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月六日:同桌
我喜歡我的同桌,從生下來就是這樣。在嬰兒車中我可以盡情地享受那時蠻好的空氣,同情地看着和我一樣的嬰孩。儘管那時同樣沒有牌子的嬰兒車遍地都是。
上了小學后,學校有一個傳統的習慣,排座的時候喜歡男女搭配,當時善良、不善欺騙的老師說這樣可以提高學習效率,我們都沒有相信。
由於我的個子一直比同齡人矮,直到上大學之前的12年間,我所有的同桌都是女生,這是一件很讓別人高興和羨慕的事情,只是大家會忽略我的傷感。
我和絕大多數人一樣——不像《大宅門》中的白景琦,生下來就哭,而且很會哭。小時候睡醒覺了就要大哭一場,不為別的,只是感覺心裏難受。我想還是小時候的我比較可愛,因為會很仔細地聽父母的話,想哭的時候就可以哭,而且能哭得出來。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哭累了就能睡着是件多麼幸運和奢侈的事情。
說到“同桌”,我不得不提起“男人”這個有趣的詞。
我的同桌們常說,男人要堅強,要勇敢,要自信,要在任何情況下都保護女人,要很幽默,要有點脾氣,要正直,要善良,要勤快,要健壯……
那些假裝的“女人們”用自己不可能擁有的一切創造了她們的守護神——“男人”。
好在她們不是在說我,不是在要求我(這讓我覺得幸運),有時她們甚至會忘了我和她們生下來就是不一樣的。其實我感覺是一樣的,只是長相、生理結構和一些無聊的地方不同罷了,其他真的沒有什麼區別。蠻可悲的一點是,好多她們都在時刻提醒自己:我,是和男人不一樣的。能夠這樣去想的人,早已忘了自己原本是什麼,是男女是女抑或是公是母?
我沒有辦法在她們面前表現出自己的不滿,只有逃避,身體還是在那裏,思緒卻早已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我碰到了幾個對我影響極大的人,她們很好,心地善良,學習好,有激情,性格開朗又很美麗,她們甚至會給我這麼笨的男生做眼保健操,讓我受寵若驚,驚嚇得逃離,主動與她們保持距離。她們教給了我一個相似的道理,永遠不要對一個人太好。也許真的是那樣,兩個人太熟了沒有了表面的秘密,就開始感覺彼此的不是,因為她們,我養成了一遇到女性就清理眼角的好習慣,形成了見到女性眼角就癢的條件反射。好在我一直是在上學,總有畢業那一天,我們會輕輕地擁抱,只有那一刻的感性才迫使我們忘記一些東西,即使是暫時忘記,但那也沒有什麼要緊,因為我的24個同桌中能保持每個月聯繫一次的數目為0。我真的想不通這究竟是什麼原因,人們常說,有了網絡世界變小了。我卻認為有了網絡世界更大了,人們寧願到網上通過各種方式和一個陌生的熟人講出自己的心裏話,說“我想你了,你想我嗎”,卻並不知道“我”是誰,“你”是誰,也許是不知道,更也許是不重要。
難道我們與擦肩而過的人就不是同桌嗎?我曾經有一天在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段碰到同一個女孩,她會做着和每次一樣的動作,張着同樣大的嘴巴,說著同樣的話。我真的想去珍惜在我還淺顯的生命中出現的每一個人,是啊,每一個,那樣的巧合,那樣接近的距離,在夜裏想起都會笑出聲來。但,當我發現這是一種奢求的時候,我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覺,睡個無夢的美覺。
醒來后以為自己全都忘了,卻又拿起信封,努力地回想,然後在上面寫着幾乎相同的名字。