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殺
平原城為姬家領,此城中,除了姬家,最大的勢力便是池家。粉衣女子即是池家的大小姐池綰綰,自幼嬌生慣養,哪裏受過此等委屈。右手完全沒有知覺,她死死地瞪着沉璧,眼睛中掠過了一道狠毒的光芒。
就在她準備動手時,忽地被姬忘川按住左手。
池綰綰一臉震驚地望向姬忘川,眸中滿是不可思議。“川哥,你——”
姬忘川皺着眉,朝着沉璧歉疚一笑,他道:“抱歉,這金封——”
沉璧看都懶得看她,只漫不經心道:“半個時辰可解。”她只是給那人一個教訓。畢竟這一趟她是為了找巫九歌,可不適合在外惹事。
得了這句準話,姬忘川便放心了,帶着池綰綰離開這處。可是池綰綰明顯心有不甘,她咬着下唇道:“難道就這般放過她?”
這時候姬忘川身側,與他模樣有幾分類似的少女開口了。“我們不是她的對手。”少女名姬西棠,是姬忘川之妹。她眉頭微蹙,左右看了一眼,才小聲道,“哥,金族的人來平原城做什麼?此事要傳回本家嗎?”如今的形勢他們多少也知道些,如今土族和水族組成了聯軍,最先對木族出手。火族和金族那邊,態度不甚明顯。
沒等姬忘川糾結完,平原城便收到了逐鹿城那邊的消息,說是金族王女前往平原城,讓他們在其前往青州木族領地之前,將人截住。他們也知道,一旦沉璧入了木族領地,再想要人就難了。木族雖然沒落了,但是遊俠城在,其高修為的武士並不遜色於任何一族。其中許多人,都是各族驚才絕艷之輩,只可惜成為叛徒流亡。
怕平原城中的人認不出沉璧,逐鹿城那邊還捎來了一幅畫像。
城主府中,人走後姬忘川收起了畫像。
“大哥。”姬西棠見姬忘川在走神,忍不住出口喚了一聲。她蹙了蹙眉,大致猜出他心中的事情,只是才見了一面,就被美色給蠱惑了?有些不可思議。見姬忘川回過神,她又蹙眉道,“綰綰那邊你去勸一勸。怕她一時衝動,又找上了金族王女。”
姬忘川望着姬西棠,溫和道:“好。”他與池綰綰青梅竹馬,城中的人都認定了他們這一對,可是他卻不甚願意,他只是將池綰綰當作小妹妹。姬忘川雖應了姬西棠,可並未馬上前往池家,反而去打探金族王女相關的消息。
因是逐鹿城傳來的消息,姬平原也不敢大意,直接派出了平原城第一武士姬旻去捉拿沉璧。姬忘川找到了姬旻,神情懨懨,眉宇間籠着淡淡的愁緒,他幾番欲開口,最終都作罷了。
這一見鍾情,連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沉璧尚未離開平原城。
察覺到身後有人尾隨着自己,她勾了勾唇,恍若未覺一般走向僻靜的小巷。黃昏時分,被落日餘暉拉長的影子將巷子籠在黑影中。聽到了身後細微的喘息聲,沉璧的腳步忽地一頓。
若她沒有猜錯,來的應該是池家人。那池家的小姐可不像心胸開闊之人,今日自己對她下手,她大概會派人要了自己的命吧?沉璧的笑容更甚,她低頭看着地面挪動的黑影,手腕一翻,真氣鼓動。一股肅殺之氣在巷子中漫延。
她並不似面上表現得那般無害。
黑色的影子滾動的,像是一隻吞人的惡獸。沉璧腳下微微下陷,她袖子一拂,真氣掃蕩,地面上立馬凝結了一層金封。來人擅長隱匿,根本不現身。沉璧譏誚一笑,她垂下眼,腳下的金封霎時間分裂成數片,從那裂痕中滲出了紅色的鮮血。她捋了捋衣袖,望着漸沉的日頭,身形一縱,便往池家的方向掠去。
池家宅中。
姬忘川對上那雙噙着淚意的眸子,心神疲憊。
“綰綰,你還在生氣嗎?”
