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三年過往(三)
封諾雲的動作頓住了。
她突然低聲一笑,紅眸中帶着前所未有的輕蔑:“那你可知道,你現在保護的,不是什麼你的女兒,而是一個孤魂野鬼,附身在你女兒身上的寄生蟲。”
“而你的女兒,已經死了!她都不知道流浪到哪裏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輪迴,我不是她!”
所以,你為什麼要保護我。
僅僅是因為我寄居在你女兒的身體裏嗎?
不知……你得知這個秘密后,會不會後悔。
會不會……害怕?
“而且,我也不需要身為人類的你救我。”
“你這樣讓我很困擾,說不定,被他刺了一刀后,我就可以離開這個軟弱無能的身軀了。”
“你為什麼要來擋着他呢?”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自作多情啊……”
封諾雲言罷,四周針落地聲清晰可聞。
混混們像見了鬼一樣看着封諾雲,覺得她瘋了。
只有洛歆螢,唇角微勾,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掛着從前一般溫暖的笑意:“我都知道的……”
這一句話,將封諾雲臉上所有的感情全部剝離,只剩下驚詫。
“怎麼會……”
“你以為,我真的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了嗎?阿雲。”洛歆螢的手緩緩撫上封諾雲的臉頰,“她剛剛走的那時,我以為我的諾雲終於長大了,學會保護妹妹了。”
“可是漸漸的,我就發現了不對勁。”
“曾經那麼軟弱,甚至無能的她啊,居然能將池家的人打成重傷。”
“那時,我才開始懷疑,我的諾雲,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直到我知道你和宮梟凌他們在一起之後,我便開始讓人注意你的一言一行。”
“結果是,我那從不學武的女兒,一人放倒三個壯漢;頭腦簡單甚至有點蠢的她,戲弄起所有欺辱過她的人。”
“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聞言,封諾雲沉默了。
良久后,她艱難的啟唇:“所以說,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未得到洛歆螢的回答,卻見懷中的洛歆螢突然猛烈得咳嗽起來。
封諾雲才反應過來,洛歆螢現在是身受重傷。
她突然嘶吼着,對那幫混混到:“快叫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啊!你們都在幹什麼,不是要殺我嗎?看見洛歆螢受傷之後怎麼沒人叫救護車?!”
封諾雲的嘶吼得到了回應,混混戰戰兢兢地拿出手機,撥打了120。
洛歆螢聞言,只是握住封諾雲的手,輕輕搖頭:“不必了……”
“你現在不要說話,什麼都不要做,心裏只想着要活下去!”封諾雲攥緊了洛歆螢的手,內心是前所未有的恐懼。
她封諾雲,無論前世或是今生,第一次,有這種恐懼感。
第一次,那麼害怕一個人的離開。
世人皆說她無心……
可為什麼,現在卻那麼痛?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救護車那刺耳的鳴叫才終於嘹亮起來。
將洛歆螢送上車后,封諾雲也被護士請上了車。
一路上,救護車裏的氣息壓抑地讓人窒息。
封諾雲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駭人氣息。
——
手術室旁。
封諾雲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結果。
她的雙手不經意間微微收攏,連手背捏紅了都不知道。
心中一直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在瘋狂滋長……
隨着一聲清脆的開門聲,一身雪白的洛歆螢被推了出來。
封諾雲連忙站起身來,雙手放在兩側,拳頭緊握。
她顫抖着聲音:“……怎麼樣了?”
聞言,醫生戰戰兢兢地搖了搖頭,隨機緊張地呼出一口氣:“已經……不行了……”
“什麼叫做不行了!?”封諾雲的手青筋暴起,她一把抓住那醫生的衣領,血瞳中似有火焰在燃燒,“你們這群庸醫!她送進來之前明明還能開口說話,怎麼現在……現在就已經……”
她突然鬆開了醫生,雙手捂住胸口,臉蒼白地嚇人。
“怎麼會……咳!”
“病人情緒激動,已經開始吐血,快給她打一隻鎮靜劑!”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啊……
都是因為我……
都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我任性,她……她也不會死……
“後悔嗎?”
腦海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封諾雲來不及思考,一行血淚劃過臉頰:“我錯了……我錯了!你把她還給我吧,我保證……再也不任性了好不好……”
“你把媽媽還給我好不好……”
“我錯了……”
“求你……”
*
夢中,洛歆螢帶着最初見到封諾雲時的笑容。
她的手撫上封諾雲的臉頰,輕聲開口:“阿雲,就算媽媽不在了,你也不是一個人哦。”
“你還有沫璃,還有梟凌。”
“所以,不要活在過去,好不好?”
“媽媽……”封諾雲顫抖着聲音,“你明明知道……可為什麼……”
還是要救我?
聞言,洛歆螢手上的動作頓住了。
她抬眸,紅色的瞳孔裏帶着太陽般的溫暖:“因為,我早就已經把你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
“得知她死了之後,我曾經恨過你。”
“我怨你,為什麼要奪走她的生命。”
“後來,我漸漸想通了。”
“與其讓她受盡屈辱地活在這世上,還不如……放她一條生路。”
“也許在未來,她會過得很好也說不定,對吧。”
此刻,洛歆螢的臉頰已經被淚水佔據,她哽咽着問到:“所以,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叫……”
話音未落,洛歆螢的殘影突然開始消散,她的話語也漸漸不清晰起來。
但是封諾雲只聽到了一句話。
“未來,好好愛自己。”
“媽——!”
黎明的曙光照亮了病房,以及封諾雲臉上的淚痕。
她的金瞳明明是在曙光的照射下,卻變得暗淡無神。
如今,剛剛得到的曙光,沒了。
還怎麼燦爛?
——《三年過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