靜聊天，安靜雖然對任何人都漠然冷淡，但對么姑卻格外親和，一如當初北上遇到封靈一般。
李小白跟那位小王先生更是一見如故，讀書人跟讀書人說著書里的道理，倒是安寧被撇在一邊，最後只能跟兩個孩子嬉鬧，直到夜幕降臨，彼此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安寧便告辭離去，臨行前鬆了兩個孩子一些東西，是進城之後在街上買的，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物件，屬於那種安寧以前想要卻買不起的東西，兩個小傢伙倒是聽喜歡，讓安寧鬆了一口氣。
三人離開酒樓之後，直接前往滄瀾山，剛好路過書院，便跟那位老先生打了招呼，然後老先生帶着小王先生親自出門相送，直到三人完全消失，老人才緩緩轉身。
小王先生跟在老人身後，低聲問道：“先生，那李小白真是聖地無涯書院來的？”
老人點頭道：“普天之下，只有無涯書院的弟子，才有這樣的浩然劍氣。”
小王先生繼續問道：“那個安寧呢，一般人就算天賦再好，也絕不可能有如此成就，更不可能牽扯出這麼多聖地。”
老人這次沒有回答，抬腳跨過書院的門檻，緩緩道：“不清楚。”
小王先生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上次先生說可惜，可惜什麼？”
老人停下腳步，微微仰頭，嘆息道：“可惜不是讀書人。”
小王先生一愣，開口道：“可他好像並不比很多讀書人差。”
老先生點頭道：“那應該就是了。”
“是什麼？”
“入世劍。”
老先生突然轉身，吃驚道：“人間兩劍？”
他突然一拍手，激動道：“是了是了，這麼一來，就解釋得清楚了。”
小王先生聽得雲裏霧裏，不明所以，但任他怎麼問，自家先生也沒解釋，於是就更加疑惑了……
安寧三人去了一趟滄瀾山，負責接待的是那位金蟬聖子，跟當初在千門大比時候見到的一樣，這位金蟬聖子依舊只是白虹鏡，但對於佛門秘法，安寧很清楚向來不能以常理度之，畢竟當初九陽小和尚說過，這位金蟬聖子一旦悟道，必然是聖鏡無疑。
之後又見了玄空玄明兩位大師，玄空法師依舊還是窺天鏡，倒是玄明法師已經聖鏡，這件事其實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入定七年的滄瀾山高僧吃了柳煙緣一劍，便頓悟入聖，早已在整個南陽帝國傳開。
只是滄瀾山原本就想在聖地之中奪得一席之位，可如今有了聖人，卻反倒沒了這個想法，這其中有些什麼原因，安寧自然也沒去問。
因為這次只是路過，所以三人並沒有停留多久，只是喝了一杯茶水，聽了一些佛理禪言，便沿着東海南下，前往朝陽湖，而且在滄瀾山借了一艘仙渡，是一個蓮花台，可大可小，小了直接收入囊中，大了能坐七八人數。
就這樣，三人就這樣在茫茫大海上漂了十來天，終於找到了朝陽湖所在。
三人還沒進入朝陽湖，就已經有朝陽湖強者出面接引，是一個紅襯黑袍的老者，而且實力不低，在朝陽湖的地位想必也不低。
老者出面之後，便笑着打了一個稽首，微笑道：“恭迎兩劍傳人和小聖人。”
安寧抱拳道：“有勞前輩！”
老人輕輕一笑，開口道：“聽聞三位要來，尊主特地讓老朽在此恭候，說務必要將三人帶到他面前。”
安寧微微皺眉，看了李小白一眼。
李小白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既然朝陽湖這位尊主親自出面，想來朝陽湖並沒有打算坐視不理，現在要見三人，應該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李小白並未言語，安寧也就不再多言，跟在老人身後。
至於朝陽湖到底是什麼態度，還是得進了朝陽湖才知道，反正不管朝陽湖是什麼態度，這場大道之爭，都不可避免，哪怕是朝陽湖出面干預，也不能阻止安寧的決心。
有些東西，確實不能後退。
有些事情，更不能不了了之。
這是縱橫劍的真意，也是安寧的本心，一旦這次安寧選擇放棄，或許能夠躋身窺天，但劍道一途，也將徹底停滯不前，別說縱橫劍那種“何人殺不得，何處去不得，何事不可為”的意境，就是浩然劍那種“殺該殺之人”的意境都很難。
因為安寧一直都覺得，強者並不是要去欺負弱者，更不能隨便決定他人之生死，他一直認為每個人的命運，都應該由自己做主，不分種族，不分強弱。
他要殺公孫琴，不是為了給綠冰紅雪報仇，只是要為她們討一個公道。
手中有劍，於是自己變得更強，強者為弱者發聲，是李小白口中的“仗劍行千里，微軀敢一言”，是青陽宗三長老的“囑託”。
為弱者出頭的強者，方是真正的強者，於是就能做到“出劍必殺”，“我之劍下午不該死之人”，做到這一點，達到這層意境，想必就算不能達到縱橫劍那種意境，應該也差不遠了。
這是安寧認為的縱橫劍，首先讓自己變強，然後與弱者站在一起。
“朝陽湖跟青丘山有些相似，都是在一個島上，而且有一個湖，朝陽而生，因此得名。”
老人一邊給三人領路，一邊講述朝陽湖的由來和歷史，很快就到了一座大殿之中，在大殿中只有一個中年男人，同樣身穿紅襯黑袍，看不出確切年紀，眉宇間盡顯威嚴，應該就是朝陽湖聖地的當家人。
老人將三人領入大殿之後，行禮道：“尊主，兩劍傳人和李小聖人來了。”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示意三人自行落座。
這份姿態，讓三人都明顯有些不滿，確實，他們是後輩，境界也不如對方，但來者是客，而且都來自聖地，最起碼的尊重應該還是得有，哪怕只是做做樣子。
看來，這位朝陽湖尊主是要給三人一個下馬威，或是向憑着輩分和身份實力震懾三人，從而在接下來的交涉中，佔據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