池綰綰哼了一聲,衝著姬忘川冷笑,她道:“你若是替她求情,便不要開口了。客棧里你就一直盯着她!”
“我不是,我沒有。”姬忘川的解釋蒼白無力。
池綰綰冷着臉,譏笑道:“我已經命人去了。”
“你——”姬忘川震驚地望着池綰綰,瞳孔驟然一縮,片刻后他定下了心神,沉聲道,“此人是金族王女,逐鹿城有消息傳來,要生擒。綰綰,你要壞了大事!”
池綰綰並不知道此事,她聽了姬忘川的話也嚇了一跳。
姬忘川沉重道:“姬旻叔會去捉拿。”
“那、那我去將人叫回來?”池綰綰有些慌張。她有通訊符,哪知半天沒有迴音。與姬忘川面面相覷一陣,她眼皮子狂跳,澀然道:“可能、可能不好了。”派出去的人是池家的武士,算不上一流,可在平原城中也算有頭有臉的。
他們不知,此時的沉璧已經潛入了池宅,將他們的話聽入了耳中。
逐鹿城要抓她?想來是需要用自己要挾父帝吧。沉璧輕笑了一聲,眨了眨眼,一雙眸子如秋水澄凈,沒有任何情緒。
入夜。
池綰綰翻來覆去,萬分不安。
等她察覺到那抹異樣的情緒從何而來時,脖子上已經多了一把劍。尖叫聲涌到了喉頭又退了下去,她的臉上滲出了冷汗。
沉璧低低一笑。她出手打暈了池綰綰,在她的臉上塗塗抹抹,等到她滿意地收手時,池綰綰已經變成了她的模樣。
原本想在平原城查探些許消息,可現在嘛,有人要抓她,她豈能久留?這池家的大小姐正好送上門來。她並不打算修飾自己的臉,只好將池綰綰變成自己的模樣。她提着人掠出了房間,青鳥飛下,等沉璧翻身而上,頓時振翅而起!此刻的池宅,仍舊一片平靜,直到次日早晨,才有下人發現池綰綰失蹤。
池綰綰與沉璧一道出了城,她咬着唇死死地瞪着沉璧,恨不得一刀殺了她。
沉璧並不理會池綰綰,她坐在了石上,伸了個懶腰,低聲道:“人來了。”她並未刻意掩藏蹤跡,平原城的武士追蹤而來也在意料之中。她吹了一聲長哨,青鳥盤桓,她將池綰綰甩在了青鳥背上,莞爾一笑道:“走好。”
崑崙上金族王女青鳥相伴,此是認出沉璧的特徵之一。
平原城中的武士果真分開了,大隊的人馬追隨青鳥而去。只有一個男人,始終沉住氣,跟在了沉璧的身後。
此人正是平原城第一武士,為人冷僻,不與旁人往來。
沉璧移動的速度很快,她在林間穿梭,猶如山野中的生靈。
姬旻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距離不曾拉近,也不曾變遠。
等到了一片深澗旁,沉璧在驀地停下了步子,轉身抱着手臂,挑眉望着姬旻。
“此去無路,王女不如隨我回平原城吧。”姬旻淡淡道。
“是么?”沉璧勾了勾唇,笑容輕快愜意。她並不畏懼姬旻,視線從姬旻的龍首刀上轉過,又落在他的臉上,她的語調奇異,帶着一股動人心弦的韻律,“平原第一武士,就讓我看看到底有幾分本事吧。”沉璧輕輕一縱,穩穩地落在了樹杈上。
姬旻手中的刀已經出鞘,刀光勾勒出一道圓弧,渾厚的土行真氣充斥周身。
沉璧吹響了號角,旋律高亢而又古怪。
姬旻並不知道這位擅長什麼,只是守住手中的刀,以力破萬法。
林間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獸首從灌木叢中探出,吭哧吭哧的呼氣聲帶動了流風,它的一雙火紅的眼睛如同日月。
四凶破禁,沉睡的巨獸醒轉。
號角聲裂石穿雲,坐在樹上的少女嬌俏柔媚,可一雙眸子冰冷肅殺,視線似是能洞穿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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